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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栋、国如剑、黄健争论的时候,他始终眯着眼睛托腮思考。这时他见崔大栋和黄健一口咬定土匪作案,摇头说:“我没得到像子弹壳那样的物证,可也得到了一点小小线索,那是马兰峪一位姓孙的老佃农告诉我的。他说景陵被盗的那天夜里,他在半夜里出来喂牲口,听到景陵石碑那里有人争吵……
所有的人都静下来,专注的眼睛盯住了陈树基。崔大栋说:“卖什么关子,还不快说?”
陈树基说:“据孙大爷说,就在那天夜里,他看到有人在景陵门前站岗,都端着长枪。后来,有另一伙人来到陵前,自称是八区来的,非要闯进陵去,不料守陵的人不准他们进去,双方越吵越历害。后来陵里出来一个公鸭嗓的人,不知他悄声说些什么,就把八区来的人带进景陵去了……
“哦?”双眉紧锁的云一彪完全被陈树基所提供的这条线索吸引了过来。他感到陈树基得到的这一线索,是小分队来到马兰峪侦察清东陵盗案以来最有分量的一条线索。他催促着说:“老陈,那位孙大爷还说些什么吗?”
陈树基说:“孙大爷的耳聋,胆量又小,他没有说出更多的情况。当时天很黑,他家的小院距离景陵前门有百余丈,自然听不太真切,更认不清守陵人和八区干部的脸孔。况且,孙大爷也不想惹事,喂完牲口后就回屋睡觉了!……啊,对了,孙大爷还说,天快亮的时候,他忽然听到景陵里响了一枪,从距离上判断,孙大爷认定是在隆恩殿里发出的枪响!”
“老陈抓到的情况非常重要,”云一彪双目炯炯地分析说:“孙大爷说有守陵的人,并且都拿着长枪,可否认定就是某村的民兵?如果他们真是土匪,更不用说是远方流窜过来的土匪,那么,从八区来的人是决不可能被土匪放进景陵的,而且,双方见面时也决不会仅仅是争吵,必然会发生一场激烈的枪战!你们说对吗?”
所有的人,包括很长时间内一直固执地认为盗陵者是土匪的崔大栋和黄健,都认为云一彪的分析入情入理。
云一彪运筹帷幄地说:“现在我们找到了突破口——蓟县八区!马兰峪的孙大爷已经向我们提供了有力的证据,在景陵发生特大盗案的那天夜里,八区有人来到了陵区!到底是什么人作案,只要找到八区那天半夜里去陵上的人,就能够找到我们所追查的盗陵主犯了!”
陈树清、黄健、国如剑和崔大栋三人亲自来到蓟县八区,开门见山地请区长介儒协助小分队查清在景陵被盗之夜前去景陵巡查的区干部。介儒很快就将怀疑的重点放在公安助理员郭正的身上,可是,他并没有对云一彪挑明,只是说:“云局长,关于景陵特大盗案,我们区政府也只是‘听到轱辘把响,不知井在哪里’。您问那天半夜里区政府是否有人前往景陵?这件事我还不是很清楚。但请您放心,我一定尽快追查,发现线索,就马上向您报告!”
“好吧,介区长,我们相信你会以党和人民的利益为重。”云一彪在离开八区时,以审视与信任交织的目光注视着介儒,语意深沉地说:“你是党培养多年的干部,在清查景陵特大盗掘案的斗争中,我相信你会始终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明辨是非……”
介儒微微一怔,很快恢复了他惯有的矜持与沉静,紧紧握住云一彪的手说:“我一定要把情况追查个水落石出!……”
云一彪一行离开八区以后,区长介儒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就在他接到景陵里有人活动的报告后,当即派出了公安助理郭正连夜赶往马兰峪调查。可是,郭正却像断了线的风筝,并没有回来复命。不久,介儒又风言风语地听说郭正和他所带的八区政府基干民兵曾在景陵分得了一些珍宝。对于这样的传闻,老谋深算、处事圆滑的区长介儒,只是一眼睁一眼闭,无意加以深究。可是,公安局长云一彪如今带着两位侦察员坐到了他的面前,一针见血地指出有个别区干部与盗景陵的不法分子勾结时,他那光秃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纵然想为郭正打掩护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介儒马上派人将郭正叫来,当面鼓对面锣地进行一次严肃谈话。
副区长李树清在暗中将情况掌握以后,见事态十分紧急,就借了一匹快马,冒着大雪,飞奔到西沟村去找敌工部长黄金仲。李树清如此急迫,与其说是担心郭正在介儒的压力下交代景陵盗案的内幕,不如说是惧怕自己一旦暴露出参与盗陵的劣迹丑行,会受到党纪国法的严厉惩处。
李树清向黄金仲讲完了发生在八区里的紧急情况以后,非常紧张地说:“黄部长,事情非常紧急,如果我们能够处理得好,可以使所有参加盗景陵的人转危为安;如果稍一松懈,处理不及时,眼中后果是显而易见的。我们这些区、村的小干部出事倒不要紧,我担心的是万一您也被牵扯进来,那事情可就闹大了!不但你这个敌工部长要撤职,就连您的老上级邵子甫司令员也要受连累的!”
