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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玻兄灸焉臁
第十三章
反观道清谷之战,魔界先锋亦一一遭遇道门奇阵。
一双深邃的眼眸,瞅着深陷绝境仍不肯放弃的魔物。交织的电流,渐成绵密的血网;紧握的狼烟,已非原有的颜色。金鎏影很想知道,那层层咒封的背后,是个怎样的世界。
谷内的机关阵法,无一不是布置经年,乃四奇平生之最高成就。
能够闯到最后一阵,赦生童子,已值得他记住名字。
紫晶的光芒出现在阵眼上空,金鎏影犹豫了一下,化出入口。
「你怎么来了?」
「赫,好冷的口气。」紫荆衣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手中扇子烂得惨不忍睹,人倒是完整无缺,笑意轻狂不减风采,「别见狂华重伤,神无道消失。剩下的虾兵蟹将不值得吾亲自动手。」
金鎏影脸色略沉,此战玄宗筹划良久,不惜以连败诱敌入瓮,更有六弦孤身阻断敌军后援。只为令魔殿惨亏,为封印争取足够的时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皆是一场不容有失的战役。
「别皱眉,阵眼有吾之化体留守,没什么可担心的。」紫荆衣无视金鎏影的脸色,紧挨着他的肩头坐下,目光挪向阵内,啧啧道:「魔界狼烟,果真不同凡响,不能视物,却比任何魔将都难以击倒。不过算他不走运,碰上了好友精心排布的化外天罗阵。哈,他忙他的,咱俩小酌一杯如何。」
「你倒是轻松,嗯?血蛛的味道……」金鎏影眼神一肃,「你用了莎罗曼的域外邪术?」
「如何!」紫荆衣满不在乎的道:「开战以来玄宗用的禁术还少吗,比起苍的四方禁忌,我是小巫见大巫了。」
金鎏影无言了,对于紫荆衣的不择手段,说不清是藐视还是羡慕,心头更被勾起难以言喻的失意,为何封印魔界不是由他这个擅长术法的四奇之首负责。宗主心目中,最信任的弟子始终是苍,生死存亡之际尤可见之。
想自己入门至今,勤恳奋进,尊师重道,刀、掌、术法无一不精,位列四奇之首,却被入门较晚的苍压制,无望于宗主之位。而今魔火肆虐,朝不保夕,令人觉得百年追求不过虚幻一梦。
「哐」然一声,酒盏在手中碎作粉末。金鎏影扬掌化出云龙斩,瞅向已近破阵的赦生道:「狼烟神话,由吾终结。」
有多少自尊,就有多少痛苦。望着那道尊傲无匹的金色背影,紫荆衣轻叹:好友,杀一名遍体鳞伤的魔物,就能消弭汝心中的怨恨与不甘么?
「操天道,化两仪,云龙破天!」
阵中,金鎏影心头冷却,云龙斩配合玄法,刹时刀气冲天,聚化成龙直吞狼烟。赦生童子虽是勇悍绝伦,毕竟久战负伤,难敌云天绝式。招中要害,人再也站立不住。
收刀变掌,金鎏影道:「最后一招,是吾金鎏影对武者的最后敬意。」
金色太极印自双掌破旋而出,索命一瞬,黑云涌动,宏大掌气突袭而入,『金鎏太极影』瞬间被破,噬人的高压逼得金鎏影连连退后。
一道伟岸的身影,撼宇慑神,大步踏入阵中,正是魔界之主大驾光临。
「呀!……赦生!」看到爱将倒在血泊之中,阎魔旱魃痛声怒喝,强霸魔流震撼道清谷,引得天地变色。金鎏影脸色一凛,沉吸纳气,谨守太极克强之法,绵柔之力暂阻魔君袭来的悍掌。
「本事不差,够资格死在本座手下!」
话落,魔君眼光瞬变,荒神斩随之挥出,攻势一波强过一波。金鎏影不敌暗催阵法,阎魔旱魃一记『荒神霸道』轻松毁掉阵眼。金鎏影汗如雨下,一咬牙,正欲破釜沉舟使出六极破苍鸣,却见凶神斩就像甩不掉的梦魇般回旋而来,魔君掌随刀至,杀气腾腾。
危急时刻,一道蓝影替他挡下此掌。
「紫荆衣!」
「走!」
紫荆衣声音急促,话尤未尽,便是一口鲜血喷在金鎏影的胸襟上。金鎏影伸手揽住他,急施咒术,两人化光瞬移逃生。阎魔旱魃冷哼一声,却不做追击,反而全神肃立。
只听凛凛风中,震耳欲聋的佛号自头顶传来:
「琉璃炽盛,罗汉开道。菩提天驾、怒佛斩业!」
