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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萍山不相逢,天上人间两稀微。黑河潮浪封明玥,不见峨眉蔺不归。今生,不见你踏足浩然居,蔺无双不再入世。”
微微沉淀心绪,转头对无声陪伴着他的苍道:“好友,让我们琴酒畅欢,明朝白云山封闭,吾将潜心修道,下次相见不知人间几何。”
“蔺无双……”
苍原比常人多一份体谅,多一份超然,却仍不由动容,是为沉封渊底的明玥,是为绝迹尘寰的道者。山为萍,云为涛,如此追随,如此相伴,如此用情之深,就算一生如此孤寂。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吾辈。让蔺无双忘情,让蔺无双死心,根本比登仙还难。也许唯有如一步莲华所言,缘来珍惜,缘去随意,各自保重。
好一会,苍道:“临别之前,让吾为好友卜上一卦吧。”
蔺无双轻轻颔首致谢,邀苍入内。
茶酒诗韵,畅饮太虚,不可谓不尽兴尽欢,然而各自的心情,却未必那般轻悦。
远远挂在树梢上的明月,变淡,变淡。晓风徐来,拂人衣襟,辞别的道者,在浩然居外顿足,并非踌躇,并非不舍,只是那扇枫木门扉之内,仍有什么叫他放心不下。
直到晨曦万丈清辉中,一身雪白、清如净水的佛者晕入眼帘,苍才浮现出一丝笑意。
一步莲华眼光点过,了然于心,手捻天珠道:“为千万人立下誓约,或为一人遵守承诺,皆是天命,为何你仍有忧虑?”
“吾心头思绪,总是瞒不过好友。”苍浅然一笑,停顿片刻叹道,“蔺无双一生三劫,皆系在狂龙之身,相同的考验,后两关能否度过,并非吾一卦所能预料的了。”
原来如此,一步莲华默道,论根基,狂龙拍马也赶不上蔺无双,但人心险恶,世事难料,蔺无双冷傲自信,却也心思单纯太重感情,苍因此担心。
奇然而发愁,也是萍山落地以后的事了。
书苍抬起眼,紫眸微眯的道:“空手而归啊!哈,好友该不会把吾之怒沧变卖,换作早膳入肚了吧!”
一步莲华嘴角下垂半分:“苍,汝之言令吾伤心啊,可怜吾饥肠辘辘地为你奔走。”
“好友说笑了,以汝之根基,就算饿上一百年也死不了。莫非是……此行踢到了铁板?”
“呵,神驼要难为的人是你,不是吾。他忙于铸造昊天鼎,近日才有空闲,三日后,他要求你亲自去取。”
“昊天鼎?”
“此乃七巧神驼毕生心血,以无数稀世材料,在鼎炉分峰融合塑造而成的神器。奇妙之处,在于能吸收运化功力,炼化各种材质,所出必为绝世神兵。当初众人多瞧不起他,神驼以此鼎回敬,如今在武林道上已是声名鹊起。”
苍淡淡扫来一眼:“夫兵者,不祥之器也。昊天鼎可能为武林带来的变数,佛者不忧心吗?”
