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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巍略一哼声,道:“但愿如此,要是这回误了事,我可饶不了你们!”
“大人请放心,下官这就去……”参将的话突然被推门声打断,众人扭过头,惊讶地看着那名跌跌碰碰冲进房来的军士。“大……大人,外面来了好多兵,他……他们要……”
“什么乱七八糟的?”杨巍皱着眉头斥道:“慌张什么?跟着我出去看看。”
尚书府门口,五十多名卫兵如临大敌,紧张地看着眼前全副武装的来犯者,手中的长枪微微颤抖。
“我再说一次,给我让开。”萧弈天手持短筒三眼铳,毫不畏惧地面对眼前的枪阵喝道。在他身后,三排火枪手一齐发出怒吼,抬起火枪作势欲射。尚书府卫兵们既怒且惊,止不住心中的恐惧步步后退。
“不想死的退下!”萧弈天一声断喝,毫不犹豫地开枪撂倒领头的卫兵队长,随手扔掉火铳换出霜岚。得此号令,第一排火枪手立刻扣动了扳机。硝烟中,二十多名卫兵挣扎着倒下,与此同时第二排火枪手上前一步摆出火力掩护,枪中已没有子弹的首排士兵拔出腰刀准备近身格斗。
尚书府卫兵们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他们丢下长枪四散而逃,此时恰值杨巍等人走到门前。
“这里是怎么回事?”杨巍喝问道,他走上前来,正好与萧弈天四目相对。“你……你是萧弈天?”兵部尚书在几十支黑洞洞的枪口前打了个寒战,语气立马和缓起来:“不知萧大人驾临寒舍有何要事?”
萧弈天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请杨大人帮个小忙罢了。”他挥挥手中的霜岚,“还不请杨大人进屋详谈?”
酉时,王锡爵府。
“大人,禁军诸卫已经控制了全城所有要地。只要一声令下,北京就都在您的手掌心里了。”杨巍满脸媚笑地朝着王锡爵一躬身,道:“等到明天献俘仪式过后,大人可就是新朝的开国之君,坐拥万里江山的万岁爷了。”
王锡爵心头十分受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诸位,现在万事俱备,就只待明日一搏了!杨巍,等明日控制好局势之后,你马上带一支劲旅突入后宫,将张鲸那阉贼当场杀死!事成之后,你就是首功一件!”
许国贴近一步,道:“大人,萧弈天又派人送来一封书信,说有要事向大人通报。”他从袖中摸出一个锦袋,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
王锡爵接过锦袋,小心地揭开封口火漆,从中取出一卷帛书。他轻声读着信上的文字,脸色渐渐显得严峻起来。
“大人,有什么不利的消息吗?”许国紧张地问道。
王锡爵恼怒地把帛书扔在一边,“申时行也到北京来了。”
“什么?”许国大吃一惊,“他怎么会来这里?”
“你自己看吧。”王锡爵指了指地上的信,“申时行集结了西洋行省全部军队秘密来到中土,要在明天的献俘仪式上和我们作对!”
许国捡起帛书草草看了看,“如果西洋行省的六万大军要和我们开战的话,恐怕我们手下这些禁军完全不是对手。毕竟连蒙古铁骑也败在了他们手下……”
王锡爵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他这是自寻死路!萧弈天写这封信的目的不言而喻,可以说现在他已经正式倒向我们这边了。得不到军队的支持,申时行凭什么和我们作对?我这就给萧弈天写封回帖……”他突然怔了怔,改口道:“书信太不安全了。杨巍,你派个心腹去跟他谈谈。不就是想要功名利禄吗,你告诉他,只要在明天的献俘仪式上和我方合作,待寡人登基之日,荣华富贵任他挑选!”
