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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就气壮了,对陆纳道:“陆郎,这可都是操之的良方之效,真不知该如何相谢——”
陆纳道:“自当重谢。”
陈操之岂敢居功,也不方便说什么效劳分忧的话,客套几句,便起身告辞。
张文纨道:“操之且慢,我上月画了一幅茑萝图,还要请你指教呢,葳蕤也画了同样的一幅。”便命侍婢去取画来。
不移时,两幅画取到,展开看时,取景角度、画法皆相似,几乎象是一幅临摹另一幅。
张文纨笑问:“操之可辨得出来哪一幅是葳蕤所画?”
陈操之怒指着右首那幅《茑萝图》道:“这应是陆小娘子所画。”
张文纨问:“何以见得?”
陈操之略一迟疑,说道:“张姨的这幅富贵、典雅、落落大方,陆小娘子的这幅淡雅、清新、意趣天真。”
陆夫人张文纨含笑道:“葳蕤这幅用色的点染法我可是不及啊。”
在这个时代,小写意点染法是陈操之的独创,陆葳葳在瓦官寺与陈操之携手作画,得陈操之传授,归来细细揣摩练习,颇有所成。
陆葳蕤含羞道:“娘亲取笑我,我哪里有娘亲画得好呢。”
张文纨一笑,对陆纳道:“陆郎,我想到后园走走,有些胸闷呢——操之再坐一会,等下我还有话问你。”说着便起身出书房。
陆纳知妻子心意,笑了笑,也起身迈步出书房,侧头看了一眼女儿陆葳蕤,葳蕤立起身来,颇显局促羞赧,见爹爹看过来,便跟了上去。
陆纳摆摆手,与夫人张文纨往后园去了。
陆葳蕤回过身来,已是满脸笑意,与陈操之隔案跪坐,眸子里喜色盈盈,说道:“爹爹和娘亲都是喜上眉梢呢。”
陈操之微笑,把先前陆纳说的话告诉了葳蕤,问:“葳蕤以为我该如何作答?”
陆葳蕤脉脉凝视陈操之,温柔道:“陈郎不是已经回答了吗,还要考我?你答应了我三年之期,我信你。”
陈操之心中感动,在陆葳蕤面前,他不需要解释什么,嗯,倾心,就是这种感觉。
第三卷 妙赏 第六十八章 永别罗浮山
琅琊王司马奕即帝位之后。身为琅琊王友的陆禽转迁侍御史,侍御史乃是六品官,受命于御史中丞,接受公卿奏事,举劾非法,权力很大,非世家大族且有令誉之人不能担任,年方二十四的陆禽自是志得意满。
这日午前,陆禽自台城归来,桓温所奏的便宜七事已由中书侍郎郗超呈至尚书令王述案前,这便宜七事的其中两项关系重大,一是官吏台制冗余,人浮于事,宜并官省职,这究竟要裁减哪些官吏就牵连甚广;二就是大阅户人,实行土断,这更是涉及江东士庶的头等大事,陆氏作为拥有奴童、佃客、部曲上万的三吴大门阀,对此自然是极为关注——
父亲陆始去扬州公干,陆禽便想先与叔父陆纳商议一下,至门房看到高大魁梧的冉盛和两个面生的武弁在饮酒。冉盛看到他,视若无睹,不怒自威的样子。
陆禽眉头一皱,召管事来问,得知叔父正宴请陈操之,陆禽又惊又怒,就想入内质问叔父意欲何为,难道还真要把蕤妹嫁给陈操之?只是叔父陆纳因为无子,对侄子辈就寄予厚望,端肃严厉,陆禽和兄长陆俶都畏惧叔父陆纳,陆禽不敢当面与叔父争执,踌躇了一会,心想:“我要亲眼见证叔父在府中宴请陈操之,待爹爹回来叔父也抵赖不得。”当即入厅中拜见叔父,对陈操之则视而不见,予以无言的羞辱。
陆纳一向节俭,请陈操之用午餐不过是淡酒三升、鹿肉一柈而已,见侄儿陆禽来,他知陆禽与陈操之有隙,担心二人起冲突,也没让陆禽在此用餐,略说几句,便挥手让陆禽退下,把个陆禽气得脸发青,恨恨而退。
陈操之对陆纳说了即将开始大土断之事,陆纳道:“该如何办便如何办。如果桓大司马真能一视同仁、严法推行,我陆氏也不会阻挠犯禁,陆氏所属的奴童、佃客有脱离户籍的将重新编入户籍接受检阅。”
陆纳少有清操、贞厉绝俗,会稽王司马昱、尚书令王述雅重之,与其兄陆始相比,陆纳更具声望,陆始对朝廷时有怨言,认为渡江的北地士族损害了南人的利益,常怀不忿,而陆纳则包容并蓄、心胸开阔,眼光比陆始长远。
用罢午餐,陈操之辞了陆纳回顾府,果不其然,陆禽在横塘北岸拦住了他,怒气冲冲道:“陈操之,我叔父与你说了些什么,真要招你为婿?”