一步莲华理了理披散在胸前的那缕长丝,徐徐道:“落入有心人之手,后果自是不堪设想。所幸七巧神驼视昊天鼎为命根,特去请教号昆仑,号昆仑允诺为其留意。而且此鼎悬于六座山峰之间,外力无法移动。”
苍一笑,难怪一步莲华如此安心,有太极宗师号昆仑坐镇,世上就没有人动得了这口鼎。足可见,昊天鼎确实关系到天下安危,否则“外天地,遗万物”的号昆仑何以会主动承担看顾之责。
苍想着昊天鼎,紫眸微闭,以字相测,脑海里闪过一张模糊的画面,一个纯黑的身影,隐约熟悉,于岩石上拉着沉重的锁链。他凝神推算,却不得进展,只知那是十分遥远的事,而且……
睁开眼,看向了一步莲华,佛者也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半响后,苍开口道:
“略有端倪,但不明朗。不知是好友的命数比常人复杂,抑或是苍能力不足,每次观想与汝相关的事,吾总如管中窥豹,难得全貌。”
“无妨。”一步莲华平静一笑,明了苍有所保留的缘由。他的想法亦然,与其揣测天机,不如随心而造,不碍缘起,不畏劫生。素指一抬覆好兜帽,“诸事已净,是吾闭关之时了。苍……”
“嗯?”苍轻轻应着,只觉得眼前的柔白更胜云雾,迷乱了人的视线。
终于到了这一天了吗?再见,会不会物是人非。
兜帽下挺直的鼻梁显不出任何犹豫:“珍重。”佛者拈指颔首的同时,化作一道美丽的莲花光影,蓦然而去。
日渐升高,云雾却好似更浓,苍的心头不觉间又多了一件牵挂,伫立良久后一拂袖,孑身一人是淡漠,也只有淡漠。
下山之后,白云山彻底被云霭淹没,仿佛消失了一般。当明玥无双再次现世时,已是人间数个甲子之后。
第八章
「什么!要我念三千遍净心咒,鳝鱼天子,你神经啊!」
「无限藏,你今日有无造业,自己清楚。」牢室外的善法天子,久已习惯对方无赖的个性与口吻,雍容的法相分毫不受影响。
「哼,不就是超度了一只笨鸟吗!我本着慈悲之心,送它早日投胎,免得在畜牲道受苦。」
「任意杀生,不知悔改,追加五十僧棍!」
「你,你!臭鳝鱼,你是哪根筋不对,罚得这么狠!哈,不会是那个整天遮头掩面的俏和尚又出什么状况了吧!」
「再不修口净心,吾当你是想领教执戒殿八宝了。」
「免了免了。」
无限藏,也就是车车老,闷哼了一声,虽说逗弄善法天子是他的恶好,他却从来不敢真的把人惹急,毕竟这位的鞭法与他的姿仪一样华丽,自己这条老命怕是消受不起,背过身一摆手道:「鳝鱼天子,我要继续念经了。顺走,不送,不见。」
拂尘一扬,善法天子出了牢院,今日的自己,心绪难静,一次次地回想起,夕阳之下,一步莲华突然回头的那句:「天子,如果吾不再是吾……」
一声轻叹,再无下文,只余一抹飘渺的淡笑摇曳在晚风中,染上霞彩的白色帽檐垂下,阻住他已到嘴边的疑问,然后转身,决然地走过密室前的那片青藤。
金色的阳光被藤叶遮断,将佛者白莲一般的身影化作一明一暗的两半。
木鱼声停,睁开眼,又见落日薄暮。善法天子起身,徐步走出禅室,那青藤半掩的闭关之所隐约可见,不知是否因为心有所系,暮鼓梵音也变得遥远模糊。
同一个月夜,道境的怒海沧浪,也有一人独坐于崖顶亭畔,焚香鸣琴,夜观天象,若有所思。
一道红芒闪过,天际新星乍现,刹时间变成黑芒。冷漠狭长的紫眸轻合,行云流水般的音符骤然歇止,「天时至,宿命决;天象变,魔应祸!」
这时,海面上的云层起了变化,漩涡之处,一道翠光化入。
苍头也不抬地问:「异度魔界有了动作?」
「是,一座火焰之城凭空出现,降落在黑暗道与千峰山之间。」翠山行习惯性地垂低道扇,欠了欠身回道。
修长手指抚过琴身侧面的太极图案,此印正是白虹出鞘之处。
「白虹荡魔,七佛灭罪。好友,这场正魔大战,怎能少了你一份呢!」
凝望着苦境的方向,苍紫袖一甩,怒沧琴斜背于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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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稳,厚重的钟声悠扬响起,新鲜的晨光滤过轻柔的水雾,散出温和的瑞光。莲香浮动,飘飘荡荡,将圣气弥散至琉璃园的每一个角落。
蓦然,一阵诡谲的暗风啸过,吹乱了池畔袅袅的氤氲,撩起莲台上静坐之人的黑色兜帽。透着修罗血光却不带任何热度的墨瞳睁开,环视着雪白墙壁上那一排排蠕虫般的佛家经文,银色嘴唇勾起不屑的冷弧。
「封吾功体,将吾禁锢,以解心真言折磨,便能如你所愿吗,一步…莲华!」
讥怨的邪笑中掺杂着难以挥去的苦涩,于他而言,「一步莲华」是不需要解释的存在。他们是互相透彻的分裂之心,世间最近的距离,莫过于此,世间最远的距离,也莫过于此。
尤记得第一次睁开眼时,那双注视着他的湛瞳,诸色不染,眼里除了悲悯还是悲悯,仿佛自己是世间最可悲的生物。是啊,如果那半身是一朵如来座前的青莲,那么被其舍弃的自己,仅是为消灭而诞生的罪恶分身,比黑暗中的影子还要不堪。
可笑的是,佛者竟没有杀了他。他出世已是不由自主,连人生也要由那人掌控吗?
