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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莲莉娅犹豫了片刻,领地内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她也并不是不清楚。“好吧,不过五驮黄金这实在是太多了……”
“哪里哪里,大人说这只是预付的一部分。”首领见她口气松动,连忙趁热打铁跟了上来:“我们三人这一次来还身负别的任务,要是所带东西太多未免太过引人注目,还请小姐见谅。”
“任务?”瓦莲莉娅眉头一挑,“这么说帝国军在基辅出现的消息也是真的了。”
“小人是随苏伊斯基大公从旱路过来的,对帝国军的最新动向并不太清楚。”首领巧妙的回答道:“不过,前几日在莫斯科的时候,我们听说南方草原上很有些兵荒马乱。小姐您最好还是到远东去避一避吧。”
“这不可能!”瓦莲莉娅断然回答:“下诺夫哥罗德是我的家,我不会抛弃这里的!”
“您不用担心下诺夫哥罗德的安全。”首领平静地说:“然而,我们却不得不考虑到您的安全。到远东去吧,梅尔库罗娃小姐,远离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至于戈都诺夫那边,我们会替您‘说服’他的。”
“用黄金铸成的语言吗?”瓦莲莉娅尖刻地讽刺道。
“在西方世界,来自帝国的香料是比黄金更为坚挺的硬通货。”回答略带戏谑却又不失彬彬有礼,“我们用十俄磅丁香从戈都诺夫的亲信那里换得了和他面见的机会,又用三百俄磅和他本人成为了把酒言欢的好朋友。而只要能够让您成为远东地区的总督,就算从尼德兰专门调一整船香料过来也在所不惜!”
“我看没有这个必要,使者。”瓦莲莉娅一口回绝道:“我说过了我哪里也不去。”
三人不由面面相觑,为首那人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终于还是作罢。“那么抱歉打扰您了,梅尔库罗娃小姐。不过,我希望您还是再慎重考虑一下。”
瓦莲莉娅付以轻轻一笑:“不必了。”
第三节 近卫军在前进
兵非贵益多也,惟无武进,足以并力料敌取人而已。
——《孙子兵法:行军第九》
西元1588年3月16日,俄罗斯第聂伯河流域,切尔尼戈夫。
春寒料峭,细碎的雪片纷扬飘落入手即化。灰色的薄雾弥蒙在广阔空旷的原野上,为一望无际的燕麦田和白桦树林笼上一层略带忧郁的沉寂。然而这沉寂旋即被打破了,一只毡底的帝国军靴猛地踏上了积着半融的轻雪的泥泞小道,令雪层下散落的枯干枝条发出喀嚓的断折声。
第二只,第三只……成百上千的军靴整齐有力地敲打着地面。近卫军团的火枪手们以每128人组成方队齐步前进,他们身着精制缀鳞皮甲,肩头覆有金红色的密织棉布斗篷,背上斜挎一柄新式神机火枪,束甲腰带间挂着防身腰刀、预制子弹袋以及枪膛通条。这个全装满员的精锐步兵方队由一名尉官和一名手执金赤底烈火朱雀旗的司号手率领,配属于一个由512人组成的混成战斗营。除火枪手方队以外,一个朱雀营还辖有16辆重装火炮战车,8辆轻型厢车和8辆巢式火箭支援战车,以及128名被欧洲人称为“龙骑兵”的火枪骑兵。
朱雀神机军是帝国军史上第一支,也是当前世界上唯一一支纯以火器作战的战略单位。一个4180人的神机军团,其轻重火炮装备比达到了惊人的13比1,再加上2000支以上的速射火枪,在正面战场上几乎没有任何军队能与之匹敌。