陈操之冷眼看着陆禽,陆始有两个儿子,长子陆俶现为会稽郡丞郎,浮靡奢华、才具平平,而眼前这个陆禽。更不是能守祖宗家业之人,因陆葳蕤的关系,陈操之是不愿与陆始父子冲突的,然而陆始刚愎自用、陆禽更是视他为眼中钉,陈操之自知无法与陆始父子和解,他要娶陆葳蕤,陆始父子就是拦路石,得想办法搬去,依目下形势和陆始父子不明智的性情,他并不需要刻意针对陆始父子做些什么,只需因势利导便可——
陆禽见陈操之冷冷打量他,不答话,一副冷傲不屑的样子,更是气愤,怒道:“陈操之,你莫要以为我叔父待见你,你就能娶到陆葳蕤,这不是我叔父一人说了算的,我父亲不会答应,陆氏自嫡系至远房都不会答应,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早早寻个寒门女子传宗接代去吧。”
陈操之毫不动气,不温不火道:“陆禽,我还是那句话——虞氏必后悔将女郎许配给你,而我,绝不会让陆氏后悔。”说罢,与冉盛带着两名西府武弁扬长而去。
陆禽又被气得脑袋发晕,不但陈操之意态骄人,就连那个冉盛也变得倨傲冷厉。心里恨恨道:“陈操之,你莫要以为攀附上了桓温就目中无人,桓温有不臣之心,早晚身败名裂,到时我要看你陈操之是何下场!”
离了横塘,陈操之也是摇头苦笑,又暗自庆幸,还好陆禽只是葳蕤的从兄,若是嫡亲兄长,不免投鼠忌器,那还真是难办了,而现在,用陆使君的话来说该如何办便如何办。
陈操之回到顾府,却见顾恺之在陪一个道人说话,那道人五十开外,身材矮小、容色黧黑,见到陈操之,稽首道:“陈公子,贫道李守一,师从抱朴仙师修道,奉仙师遗命,特从罗浮山来见陈公子——”
陈操之听得“遗命”二字,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跪倒在地,悲不自胜,葛洪年过八旬,早晚有驾鹤西去的一日,陈操之也知正史所载葛洪就是八十一岁仙逝的,这几年心里常常牵挂着,但因岭南路远,音讯难通,一直未得葛师消息,此时听得道人李守一奉葛师遣命远道来见他,心里哀痛至极。想起在初阳台道院葛师对他的殷殷教导,临去罗浮山还想着写信向陆纳、徐邈举荐他,又想起四年前在明圣湖畔与葛师分别,葛师言道:“操之,人生离别,自古皆然,你不必太伤感——”未想那一别就是永别!
李守一见陈操之伤感,亦含泪道:“陈公子不必伤怀,葛师霞举飞升、忘其形骸,已列仙矣,我等不必效俗人悲伤。”解囊出书贴与书
第一卷册,递给陈操之道:“这是葛师遗命交给陈公子的。”
陈操之拭泪,恭恭敬敬先览书贴,是葛师亲笔,古朴苍劲的雁尾章草,葛洪从广州刺史庾蕴那里得知陈操之近况,对陈母李氏病逝表示哀悼,对陈操之这几年苦学养望声名雀起甚感欣慰,说陈操之改命之途已行至中道,宜勉之,又说此后两年三吴之地必有大瘟疫流行,望陈操之奏请有司妥为防治,书帖最后写道:“仲尼称自古皆有死,老子曰神仙之可学,夫圣人之言,信而有徵,道家之说,诞而难用。岂其然哉?儒教近而易见,故宗之者众焉;道意远而难识,故达之者寡也。吾生也有涯,吾所求者,其在仙云缥缈间乎?”
