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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朕要你去请的,是冯仇刀的龙武军。”皇上板着脸道。
“冯仇刀……皇上,就算要去请冯仇刀的军队,也不一定非得要我去呀。”方铮苦着脸道。
皇上忧虑的道:“城内被叛军攻入,但离此六十里外驻扎的龙武军和神策军却毫无动静,朕担心……”
“皇上,微臣以脑袋担保,冯仇刀断不会背叛您!”事涉朋友的忠诚,方铮赶紧一脸严肃的道。
皇上微微点头道:“朕也希望冯仇刀不会投敌,冯仇刀乃忠良之后,又率军深入突厥草原,立过大功,而且任职龙武军大将才半年,应该不会这么快被人收买……”
方铮急道:“皇上,您可别误会他,不管他任大将军多久,都不会被人收买的。”
若说冯仇刀这么一条光明磊落有血性的汉子会被潘尚书拉拢,打死他都不信。
“哼!城内乱成这样,他若真有忠君勤王之心,为何迟迟不见发兵来救?”皇上面若冰霜冷哼道。
“也许他有什么事耽误了呢,比如吃坏了东西拉肚子什么的……”
为了证明冯仇刀的清白,方铮认真想了想,道:“冯仇刀没能来救驾勤王,原因可能有很多,一则投鼠忌器,担心皇上已落入叛军之手,所以他不敢妄动,二则,冯仇刀接管龙武军才半年,若龙武军的某些将领已被潘尚书收买,此刻他便是想率军来救驾,恐怕也指挥不动手下的将士了,更何况事关谋反,手下的将士若对他没有产生足够的信任,肯定都不敢贸然跟着他进城……”
简单的说,冯仇刀现在的境况可能也不怎么妙。
皇上笑了:“朕看你每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还以为你这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了呢,没想到你还不傻,看得清形势……”
方铮不高兴了,这话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朕的猜想也和你一样,所以朕打算派你出城,拿着朕的亲笔特旨,令冯仇刀整饬军队,然后率军进城勤王,击溃叛军。”
得,又绕回老话题了。
“皇上,干嘛一定得让我去呀?派谁去不都一样么?只要是您身边信任的人不就行了?比如说那谁,哎!曹公公,你快来,皇上有一桩肥差,下官让给你了……哎,你躲什么呀……贪生怕死!”
皇上脸一沉,“够了!别胡闹了!时间紧急,此事只能由你去办,朕知道,冯仇刀与你交情匪浅,在这个紧要关头,只有你执着朕的亲笔特旨去调兵,他才会相信,若派别人去,他可能会以为朕是在叛军的胁迫之下才下的旨意。”
皇宫西宫门外。
潘尚书面沉如水,死死的盯着这扇紧紧关闭的宫门。
城内抵抗的守军已被歼灭得差不多了,京城遭受到华朝立国百余年都未经历过的浩劫,城中火光四起,百姓惊恐奔逃,杀戮声,叫喊声,哭嚎声,乱成一片,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尸横遍野。赵虎麾下的叛军已严密控制了城内所有的街道,衙门,胆敢反抗者,不论军士或平民,一律屠戮,已有无数的守军和平民百姓死在了乱刀之下,由于城内守军不多,叛军一路猛攻,很快便杀到了皇宫西门。
“老大人,下令进攻吗?”赵虎走上前,恭声问道。他知道,眼前这座全天下的权力名利最集中的皇宫,一直都是老大人极度渴望得到的。
府里自从被禁军围困,潘尚书便知道,形势已到了图穷匕现之时,决定发兵起事后,他将书房里的密道打开,令全家老小经由密道出了城,与赵虎的叛军会合后,下达了进攻京城的命令。
密道是他十年前就修好的,原本以为在皇上的宠信下,自己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没想到今日还是用到了。
皇宫如往常一般,看起来巍峨,肃穆,金黄色的宫殿屋顶,象征着入主皇宫的人是多么的尊贵,豪奢,集天下所有的权力和富贵于一身,磕了一辈子的头,看了一辈子的别人的脸色,终于等到了今天。只要军队攻进去,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将是他的,包括金銮殿上那张金黄夺目的龙椅。
深呼吸了几次,强自压下了心中的那份激动,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得意,潘尚书微微眯上了眼,沉声道:“约好起事的另外四路大军为何不见动静?莫非事情有了什么变化?”此事太过蹊跷,潘尚书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赵虎摇头道:“门下不知,门下已派出探子前去打探了。”
潘尚书面色不变,可眼中却有了些微的惊慌,喃喃道:“但愿不要有什么变化才好……”
赵虎轻声问道:“老大人,下令进攻吗?”皇宫即在眼前,唾手可得,入了皇宫,此事便算成功一半了。
潘尚书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在方铮府里?确定了么?”
赵虎点头道:“确定了,今日是方铮与长平公主大喜之日,他怎么可能不去呢?”
潘尚书眯着眼道:“如此甚好,方铮是老夫的一根心头刺,既然他们都在,老夫正好前去将他们一网打尽。——赵虎,手中还剩多少兵力?”
赵虎默算了一下,道:“攻入京城后,与守军厮杀,伤亡不小,现在能战之兵尚不足三万了。”
潘尚书皱了皱眉:“若另外的四路大军不能及时赶来,等城外的神策军和龙武军反扑的话,只凭手里的这三万人,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不知那四路大军为何没有依约起事,在城外驻军反扑之前,老夫必须将皇帝活捉,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分一万兵马出来,攻打皇宫,再分一万出来,严密控制城中各要害之地,其余的,全都跟随老夫去方府,是时候与他面对面了。”
“是。”
无视耳边不断传来的百姓或守军临死前的惨叫声,潘尚书面无表情的踏着脚下已被血染红的土地,一步一步的迈向方府。
“喀嚓!”