此时这支强大的军队正以标准行军速度向北挺进,帝国官兵们的步伐从容不迫,他们清楚的知道:前方百里以外,斥侯部队已经设下了宽广的散兵侦察线,而自己的侧翼和后方也有国防军的袍泽们加以保护——神机部队行军中的脆弱正好和他们正面战斗时的强大构成鲜明的对比,但任何一个称不上愚笨的指挥官也都不会把这些珍贵的单位暴露在敌人的威胁之下。
“飒玥将军,我们目前的推进相当顺利,左翼由易飞将军率领的骑兵集群对列奇察的突袭取得了极大的成功。超过五千名的罗斯边防部队被击溃,现在通往莫吉廖夫的道路已经完全畅通——情报显示,罗斯军队似乎计划在那里与我军决战。”作为中军的神机第二师同时也成为了远征军大本营的所在地,此时远征军副将荡寇将军龙兴汉策马越过一列火炮战车来到李华梅身边,向她报告最新的军情进展。
“莫吉廖夫么?”李华梅一扬手中的马鞭,立刻有两名卫兵把高价购得的俄罗斯地图呈到她的眼前。“莫吉廖夫……那里是二十五年战争过后俄罗斯在立陶宛的最后立足之地,距它西北不到三百里的鲍里索夫就驻有五万以上的波兰边防军,罗斯人这回可是把自己放在枪口上了。”
龙兴汉得意地笑了起来,露出嘴角雪白的牙齿,“我军这两个月来顺着罗斯…波兰边境的一通狂扫可真是畅快极了。从黑海岸一直到列奇察,敌人的边防部队被全线毁灭。现在波兰军队正在我们身后全力向东推进,接下来就该轮到莫吉廖夫了,哈哈。”
李华梅用手中的马鞭在地图上来回指点了几下,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波兰军队的挺进从纯军事角度而言确实是个好消息,漫长的陆上补给线一直是我们最大的软肋,现在能处于盟军的控制之下自然安全了不少。然而,战争总是要结束的……你看,是不是让易飞放慢进攻速度,配合神机军完成对莫吉廖夫的包围?”
“还要慢?”龙兴汉无奈地摇了摇头,“白虎骁骑向来就以‘疾如风烈如火’为座右铭,而神机军却是机动力最差的部队,这两支部队的配合……唉,我们大军万里奔袭远道而来,本来就讲究速战速决,《孙子》上也说‘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像这样的打仗,唉,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李华梅淡淡地笑了笑,“龙将军,国内很多将领都存在一个误区:那就是单纯只从军事角度去看一场战争。实际上,我们发动一场战争,并不一定是为了在战场上消灭敌人这么简单。这就好像下棋一样,你不可能每一步都去和对手争胜负,必要时还要兑子,甚至弃子。同样的道理,为了国家利益的需要,我们可能需要牺牲一定的战术优势,甚至打一场不必要的败仗,这都是为了整个棋盘的大局。”
龙兴汉惘然看着地图沉默了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些战略上的部署不是我这样的一介武夫所能考虑的。就让帝国的高层来决定吧,决定究竟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方式什么程度来使用武力。而我们做军人的,只需要按照你们的计划提供武力就够了。”
“不是我的计划……”李华梅调皮地笑着纠正道:“是为了帝国,为了忠武王大人。”
“华梅大人!”一名亲卫队骑士在郡主面前勒住马缰,他先抬眼瞟了瞟龙兴汉,这才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羊皮信囊,却又止手不发,而是先压低声音道:“这是从莫斯科送来的密信!”