圣域天座,异度魔君真正的对手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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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起落,脱出战圈的两人来到十里外的湖边。
「你伤势如何?」金鎏影问道。
「先顾好你自己吧。」紫荆衣甩开他的手,伤势严重却怒气勃勃,转身从怀中掏出一颗疗伤金丹服下。
「我……唉。」
「我什么我!」紫荆衣扬起羽扇就照他的头上拍去,「对上阎魔旱魃很英雄是么。建功也不是这么建的,没了小命便是最彻底的失败。」
「是吾冲动了。」心高气傲的金鎏影难得低声下气。
紫荆衣却利嘴不饶人,又赞一句道:「我若是苍,知道你如此英勇地捍卫他的江山,梦里都会乐得发笑。」
金鎏影嘴唇紧抿不语,眼神冰寒,盯着阳光下的湖面,半响儿才道:「除魔卫道,本就是吾辈当为之事,难不成你想看着道境沦陷,玄宗覆灭!若是这样,咱俩情义到此为止。」
「哈。」紫荆衣不怒反连笑三声,「金鎏影,你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吗?我今儿坦白说了又如何,封印成功与否,道境与玄宗都不会是你的。所谓天高地阔,男儿志在四方,何必拘泥于眼前方寸。我无意见玄宗灭亡,但也不会为玄宗殉葬。」
金鎏影神色沉静,不置可否,但紫荆衣十分肯定自己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人谁不自私,金鎏影总道他轻义寡情,却不知自己非但傲慢且比他更铁石心肠。在通往顶峰与权势的道路上,金鎏影个性中的无情因子究竟能发挥到何种地步?紫荆衣竟不愿再想下去了。
「将来的事,等挨过这场仗再说吧。」紫荆衣也不愿逼得太紧,突然问:「你刚才注意到魔君来的方向了吗?」
金鎏影闻言脸色惊变,「啊!」了一声道:「烟如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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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夕照,为山间的祈石台渡上了一层动人的玫瑰色,连那近乎透明的结界,也流转着钻石般美妙的波光。
峡道上的相持,却毫无浪漫可言。焦急抓狂的螣邪郎,苦苦支撑的六弦,翠山行发现敌情后一声竭力镇定的「弦首!」,似乎宣告着这场枯燥的僵持终于要划上句号。
鬼座六先知联同玉蟾宫与西城风流子,发兵而至。
青苔石道上,苍淡漠的脸略显苍白,连日奔波与负伤耗元,体力与精神均已达到极限。但他的身形仍是岿然不动,银鸰带来道清谷的战况,他知道当下正是时机,于是连忙以心识传令道:「翠山行,速速带众人离开。」
虽然明了苍之意图,翠山行却固执的摇头道:「弦首不走,翠山行也不走。」战场之上,五弦自然而然地改称苍为「弦首」。
「吾一人足矣,听令速退!」苍语调含威。
「这……是。」
五人撤后,三元仅存其一,玄殛十绝阵威力顿减一半。螣邪郎见机抄起倒乂邪薙,无处发泄的愤怒化为至极一招,鬼知、冥见六位先知同时发射灵波,由外辅助。
结界瓦解在即,玉蟾宫与风流子左右攻来。苍静如渊海,把握住阵破冲击的刹那,掌气开启机关,只听轰隆一声山崩地裂,峡道在威力惊人的爆炸中塌陷,方出牢笼的魔军一脚踏入死亡陷阱,霎时血肉飞溅一片哀嚎。
苍预先凝气为罩,化光脱出。
飞沙走石中,地脉喷出高热的地流,尤胜热锅沸汤,魔军的伤亡进一步扩大。
「邪门歪道,竟敢暗算本大爷!」最先脱险的螣邪郎倒乂邪薙柱地,灰头土脸满身血污,无过招,无交战,却得血本无归,他这辈子也没有输得如此窝囊凄惨。
「逃之夭夭了!」蟠凶啐了一口。
「啊!奴家的脸……」
「闭嘴!」螣邪郎一鞭子抽向披头散发哀声抱怨的玉蟾宫,「赶快挖人,我要前往道清谷。」
