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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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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听他谈当年的种种事情,如何废周王、齐王、代王等等,如何燕王南下奔丧,如何明太祖对付功臣,这些,全是史有明文,齐白也都知道的。

但是宫中的生活细节,太祖高皇帝动辄生气,尤其在太子死后,虽然还有许多儿子,但总是郁郁不乐,终于决定将帝位传给皇孙等等情形,连稗史杂记,也没有记载,“建文帝”却娓娓道来,直如亲历,说到慷慨处,激动无比,说到伤心处,痛哭涕零,那使得齐白更进一步相信,他的确就是中国历史上那个著名的、下落不明、行踪如谜的建文帝。

齐白又问他逃亡的情形,“建文帝”更是恨声不绝:“太祖知道我那些叔叔,个个图谋大位,而我又年轻势孤,所以预先在宫中筑了地道,太祖真知灼见,确然非同凡响。”

齐白在这时候,顶了一句:“不见得,他如果真是那么有先见之明,就不该立你做皇帝,你大可享受富贵荣华,也用不著从地道中逃亡。”

“建文帝”听了勃然大怒,拍著桌子骂:“你说这种话,就该凌迟 灭九族。”

齐白本来想开他一个玩笑,说一句“灭十族又如何”的,但后来一想,眼前这个“老鬼”一定开不起这个玩笑,所以这句话在喉咙里打了一个转,终于没有说出来。

听到这里,白素微笑,我则忍不住哈哈大笑:“还好你没有说出这句话来,不然,只怕要上演一部`古宅喋血记',人鬼大战,不知谁胜谁负。”

齐白苦笑:“若是我输了,自然我会变鬼,不知道鬼若被我打死了,变成什么?”

我更笑;“古籍中有记载的,鬼死,变成一种叫`X',世界著名的鬼故事《聊斋志异》,有一篇篇名《章阿瑞》的,其中就有这样的句子:`人死为鬼,鬼死为X'。”

齐白神情迷拥:“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我笑:“那怎么知道,连鬼是怎么一种存在都不知道,何况是鬼死了之后。”

齐白欲语又止,白素向他作了一个鼓励的手势,他才道:“我确知鬼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了,因为我曾和鬼相处。”

我摇头:“根据你的叙述,那不是鬼,是人。”

齐白也摇头:“绝对是鬼,不然,他不可能知道那么多当时宫中生活的细节。”

我道:“或许他是一个历史学家。”

齐白摇头:“那不是历史,全然是生活细节,任何历史记载都没有的。”

我叹了一声:“那么,他或许是一个历史小说家。”

白素也参加了意见:“也不排除根本没有这个人,只是灵魂的能量,影响了齐白的脑部活动,使他觉得真有其人的可能。”

白素也所说的,正是我对于鬼魂的一贯”理论”,我自然同意,齐白却摇头:“那不是幻觉,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我还想说什么,他却已抢在我的前面:“卫斯理,我们在这里,推测来,设想去,有什么用?不过是三四天路程,去一次,什么都明白了。”

齐白所说的一切,早已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我早已准备前去那古宅,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

就算真要我蒙上眼睛,我也肯,何况这时,我们已经知道了“老鬼”的身份。

齐白自然也可以通融一下,不要我蒙眼了。

我想了一下:“我以你助手的名义进去。”

齐白大是高兴:“对,一进去,就直赴山区你放心,你决不会后悔此行,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说定了之后,大家都觉得很轻松,齐白也没有再进一步叙述古宅和“建文帝”的一切,因为我快可以实地去体验这一切了。

他反倒开心起那个“大发脾气”的人来

那是费为医生。说起费力医生,我心里也很烦,不知道这行动怪异的医生,究竟在干什么,不过我想起了他那个怪异的问题,苦笑著道:“真怪,你来之前……他发脾气之前,曾问我,有没有人知道建文帝的下落。”

齐白一听我这样说,神情错愕这极:“这……怎么那么巧?莫非他那么恐怖,真有理由,到现在,还是有人在搜寻他?”

我大喝一声。“你想说什么?””

齐白双手乱摇,显然他的心中,思绪极乱:“我想……要是真有……莫非那个费力医生……是明成祖?”

我叹了一声:“愈来愈古怪了,他当然不会是什么明成祖,他是一个医生……”

说到这里,我也不禁迟疑了一下:“真的,他怪之极矣,他现在专心在从事一项研究,可是却全然不知他研究的课题是什么,只知……可能和研究神经不正当者的精神状态有关。”

齐白吐了吐舌头:“单是这一点。已经不知有多少东西可以研究了。”

那一晚,我们的讨论到此为止,第二天一早出发,齐白的神态,又变得十分神经质,不是自言自语,而且向我说了几百次:“你千万别透露我没有蒙著你的眼,也不要得罪他。”

他又几百次叮嘱:“到了那山洞外,你总得让我把双眼蒙上才好。”

开始时我还答应他几下,到后来,简直懒得出声。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那晚上,我和白素还是再讨论了一下,都觉得齐白所说的那个“建文帝”,真是一个鬼的可能性少之又少,“鬼上身”

灵魂干扰了脑部活动的可能性最大。那种情形,不少精神病患者,也不那种自以为是历史人物的病症,所以,我们又隐隐感到,“建文帝”和费力医生 也大可能有关,更何况费力那么奇特,那么凑巧地问及了建文帝的下落。

开始的一段路程,并没有什么可以记述,在残旧的飞机中到达了一个自空中望下去,一片灰朴朴的城市

城都有生命,是生气勃勃,还是忧忧一息,最好的观察角度是居高临下。

然后,齐白进行了一些手续,我们就开始进山。带的装备并不多,因为齐白说:“到了那巨宅,应有尽有,你决计想不到,在多层蜡封之下,过了几百年,肉乾果脯,仍然香味扑鼻,酒,那是真正的陈年老酒。”