龙兴汉立刻知机地在马上欠了欠身,“将军,属下先行告退了。”
直至看到龙兴汉退到交谈范围以外,骑士才将手中的信囊递了过来。李华梅将它接在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封口处的淡淡的黑麒麟印鉴,她略一犹豫之后随即揭开封口抽出信笺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一张一尺见方的羊皮纸,边沿略略有些起毛,正面用阿拉伯语写有致伊斯坦布尔一位穆斯林毛皮商人的业务信函,而背面则潦草地涂鸦了一些组合起来似乎毫无意义的汉字。当然,李华梅对这密信上的内容并不会感到茫然不解:好几个世纪以来,帝国情报系统都惯用音韵反切的方法对重要书信加密,只要熟悉暗语和切韵规律,阅读这样的天书就毫无困难。
“鲁波廖夫公率十万卒赴莫吉廖夫已证实……”李华梅一字一顿地轻声念着羊皮纸背面的密信:“……务将竭求敌之防务图样;另:吾等求白凤东归而不得故请罪……”飒玥郡主美丽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她将手中的羊皮纸慢慢递还给御卫士兵,自言自语地说:“这么说,瓦莲莉娅不愿意离开么,也好吧……当罗斯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终究会想起这最后一张王牌的。”
3月28日,莫吉廖夫城堡。
鲁波廖夫公爵焦急地在大厅中来回踱步,粗砾条石砌成的四壁之上,松木火把投下的长长光影随着他的脚步不断来回舞动。好一会儿,公爵终于停了下来,用喷着炽烈怒火足能杀死一头公熊的眼光盯着站在大厅一角的副官。“告诉我,沙皇陛下的援军在哪里?在哪里!”
“来自顿河的哥萨克部队在库尔斯克以西的低地与波兰军队的前锋仓猝遭遇,虽在大将亚历山大侯爵的指挥下一再重挫敌军,但波兰人的抵抗始终十分顽强,哥萨克们血战数日仍难以继续前进。”副*战兢兢地回答道,心里很是有些不安。“而喀山方面的援军……他们虽然没有受到大的阻碍,可近日来弗拉基米尔地区春雨连绵道路泥泞难行,也是来不及赶到战场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要用手头这十二万士兵阻挡南面的八万中国人,背后还有五万虎视眈眈的波兰军队?”鲁波廖夫几乎要咆哮起来了,“这不是战争,这是自杀!波利斯戈都诺夫对现在的局面怎么解释?这可和他告诉我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副官嗫嗫地小声回答:“戈都诺夫大人的意思是,现在波兰趁此机会全线入侵,南方战线也十分紧张,暂时没有更多的兵力可以投入莫吉廖夫。”他看见公爵的脸色越来越发阴沉,连忙尖声补充道:“当然,您只要能够坚守莫吉廖夫十二到十五天,喀山和顿河的援军就可以赶到中国人的侧翼,那时再从三面夹击,便可一鼓作气消灭敌人了!”
“十二到十五天?”鲁波廖夫的牙齿开始格格作响,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道:“中国军队已经兵临城下在第聂伯河对岸安营扎寨,波兰人也逼近到了别雷尼奇一线蠢蠢欲动。要在这种情况下坚守十五天……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困守城堡了,可是这弹丸之地又如何驻得下十万大军呢?好吧,戈都诺夫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那么,您的计划是……”看到公爵的脸色逐渐转和,副官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瓦西里鲁波廖夫背着手得意地笑了:“你会知道的。”
西斜的残阳在广阔的湿地草原上洒下一片朦朦的黑影,星罗棋布的点点篝火显现出这是一个面积庞大足可容纳数万人的营地。晚风展开了营前高扬的军旗,猎猎轻舞令上面那只头戴王冠的雄鹰显得倍加勇武。
波兰…立陶宛王国的士兵们正在兴高采烈地准备着晚饭:松木在火堆中噼啪作响,散发出一种特别的树脂清香,干硬的黑面包就着用匕首切成小块的咸肉虽然称不上什么美味,填饱这些民兵们的肚子还是足够了。
天色在逐渐转暗,东边昏黄的地平线上现出一廓黯淡的月晕。士兵们大声谈笑着,眼光时而一点也不经意地扫过东方的天际。虽然前方几十哩外就是俄罗斯屯兵十万的军事重镇莫吉廖夫,但这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在莫吉廖夫堡的南方,不是有着八万天朝精锐陆军吗?再强大的俄罗斯军队在他们面前,也只不过是一盘丰盛的菜肴罢了,而在波兰官兵们的心目中,眼前这场战争不过是跟在中华帝国后面分一杯残羹冷炙,根本和危险谈不上会有任何联系。
在狭长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