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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皮包裹,四周插满五颜六色的鹦鹉羽毛,由多达八十名身披豹皮头戴羽冠的贵族领主扛在肩头。在那御座两旁,又有轿子吊床不计其数,坐着大量披金戴银的高级官员。多达千名印加武士簇拥在四周,他们抬着巨大的银盘,里面盛着各色金银器皿。
“我的天啊,这里的金银珠宝比紫禁城里还多!”身后有人失声道,萧弈天也不由低声惊叹,本来只想活捉印加王回国邀功,却没想印加人自己送上一道丰盛的美味大餐。“传下令去,战斗时不得贪要财物延误战机!若是生擒到印加王,我萧某决不会亏待众弟兄,保证人人都能衣锦还乡饱享陶朱之富!”他上身略略后仰,急促而轻声地向随从们吩咐道。
“你可就是那什么明国的统帅?”萨伊里图派克突然高声喝道,萧弈天身边的土著翻译顿时一个哆嗦,几乎坠下马背。“你们怎敢侵入这块太阳神赐与我先祖,又世代相传直到我手中的土地?你们怎敢杀我子民占我村庄?你们必须在马上向伟大不朽的神祗以及他神圣的代言人,我,印加之主萨伊里图派克道歉,并赔偿你们无礼举动带来的一切损失,然后永远离开这天赐的圣土,再也不许回来!否则——”他抬起手,指着身后成千上万蠢蠢欲动的印加士兵们。“正午到来之前你们的血将会成为太阳神飨用的祭品!”
“我感到诚惶不安,陛下。”萧弈天用自己所能做出的最戏谑的声音回答,“您天神般的军队带给了我们莫大的恐惧,我衷心地对您表示歉意。”他停顿了片刻,满意地从印加王脸上看到了预期的笑容,接着突然提高了嗓音:“我衷心地对您表示歉意,因为从这一天开始,这块土地将不会再由太阳神和他的代言人来统治!这个国家将会陷落!在旧王国的废墟上将会飘扬起大明帝国不落的旗帜!”火枪骑兵们一起欢呼起来,接着同样的声音从明军的阵地远远传来,相形之下,印加一边虽然人员多出二十多倍,却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你作出了选择,将军。”萨伊里图派克终于结束了沉默,“你可以回去了,让你可怜的手下准备好承受太阳神的怒气吧。”
“荣幸之至,国王陛下。”萧弈天微微一躬身,回马向明军阵地而去,火枪骑兵们跟在他身后,手持长枪,警惕地分成两列徐徐退去。最后一名火枪手刚进入阵地,印加军队便从萨伊里图派克御座两边蜂拥而出,如水银泄地一般掩杀而来,明军的阵地也同时敲响了战鼓。
“距离四百步!”印加武士的怒吼如同席卷万物的飓风,就连大地也在那雷霆万钧的脚步下瑟瑟战栗。成千上万赤裸上身的印加人出现在地平线上,在他们自己践起的尘雾中时隐时现。明军的阵地上响起了一阵嘶哑的吱嘎声,好几百具神臂弓同时张弦上膛。清晨的阳光下,黑亮的箭头闪耀着恶毒的光芒,在空气中散发出嗜血的杀意。
“三百步!”印加军团的步伐在渐渐加快,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大声咆哮,拥挤在一起相互推揉。这些面目狰狞的蛮族就好像一片幕天席地的红褐色乌云,挟着枪林刀海滚滚而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只剩下整齐到几近单调的弩机轻响,清脆得好像那不是杀人的利器而是一尊摔到大理石地板上的景泰蓝精品花瓶。致命的碎片应声四溅,在停顿的时空中掠起无数涟漪,把死亡倾泄到密集的人群中。钢铁的暴雨撕裂了印加人涂满花纹的皮肤,洞穿了他们虬结饱满的肌肉,吮吸着他们鲜活的生命。庞大的印加队列为之一颤,却丝毫没有放慢脚步,土人们推开身边的伤员,越过脚下的尸体自动补上死者留下的缺位。鲜血溅上他们汗湿的脸颊,血腥味涌入他们扇动的鼻翼,这些几乎陷入癫狂的战士们双眼发红,迎着漫天流矢蜂拥而来。