齐白又说:“那地方 真可以作长久居住,朱元璋为他的孙子设想得很周全。

我“姑妄听之”,反正入山不会很深,我和齐白都很有野外生活的能力,带少点装备,赶起路来,自然可以轻松许多。

人山第二天,就看到了那条灌木带,从一个小山头上向下看去,倒真是奇景,那种灌木有著比其他树木更深浓的绿叶,所以看过去,像是一条其长无比,浓绿色的带子,一直伸展向前,蔚为奇观。

我们就沿著灌木带向前走,第二天晚上,月色很好,我们的兴致也不错,都不想太早休息。夜静到了极处,每一脚踏下去,踏在草上,都发出“刷”的一下向,走得快,“刷刷”的声响就急骤,走得慢,声音就缓慢,四面山影高耸,在感觉上,彷彿是到了另一个星球一样。

午夜过后没有多久,就听到了潺潺水声,齐白紧张了起来:“快到了,你把双眼蒙起来吧。”

我摇头:“何必那么早,见到了你所说的那座山崖再说不迟。”

齐白坚持了一下,可是拗不过我,只好作罢,他像是心事重重,唉声叹气。没有多久,就看到了那股山溪,溪水在月色之下,闪闪生光,清幽之极,又不多久,就看到了泉源,有一堆乱石在泉源上,据齐白说,那是故意堆上去的,但仍然看不出人工的迹象。再向前看去,前面不远处,果然有好高的一座山崖,黑压压地,像是将整个天地一下子切断了一样。

我向前急走了几步,想奔上那堆乱石头去,可是齐白却陡然一伸手,拉住了我,他的动作那么突然,我向前冲出的势子又急,以致两人一起跌向地上,我正想叱责他,他已疾声道:“别响,有人出来。”

我们两个人跌倒的地方,正好是两块大石之间,可以看到那山崖的情形,只见完整的山崖上,有一处地方,现出了一道石门来。

那情景,十足和一些古装电影中看到的一样,可是身临其景,不觉有趣,只觉得诡异。

那暗门不是很大,个子高的人,出入可能还要低著头才行,果然,门才打开,就看到一个,低著头,从暗门中踱了出来。

我伸手在齐白的肩头拍了一下,表示对他的感觉敏锐表示钦佩,刚才我就完全未曾觉出有什么暗门移动的声响。

那人一出暗门,挺直子了身子,看来身形相当高,穿著一件刺绣十分精美,在月光下看来,也觉得华丽无比的锦袍,齐白震动了一下,在我的耳际,以极低的声音道:“就是他……他找到了存衣服的仓库,你看看,除了皇帝之外,谁有这样的锦袍?”

我也用极低的声音答:“我没有否认这里是皇帝的行宫,但不以为他是皇帝。”

齐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那人指了一指,那人向前走了几步,背负著双手,昂起头来,月色之下,看得十分分明,他神情忧郁,紧蹩著眉,像是有无限心事,望著明月,发出了一声长叹。

那一下长叹声明中,倒的确充满了国仇家恨的感慨。我虽然早肯定那是人而不是鬼,但是由于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诡异,所以还是忍不住,先向他所站处的地上,看了一下

目的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影子。

当然有影子,正常的由于月色明亮,所以影子看来也清晰无比。

我碰了齐白一下,向前指了一指,示意他去看那人的影子,齐白瞪了我一眼,压低声音:“我早就说过,他是结结实实的。”

我第一次听齐白说“一个结结实实的的鬼”时,还真不容易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如今,这个结结实实的鬼,就在我的面前,自然再明白也没有。

这时,那人在连叹了三声之后,忽然发出了一下长啸声;其实,我只能猜测那是他在仰天长啸,而事实上,他发出的声音,十分难听。一点也不优美,倒有点像丧家之犬的悲嚎

其所以使人知道他是在长啸,是由于随著那一下怪叫声,月色之下精光一闪,他在身后的手,移到了身前,手中竟然握著一柄精光四射的长剑。

那柄剑,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精光闪闪,夺目之极,在月色之下,更有一股阴纯之气,叫人看了不由自主,心头生寒。

他提剑在手,摆了一个架式,左手捏著剑诀,舞起剑来,倒也中规中距,一面舞 一面还在不断发出那种难听之极的嚎叫声。

约莫舞了十来分钟,他提起剑来,向身边一株小树砍去,“嚓”的一声,手臂粗的小树,一下被砍断。我心中一惊。这柄剑那么锋利,要是在一个疯子的手中,那可不是闹著玩的。

在小树断下之际,那人恨恨地道:“恨不能杀反贼如断此树。”接著,他又是一声长叹:“可恨太祖高皇帝,南征北讨,打下大好江山,竟断送在我的手里。”

他恨声不绝,神情也在逐渐加深痛苦,突然之间,又是一声大叫,接著一声长叹:“真无面目见高皇帝于泉下。”

说著,他双眼瞪得极大,一咬牙,竟然提起那柄锋利无匹的宝剑来,向自己的脖子便割。

突然之间,会起了这样的变化,我和齐白两人怎么也想不到那柄剑如此锋利,抹上了脖子,就算一时不死,荒山野岭之中,上哪里去找医生?而我们和他相隔至少有三十公尺,想要出手从他的手中夺下剑来,是怎么都来不及的了。

我不管齐白怎样想,在这样的情形下,总是救人要紧,我陡然跃起,一面大喝;“且慢。”

雪亮的剑刃,和那人的脖子,相差只有半公分,而他握剑的手,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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