“是……”杨巍脸色有点发白,低头小声回答:“我马上去办。”话毕,他立刻转身向门口走去。
“好极了!”王锡爵得意地笑了起来:“要是能得到萧弈天麾下精锐部队的支持,还有谁可以阻挡我们呢?哈哈哈哈……”
6月20日,卯时,午门。
花岗岩石板上泛着冰冷的青光,大汉将军们手中雪亮的长戟齐列如林。上千名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在广场上列成左右两个纵队,面向午门城楼屈膝跪地山呼万岁。三记响鞭过后,号角齐鸣,万历皇帝朱翊钧在大队禁军护卫下君临城楼。
一名纠察御史捧着班齐牌走向城楼,郑重而小心地将其放进红锦丝袋内,由城上的礼官提升上楼献在皇帝面前。
万历陛下径直走到门楼前楹当中的黄幄龙椅前坐下,满意地挥挥手,示意仪式开始。在众百官的朝贺声中,侍臣挥动响鞭,“引献俘!”
“……天佑我大明江山社稷……破蒙古大军十四万于卢沟桥……斩首五万级,获敌虏八千……自洪武永乐之后,武功之盛无出其右……”冗长的颂词声中,两名红衣礼官缓缓推开外宫门,八千名蒙古俘虏浑身挂满锁链镣铐,排成方阵鱼贯而入。一队队帝国武士手执长枪在旁警戒维持秩序。等这个庞大的队伍到达献俘位时,俘虏们全部匍匐在地行叩拜礼,由刑部尚书走出队列上前奏报:“执献丰台所俘蒙古各部八千零四十三员于陛前,此等化外蛮夷尽皆顽逆之徒,不习礼教,积恶难返,屡次冒犯天朝,杀我边地军民,实乃罪无可赦。依律当押赴市曹斩首示众,请万岁恩准。”
皇帝微微点头,用最威严的声音回答道:“拿去!”他话音未落,身旁两名带刀侍卫同时高声重复道:“拿去!”由近及远,大汉将军们依次联声附和,到最后整个广场上都回荡着他们雄浑的嗓音,似乎天地之间也被震得嗡嗡作响。
大理寺官员引着这些俘虏前往法场而去。城楼上礼官高声宣布皇上的旨意:四品以上官员移步奉天殿,稍后对西洋勤王军自萧弈天以下全体将士论功行赏。
皇帝的圣谕钧旨却被端门外的一阵喧闹掩住,众位官员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朝宫门外望去,但见刀光剑影闪烁不断,西洋行省的无数士兵荷枪实弹涌进广场。皇帝的卫兵们结成防线试图阻挡这些侵犯者,可是火枪的密集射击立刻将他们如风中的秋叶一般轻易驱散。硝烟散去,西洋士兵向两侧让出一条通路,申时行迈着官步来到广场中央。在他身后,萧弈天和胡波两人戎装佩剑左右相协。
“大胆申时行!你……你要做什么?”朱翊钧颤抖着声音问。可是根本没人有暇理睬他,西洋军队已经攻上了午门城楼,平日忠勇过人的大汉将军们在火枪面前一筹莫展,战不片刻便溃不成军。城上的抵抗很快结束了,全副武装的士兵纷纷在城楼上占好有利位置举枪警戒,甚至都不屑于对吓瘫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多看一眼。
整个广场已经完全处于西洋军队的控制之下,申时行同样清楚的是,戚继光的蓟州兵已经协助慕容信光部接管了整个北京城的防卫。他得意地一步步走向王锡爵,后者则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你食言了,总督。”王锡爵轻蔑地环顾四周吓得直不起腰的同僚们,平静地开口道。
申时行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脸。“如果一个帝国摆在眼前唾手可得,为什么要满足一个小小的西洋之王呢。这我倒不明白了,首辅王大人。”
王锡爵摇摇头,道:“难道你认为凭这些士兵就可以坐稳天下吗?”
“你不也是这样打算的吗?”申时行反诘道:“把二十万大军献到蒙古人的屠刀之下,让整个京城成为你野心的赌注,到底是谁更愚蠢一些呢?”