陈操之又取那册书卷看,扉页上书三个篆字——《疬气论》,开篇便写道:“余闻上党有赵瞿者,病癞历年,众治之不愈,垂死——”
这是葛洪六十年行医施药总结的对疬气瘟疫的辩析和防治。比《肘后备急方》所论的伤寒、时行、温疫更进了一步,增加了对虏疮(即天花)、癞(麻风)、疟疾等传染病都的论述和防治,录有“辟瘟疫药干散”、“老君神明白散”、“度瘴散”、“辟温病散”诸多方剂——
陈操之心道:“万卷玄言哪里及得上葛师这薄薄一册《疬气论》!”
陈操之将《疬气论》收好,因问道人李守一葛师仙逝的情况,李守一回答说葛师是四月十八尸解登仙的,这书帖便是前一日所书,次日一早命弟子备兰汤沐浴,嘱咐李守一将书信送给陈操之后便去主持宝石山西岭初阳台道院,又徐徐道:“忆昔少年时读书乏纸笔,伐薪卖之,以给纸笔,抄书万卷,指肘胼胝,又尝往一富户借抄《白虎通德论》不得,于其垣外徘徊不忍离去,遇雨,病几殁,今思之,皆历历如在目前。”言毕,盘腿而坐,遂逝。
陈操之慨然流涕,自己这些年的苦学与葛师当年相比真是微不足道啊,他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这时,顾府执役带了谢氏的管事进来,那谢府管事呈上谢安书贴,请陈操之赴晚宴,并说中书侍郎郗嘉宾亦将赴约。
谢安与王羲之并称书法第一品,精于草、正,有别于钟繇、王羲之的书风,淡古从容,风流蕴籍,陈操之虽然哀伤于葛师仙逝,但习性使然,看到这么高妙的书法也是欣赏不已,乃回帖辞宴,说葛师与他情同祖孙,葛师仙游,他虽不能依俗礼为其服丧,但自当素食三月以遣内心感念之情。
陈操之知道谢安宴请他和郗超是有事相商,便道戌时初将至乌衣巷谢府拜访。
谢府管事走后,李守一对陈操之道:“陈公子,贫道明日便要回初阳台道院,公子可有家书要贫道带回去的?”
荆奴一月前携了家书回陈家坞,陈操之本无甚大事要告知族人,想了想,提笔给四伯父陈咸和嫂子丁幼微各写了一封信,交给道人李守一,说道:“李师兄,葛师有言,明后两年三吴将有大瘟疫,葛师留下良方济世救人,我等不能坐而观望,烦师兄回到初阳台道院之后,多请乡民采药、依“辟瘟疫药干散”、“老君神明白散”、“度瘴散”、“辟温病散”制成干燥丸药,以备急需,一应费用,由陈家坞承担。”又将葛师三千里相赠的《疬气论》近四千言抄录一遍,让李守一带回去。
李守一甚是感动,深感葛师所托得人。
第三卷 妙赏 第六十九章 居心
薄暮时分,陈操之与冉盛步行前往乌衣巷谢府。过朱雀桥时陈操之在桥东立了一会,看着细波粼粼的秦淮河水,又看了看对岸的深宅大院,心道:“英台兄想要走出这高墙深院,真是艰难啊!”正待迈步过朱雀桥,忽听有人说道:“子重,某在斯。”
陈操之讶然抬头,就见河东槐荫下走出一人,面如敷粉,襦衫飘逸,身形纤瘦有弱不胜衣之感,不是谢道韫又会是谁!
见谢道韫立在槐荫下未走过来,陈操之便迎过去,作揖道:“英台兄,别来安否?”
谢道韫眸光璨璨,打量了陈操之两眼,见其愈发俊朗有神了,还礼道:“等你好一会了,以为你会来赴宴,见你未至,问执事才知稚川先生仙逝之事。子重节哀。”
陈操之黯然道:“葛师恩泽万民,葛师仙逝,重于泰山。”
谢道韫并未附和,她认为陈操之对其师过誉了,一个修仙之人恩泽万民从何说起?谢道韫对她不赞同的事绝不会俗套地虚与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