“两百步!”神臂弓手们一刻不停地忙碌着,张弓、上膛、起立、射击!每一记飞矢破空劲响,便意味着又有一名土著在箭雨中丧生。然而在印加人巨大的数量优势面前,几百上千的伤亡根本算不了什么,印加王坚信只要英勇的战士们冲到明军阵前,这些数量少得可怜,身体弱不禁风的外乡人就会被立刻淹没在棍棒与战斧的海洋之中。侧翼的骑兵阵地前沿,萧弈天却悠然自得地装填着火枪,似乎对眼前的战局毫不担心。
“一百步!”朱雀营火枪手排成的单列横队从盾牌防线后站起身来,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分成三组轮流向前方射出致命的弹丸。明军的大炮也发出了怒吼,拌有毒药的铁砂四下横飞,任谁沾上都是骨断筋折。印加人简直被这魔鬼般的武器惊呆了,几乎同一时刻,萧弈天纵马跃出伏击阵地,大队骑兵紧随主帅,如同一把锋利无匹的战刀斜斩入印加人后方。第一个挡在明军马前的土人为骑士们天神般的威仪所震慑,他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高大的骏马和闪亮的铁甲。没等他举起手中的狼牙棒,火枪的铅弹已经透胸而过。他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立即让战马撞得倒飞出去,像一个破布娃娃般被践在乱蹄之下撕了个粉碎。
土人的反击开始了,一个高大强壮的蛮族战士抡起狼牙棒奋力砸向一名纵马上前恣意砍杀的明军士兵,后者却只是在马上晃了一晃,反手一刀削下了他半个头颅。在明军的铁甲面前,木制狼牙棒和青铜战斧这等粗陋的武器就如同玩具一般可笑。
印加军队陷入了极大的混乱之中,这些蛮勇的战士一生当中从来没遭遇过这样的敌人:他们有着雷霆一般迅速而致命的武器,山鹰野豹一般的速度,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前列的土人在火器的硝烟与巨响中仓皇后退,后队却在明军马刀的驱赶下尽力向前。一时间相互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萧弈天在混乱的人群中来回冲杀,墨绿的斗篷上溅满了斑斑血迹,手中幽蓝色的刀锋折射着摄人的寒光,锋芒过处,土人们无不魂飞魄散溃不成军。他猛一抬头,看到远处印加王的轿舆正在卫兵们的保护下缓缓退却。“活捉印加国王!”萧弈天高声喝道,穿过混乱的战场单骑驰向那座黄金的轿舆。
豪华的轿舆现在成了印加王逃跑的沉重负担,抬轿的领主们慌乱地试图加快速度,手无寸铁的近侍们则试图空手抵挡明军的冲击。越来越多的骑兵正向这边赶来,御轿周围的卫士也越来越少。国王徒劳地吆喝着,试图给疲惫的手下们再鼓上一把劲。
骑兵们已经围住了印加王一众人等,一个又一个领主丧生在雪亮的马刀下,可是立刻有人在他们倒下前接过轿杆扛上肩头。眼见一时难以得手,陈应龙领着七八名铁甲骑兵策马冲过来,强行撞翻了沉重的轿舆。抬轿的印加人个个翻倒在地,萨伊里图派克也从那高贵无比的鞍凳上滚了下来,弄得灰头土脸好不狼狈。他仰起头,萧弈天的刀尖已经指到面前,一星阳光倒映在冰冷的刀身上,带着几分无奈的惨淡。“太阳神似乎不再眷顾您了呢,”年轻的统帅竟然露出了一丝甜甜的微笑,“尊贵的陛下。”
大屠杀进行了足足一整天,到了夕日西坠黄昏降临之前,明军终于吹响了收兵号。这凄厉无比的号角声在一个半世纪前巴黎城下那场惨烈的战斗之后,多少年中一直是欧洲君王们午夜惊起汗湿重衣的梦魇,如今它在印加帝国上空的回响又将伴随多少孤儿寡母祭奠亡魂的彻夜号哭?