一道耀眼刺目的闪电划破夜幕下的长空,照亮了大地,闪电与火光中,一具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清晰而夺目,直如人间地狱。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都是该死的。”潘尚书目不斜视的走过这些尸体,心中对自己默默的道。
他的身后传来了军队集合的号角声,身披铁甲,头戴铁盔的军士们排着整齐的队列,高举着手中的钢刀,像一群被放出牢笼的饿狼,跟在潘尚书身后,直奔方府。
与此同时,进攻皇宫的号角声也吹响了。
方府内。
战乱临头,为方铮和长平的婚礼前来贺喜的宾客和大臣们仍惶惶然聚集在前厅外的院子中,各自打着投降或硬拼的主意。禁军士兵倒是未见慌乱,在军官们的指挥下,方府内种植着的一根根树木被伐倒,堆积在大门前,临时修筑了一道道简易的防御工事。
方铮仍在试图说服皇上。
“皇上,微臣出了府,根本就没那本事冲出城去呀……”
“无妨,朕调拨三百禁军给你,你们走北城门,短时间内杀开一条血路应该不成问题。”皇上算得很精确,连路线都为他想好了。
“皇上,微臣如果去了,我这一家老小怎么办?”方铮回过头看着方老爷和方夫人,还有长平,嫣然,凤姐,小绿……他们都需要自己保护,此刻我怎能离开?
“朕会保护他们的。”皇上淡淡的道:“你就算留在此地,难道就有本事保护他们了吗?叛军若杀了进来,你的父母,妻子包括你在内,全都难逃一死。”
“那也不一定……大伙儿一块逃出城去,不就没事了么?”方铮心怀侥幸道。
“逃?怎么逃?”皇上似笑非笑的道。
方铮转过头,眼含期待的对方老爷道:“爹,咱们家有密道吗?直通城外的那种。”
方老爷翻了个白眼道:“没有。”
方铮悲愤道:“怎能没有呢?潘尚书家都有呀……”
方老爷怒道:“老夫做人堂堂正正,从不做亏心事,为何要修密道?”
瞧瞧,古代人多死板。
正待继续跟皇上耍赖,门外忽然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一声声的敲打在众人的心坎上,隐隐带着血腥杀伐之气,如同死神的召唤,向众人发出来自地狱的邀请……
方府大门外,第一个出现的骑兵径直奔过方府大门,并不停留,接着大股部队蜂拥而至,沉默而有序的将方府团团包围,大门外的广场上,五千余名叛军手执钢刀长矛,眼神冰冷的注视着门口高挂的一对大红灯笼。
府内众人尽皆变色,叛军终于还是来了。
皇上双目含煞,脸色阴沉得可怕,盯着紧闭的大门,久久不发一语。
“老臣参见皇上,恭迎皇上回宫。”潘尚书的声音远远的从门外传来。
方铮闻言大怒,妈的!老东西,老子今儿的大喜日子都是被你这老混蛋给搅和了!
皇上叹息了一声,隔着厚重的大门沉声道:“老尚书,没想到你还是走出这一步了。”
潘尚书的声音丝毫未见波动,一如既往的恭敬:“老臣万死!求皇上恕罪!”
“为什么?老尚书,为什么?朕这些年可曾亏待于你?”
以往君臣相厚,如鱼得水的气氛早已被双方剑拔弩张的大战气氛所代替。
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相交数十年的一对老人,隔着厚重的门板,语气平淡的述说着多年的积怨和矛盾。
“时也,势也。皇上,恕老臣直言,近年来您身边充斥着太多的小人,以至于国事荒废,政务混乱,百姓流离失所,各地反叛频生,皇上,老臣别无所求,只愿率军清君之侧,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如此,老臣纵是被皇上千刀万剐,亦死不足惜!”
潘尚书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领兵作乱之举,似是毫无私心。
“你放屁!潘文远你个狗日的!搅和老子的婚事,起兵作乱还说得道貌岸然,自己想当皇帝就直说,不要老拿百姓,小人什么的作幌子,你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吗?我呸!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方铮跳起脚来恶狠狠的骂道。
反正大家都活不成了,不如骂个痛快。新仇加上旧怨,方铮骂了个酣畅淋漓。
“住口!”皇上低声斥道:“这个时候要你多嘴么?快!朕拨三百禁军给你,给朕冲出去找冯仇刀调兵,朕和你家人的安危,就全靠你了!” 方铮一梗脖子,强硬道:“不!微臣哪儿也不去,那谁!给我找把刀来!我要冲出去,跟这姓潘的老混蛋拼了!让这老混蛋知道,老子是忠臣,不是小人!”
很显然,潘尚书口中的“小人”云云,激怒了这位自认为是忠臣的方大少爷。
方府内的众人都算比较了解方铮的性子,见他此刻居然难得的铁血了一回,纷纷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要知道,困在府里的这么多人当中,方铮虽然说不上是最没本事的人,但他绝对是最怕死的人,现在这个最怕死的人竟然有如此彪悍勇猛的一面,实在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
“方铮,别胡闹!”
“不!我要出去跟他拼了!”方铮执拗得像个任性的孩子。
皇上怒道:“你……那好!来人,给他一把刀,让他出去拼命吧。”
方铮接过钢刀,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满面冷酷暴烈之色,随即脸色忽然一变,朝着皇上谄媚的笑道:“皇上,您别当真呀,微臣刚刚只是随便说说,以表示微臣是个不怕死的忠臣而已,拼命这么危险的事儿,还是交给您手下的将士吧……”
说完他将手中的钢刀小心翼翼的递给一旁的禁军士兵,口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哎,小心点儿,别割着我,拿好,离我远点儿……哎呀,这把凶器实在是太可怕了……”
众人:“……”
第一百七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