那一夜,月光皎洁如玉,天空是深蓝的底色,佛者却是一声轻叹:「你为何非要与吾作对?」
「接受你的安排,臣服于你吗?」
他站在莲池畔,灰发披散,手腕脚腕金光流转,身上的佛咒枷锁,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自己是怎样的身份与地位。
佛者捻珠,轻轻摇头:「非也,是归于吾佛,归于空,归于最初的本性。」
侍佛与侍他,有何分别,都是没有了自我的悲哀。魔者心下冷笑,微勾嘴角道:「我是你,你是我,我的本性你不是最清楚么?」
「本性之初,无分善恶,自性起一念恶,万劫生;自性起一念善,诸恶净。」
「哈,吾就是你那一念万劫啊,魔障罪恶纯一如吾,除了黑暗你还指望什么,良知善性吗?」
「千年暗室,一灯则破。即便只有无尽黑暗,吾也不会放弃你。」佛者望向他,声音低柔。
如水的月光流泻在那袭白衣之上,已成就完整佛身的佛者,身子一如琉璃般剔透晶莹、净澈无染。魔者欺身上前,修长的指撩起佛者额前那缕闪着月光的银色发丝,揉在自己淡铜色的指心上。
「就算你想渡吾,万圣岩那些老顽固会允许吗?」
佛者神色静谧安详,既没避开他的举动,也没有拉开与他的距离。
「若是如此,吾与你一起离开万圣岩。」
「为了一个孽魔,放弃唾手可得的名誉与地位,自毁数十年苦修,做个被佛门放逐甚至追杀的破戒僧吗?好伟大、好感人的慈悲啊!」
「你所言皆为虚相,修行在吾,佛路不变。」
佛者淡唇轻吐,从容清圣,呼吸间带出淡淡的莲香,魔者的眉心不由皱了起来。朝夕相处又如何,天生的排斥注定永远无法习惯,便如一步莲华洁白的僧衣穿在他身上,立即玄黑如墨;白玉清灵的念珠递到他手里,便成了邪魅无光的暗珠。
指尖一搓,将那一指光华耀目的柔白碾个粉碎,退身森然一笑:
「吾只怕你有心无力,你不舍如来,吾不舍天魔。天意如此,任你如何修佛也不能违背天数运行。」
「唉……」
一声叹息,抖落在风中的悲伤直落入魔的心坎。墨瞳深处,有些什么一闪而过,心却没有半分动摇。任由佛者苦口婆心,谆谆善劝,他只是静静听着,默默嗤笑,冷眼望着那人纯粹的清圣,将自己心中与生俱来、无以排遣的忿怒化作幻想未来时,亲手摧毁那圣洁之心、侵污那无垢之体的的快意。
如果,他还有未来的话。而不是,在这间四方禅室里,念着早已倒背如流的佛经念到枯死。
揉上沉酸的手腕,锁住他功体的梵字锁链触感温和,并未紧扣肤肉,即便如此的「体贴」,也只能稍稍减轻佛气加身的痛楚。压制魔性的桎梏,便是那不凡的佛者赐予了他这样的生命后附带的「恩惠」,据说是为让他这个集贪嗔痴爱一切苦厄为一体的魔,能够修悟化厄,皈依妙法,获以解脱而得光明自在。
可笑!
魔就是魔,已然透澈生命,自在随心。恶体又如何,既已存在,便无人能够否定,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尤其是那半身!
「啪」地一声,是经书猛然砸到墙上落地的声音。
「什么事又让你动怒了?」
温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