萧弈天沿着战场慢慢骑行,目力所及之处,印加土著的尸首堆积如山,连山涧中的湍湍急流也被染了个通红。幸免于难的土人们除少数得以逃生外,大多作了俘虏,此刻他们正在明军士兵的指挥下或是搬运战利品或是打扫战场清理尸体。西方的天际,一线残阳低悬在地平线上,殷红的晚霞血一般地刺眼,萧弈天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身躯一晃,几乎坠下马来。
“大人,您怎么了?”陈应龙和于庆丰连忙抢上前来扶住主帅。
“没事,没事。”萧弈天自嘲地苦笑一下,“想不到我也会晕血呢。下令,明天一早班师回朝!记住,我们现在并不安全,庆功宴回通贝斯再开,今夜仍然要加强戒备,看好印加王和一众俘虏,不要让他们跑了!”他顿了顿,笑着补充道:“可以先给弟兄们漏个口风,等回到通贝斯,每人赏银五十两,突击队加倍!”
第五节 龙隐于渊
西元1582年9月12日,新大陆,秘鲁,印加帝国境内某地。
明军大队在平坦广阔的山道上急速奔行,手中高擎海龙旗帜的掌旗使们纵马越过笨重的战车纵队,矫健的身影在高大的热带灌木丛间一闪即逝。稍作远处,重装步兵们纷纷把盾牌挂在装满战利品的马车两厢,空着双手徒步行军;神臂弓手们紧随其后,手端强弩催动俘虏长列。一支骑兵部队远远落在队尾殿后,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追兵。
与眼下急行的一幕不相衬的是萨伊里图派克的豪华轿舆,这个大家伙排在战利品的第一位,由八十名高级俘虏扛在肩头全速行进,衣冠光鲜整洁神情却略显委顿的印加王半躺在上面,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明军士兵,宛若参加一次例行的皇家巡游。
长时间的强行军使得轿舆的行进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轿夫们呼吸沉重,口沫四溅,脸颊上挂满大粒的汗珠。解押的军官一挥马鞭,俘虏队中立即有八十人上前接过轿杆,整个交接的过程在无声中完成,换下的土人喘息着退到俘虏队列尾端,新的动力驱使轿舆获得了更快的速度。就在这时,萨伊里图派克大声抱怨起来。
“他在说什么?”队伍前列,萧弈天低声问道。
“大人,国王说行军速度太快了,他很不舒服。”翻译战战兢兢地回答,在土著人眼中,这位一天内歼灭印加帝国六万大军的明军统帅如同战神般威严,恶魔般可怖。他生怕受到迁怒,畏缩着退到一边。
“是这样啊……”萧弈天沉吟片刻,回马驰出队列,“保持速度,继续前进!”
萨伊里图派克惊愕地看着萧弈天等十余骑由远及近,沿道的明军士兵纷纷向年轻的统帅致以尊崇的欢呼,这在印加王听来不啻是临刑前的最后挽歌。他心惊胆寒,在御座里缩成一团。
“怎么了,尊贵的国王陛下?”萧弈天已经来到面前,勒马与轿舆并行。阴冷的声音使印加王如若坠入冰窖,不敢正视他黑亮的双瞳。“听说您贵体欠恙?”
“不、不,伟大的将军——”印加王喉头发干,嘶哑着声音哀求道:“我愿献出一半的土地和财富,只求您的宽恕,能够饶我一死。”
“一半?”萧弈天咧嘴微微一笑,“您的命可真值钱哪。”
“不!”印加王闻言魂飞魄散,惶恐叫道:“不!您要黄金吗?全都拿去吧!我可以带领国人离开库斯科,远徙到你们不愿涉足的荒芜之地,所有的一切都请您拿走吧!黄金,土地,珠玉,一切都是您的,只要留下我这条性命就行了!”
“陛下,这是伟大的太阳神赐给您祖先曼科卡帕克的土地,不能——”一名抬轿的俘虏突然插嘴道,从他尊贵华丽的服饰来看应该是皇家祭司。
“闭嘴!”萨伊里图派克粗鲁地喝骂道:“你这卑微的奴隶怎敢在我面前插话?假若太阳神赐这块土地予我的祖先,他可曾在哪次战争中给我们些许的帮助?要是太阳神有丁点守护我土的意愿,我们又何致今日之败?不要多说了,我才是这块土地的主人!”他转过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