鬼知、冥见步履蹒跚地拦路道:「螣邪郎少安毋躁,魔君已亲赴前线,不愁挽不回颓势,先收拾眼下的残局要紧。」
「老鬼,他是担心赦生啦。」魔刺儿哂道,抬手整理脸上乱成麻团的面刺。
「啰嗦!」螣邪郎冷睨了他一眼,抹去脸颊污迹,亦将愤怒、焦急、挫败,一并从心头擦去,只留下一个统帅该然的冷静,然后道:「吾相信魔君。鬼知,你们六人负责撤离伤者,魔刺儿、蟠凶,尽快整军,与魔君汇合。」
脸额上的三纹血印恢复原有的傲芒,螣邪郎右手轻放在心口,如仪式般自语道:「鬼族的人,不会有第二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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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飘起了细雨……
一般人眼看不到的月牙色太极印消失在霞彩成灰的天际。
烟如华!苍干涩一声,加快脚步。
但是他已赶不及。
从没有人能够在『阎魔神荒』下活命,即使天尊道人也束手无策。苍不知道,烟如华去得是否平静,她最后一眼看到的人,是不是裳无极?
曾经,天尊道人欣慰而骄傲的说,如华这孩子,根骨资质绝佳,心性淡泊无争,日后的成就能超过练峨眉也说不定。
而现在,芳华不在,夙心期许,一切如烟散去。
苍看着自己的师尊悄悄转身抹去眼角的老泪;看着紫荆衣扶着悲痛欲绝的裳无极离去,看着地上所残留的焦黑裂缝,那是魔威得逞的印证,那是道境刻骨铭心之殇。
待众人远去,苍横琴膝前,十指轻拂,唯以一曲送别逝者,慰英魂永在。
谁又知道,玄宗今日的付出,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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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清谷与祈石台一役,魔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数名战将阵亡,别见狂华、赦生童子重伤而回,前锋兵力折损近半。玄宗不仅守住了这道防线,还趁机夺回了几处早前失去的阵地。元气大伤的魔殿,不得不偃旗息鼓,暂时调养生息。
山谷重归平静,长空云开月明,为之付出生命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鲜血换来的,是一个胜利的契机。玄宗的封印计划,正悄悄地展开。
「无数山,征衣寒;万点星,独萧瑟。」
月夜下的千峰山,一名男子仰首注视着被魔城火焰映红的天象,低吟感怀。黑与白参杂的发丝,随风轻柔飘荡。脚边,枯枝燃起的小小篝火上,正架着一壶热茶。
浮云遮月,邻峰隐现青龙摆首的图腾。
肩头的银鸰立时扑腾起来,「知道啦。」男子爱抚着鸟儿冰晶如幻的翅膀,自袖中取出一支竹笛,轻轻凑到唇畔。令人惊奇的是,此笛似笛非笛,因为只有单孔,男子五指巧弄,自不闻曲调,只有清风习习而来,起止间禅韵荡漾,本应金光大作的龙图霎时光芒敛尽,如入虚空。
第一道封印,正是在异度魔界控制之下的千峰山。无声一曲,不仅宣告东方青龙七宿各归其位,更助这威力撼天的封印完成得了无痕迹。
月重现,山林一片清辉。魔界,尤在梦乡之中。
急促的风声,夹带来者的脚步。
「何事?」
竹笛离唇,男子问向身后的道子。印象中,他们分别是九方墀与黃商子座下弟子,擅长河洛,精通术法,是这一阵的护阵之人。
「见过连先生。」定天律与穿云霄虽然内心焦急,仍然依足礼数。眼前高人虽然其貌不扬,却有着难以言喻的高深感觉。其人未曾展露功夫,手中翠笛也不曾发音,领他们一路深入魔界地界,竟无半点阻碍。
今夜,又不动声色地蔽青龙之光华,掩封印之震撼,这需要怎样的根基才能办到。更传闻他乃六弦之首躬身邀请,专门协助封印的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