百官群中一阵窃窃私语,王锡爵却毫不在乎,他继续说道:“请你记住申总督,背叛者的下场就是被人背叛。”
申时行轻轻哼了一声,“你指的是昨天那封书信吗?”他残忍地欣赏着王锡爵一下子变得惨白的面孔,继续说道:“让老夫来向你介绍一下吧,小婿萧弈天,新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你!”王锡爵咬着牙,“想不到我王锡爵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自以为机关算尽,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然让你这只老狐狸渔翁得利!罢罢罢,谋大事不成唯有一死,姓申的,要杀要剐就任凭你了。”
“很好,”申时行笑道:“这样才像我中华帝国的首辅。”他缓慢而坚定地抬起右手,命令道:“把他带下去,和蒙古俘虏一同斩首!”
一片寂静。
申时行惘然地左右四顾,又重复道:“把王锡爵带下去!”
寂静依旧,广场上几万名士兵如同钢雕铁铸一般,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们听见了吗?把他带下去!”申时行高声喊道,嗓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恐慌。“把王锡爵给我带下去!把这里的人统统拿下!”
一阵凄厉的笑声打破了沉默,王锡爵摇摇晃晃地上前两步,嘲讽地发出大笑:“背叛者的下场就是被人背叛啊,申时行申总督。离龙椅只有一步之遥,这失败的滋味是不是很难受?哈哈,真是可笑,如果一个帝国摆在眼前唾手可得,为什么还要慢慢等你这老家伙一命归西呢?黄雀在后?哈哈哈,这黄雀又孰知身后满弓待发的利箭呢?”
申时行转过身,充满期待地看着萧弈天的双目:“弈天,你……”
“我们两个都是愚不可及的蠢人啊!”王锡爵打断了他的话。“被人玩弄于股掌……”
“你闭嘴!”申时行粗暴地喝道,他突然又放低声音道:“弈天,老夫向来视你若子,一刻也不曾亏待于你。况且老夫已有言在先,愿招你为驸马,将来一同执掌天下,你又何苦如此呢?”
萧弈天微微侧过身,不敢直视总督的双眼,他喉咙一阵发干,用变调的声音轻轻说道:“把他们带下去,两个一起。”
“你们都听到了!”胡波高声重复他的命令:“总兵大人有令,王锡爵申时行两人,为祸社稷杞乱朝纲,予以拿下,押送大理寺候审!现在帝国面临颠覆的危险,所有臣民都应该负起自己的责任。萧大人不畏艰险,于此危难之际代理首辅一职,是帝国上下应当学习的典范!”
数万士兵一起发出欢呼,声如雷鸣播向远方,仅仅过得片刻,各个方向传回同样热烈的欢呼:那是散布在北京城中各处控制局势的西洋蓟州联军士兵的声音。在这欢腾海洋的中心,萧弈天忍住泪水举目望天,任凭申时行远去的咒骂声回荡在耳边经久不散。“对不起,总督大人,为了帝国的未来,我只能这样做……”
第五节 谁家天下
一个接着一个,大明帝国的文武百官们在萧弈天面前依次屈膝匍匐在地。黑色朝冠上的两羽纱翅微微颤动,好似无数只扑翼待飞的鸷鸟。他们众口一词地罗列着王锡爵欺君毒民杞乱朝纲的不世罪名,简直是十恶不赦罄竹难书。
“那么,你们都是无罪的忠良了?”萧弈天厌恶地问道:“许国许大人,你身为同僚,难道就一点作为都没有,只能眼看着王锡爵为所欲为吗?各位都是国家的重臣,理当匡扶社稷,作万民之表率,可是你们又都做了些什么?”他阴沉着脸,道:“杨巍杨尚书,把王锡爵的党羽们都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吧。”
杨巍迎着同僚们惊惶的目光站起身,从袖口里掏出一卷帛书,大声地念了起来:“文渊阁首辅,大学士王锡爵;文渊阁次辅,大学士许国;文渊阁大学士马信;大学士……”每当一个受人景仰的高贵姓名魔咒般从他口中跃出,百官群中都会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声,被念到名字的官员则往往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有的甚至当场晕了过去。
一阵清风拂过,令萧弈天肩头的流金斗篷随之猎猎舞动,他长吁了一口气,挥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