黄金仲被击中要害,颓然地跌坐在太师椅上。李树清来时,黄金仲听到介儒找郭正谈话的事确是吓了一跳,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在抗战中树过功勋、名噪冀东的敌工部长黄金仲,并没有将介儒,甚至一直对景陵盗掘案穷追不舍的蓟县公安局长云一彪放在眼里。黄金仲认为马兰峪是他的一亩三分地,云一彪是动不了他的。可是,当他从李树清口中得到云一彪已经抓住了区公安助理郭正这条线索,正在顺藤摸瓜,并且听说介儒已经在迫使郭正交代问题的时候,他当真有些害怕了。在此之前,黄金仲还在筹划着下一步行动。当守陵的军队从马兰峪撤退以后,他与王绍义会组织人继续盗掘咸丰陵、同治陵和那些皇后、嫔妃的墓,大发其财。然而,如果在大事未成之前,云一彪为首的小分队真的侦破了此案,那么非但他和王绍义的一系列计划会付之流水,甚至他也将彻底垮台!黄金仲想到这可怕的后果,心里难免有些发虚。他问李树清说:“现在你来找我有什么用呢?等不到我赶到你们八区,说不定郭正已经竹筒倒豆子,把咱们盗陵分赃的内幕都捅给介儒了。我又有何回天之术呢?”
“不,黄部长,你说错了!眼下这种危急的关头,只有你才能扭转败局!方才我已说了,如果你能处理好的话,咱们将会有个好的前途。”李树清急忙说:“我为什么说眼下还有转败为胜的可能呢?除了黄部长的威望之外,还有一点因素不容忽视,那就是区长介儒……”
“介…儒?”黄金仲困惑地望着城府甚深的李树清,猜不透他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文人小说下载
李树清深沉地点一下头,以肯定的口气说:“就是这个介儒,眼下绝对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如果介儒当真站在云一彪那边,那么他会攻破郭正,打开缺口,然后让咱们这些盗陵的干部一个剩不下,全部绳之以法。但是,如果介儒能站在咱们的立场上,那么,云一彪他们抓到的所谓线索便毫无作用了。”
黄金仲的眼睛一亮,仿佛绝处逢生一般,说:“你的话自然有理。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介儒已经站到了云一彪的那边,正在审查郭正呢……”
“不,依我看,介儒现在并没有真正站在云一彪的立场上,他是在阳奉阴违!”李树清一针见血地说:“我为何说介儒可以拉?就是因为这个人圆滑的性格。如果他当真和云一彪一条心,那么,云一彪到区政府来找他调查景陵被盗那天夜里是哪一位区干部带民兵去景陵时,介儒就不该含糊其词。他分明对此事清清楚楚,毕竟郭正就是他派去的。可是介儒却对云一彪当场说了假话,并且有意掩盖,实质上他是在包庇郭正呀!”
“对,说的对!”经李树清一语点破,黄金仲茅塞顿开地一拍膝头,说:“原来介儒对云一彪也留一手。李副区长,依你看介儒在这种时候肯帮助咱们吗?他这个人可是个大滑头呀……”
“介儒的圆滑,说穿了是一种意志的软弱。”李树清嘿嘿冷笑,俨然狗头军师一般地点拨黄金仲说:“正是因为介儒是这样一种人,方才可以被咱们利用!黄部长,如你现在马上前去,面见介儒,向他晓以利害,暗施压力,我想是可以力挽狂澜,稳住阵脚的。即便不能将介儒拉过来,至少也能让他严守中立,不向云一彪提供任何情况!”
“别说了。”黄金仲已经听清了李树清的来意,在刹那间也想清楚了一套对付介儒的办法。黄金仲霍地起身,披上了黄大衣,操起一支马鞭子对李树清说:“还愣着干什么?跟我快走!”
山路崎岖,风寒雪狂。两匹枣红马就像发了疯一样,迅即地冲出了西沟村,然后犹如两支离弦的箭,在风雪迷离中腾开四蹄,疾奔而去,径向八区的方向奔来。
此时,日影昏暗,落雪无声。在八区区公所里,区长介儒正在燃旺的火炉前面,与心慌意乱的区公安助理郭正“摊牌”:“郭正,这可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呀,你为什么不开口呢?”
郭正显然对这种谈话的方式很不习惯。他觉得介儒平时那双温和的眼睛现在忽然变得很严肃,也很威严,使他顿时感到自己已处在一种被审问的被动地位。所以,介儒刚开口接触正题,郭正早已乱了方寸。
郭正知道,他当时奉区长介儒的指派前往景陵时,从内心里对黄、王等盗陵分子感到憎恶与反感。可是,因为经受不住皇陵珍宝的诱惑,加之有黄金仲、王绍义等人软硬兼施的拉拢,他最终还是被拉下了水。现在,郭正在悔恨交集的复杂情绪中,又感到难以自拔。他很清楚,如果当真向介儒坦白交代犯罪事实,那他将始终处于受审查的难堪境地,而且也势必牵连出许多有头有脸的人来。像黄金仲和副区长李树清这类领导干部,像穆树轩和贾正国这些基层干部的名字,都不得不一一供出。到那时,他必将受到盗陵者的一致指责。感到进退维谷、欲言难言的郭正,额前不一会儿就沁出了豆大的冷汗。他咬了咬牙,就是不肯开口。
“郭正,我是在挽救你呀!”介儒个头不高不矮,生得有几分知识分子的斯文。他一张白净净的瓜籽脸上即便是在与郭正进行严肃谈话的时候,也是微微地带着几分自然的笑意。介儒细声慢语地对郭正进行开导,将本来十分尖锐的敌我斗争变成了和风细雨的私人恳谈。
介儒将口袋里的干烟叶子给郭正抓了一把,让他卷上一只旱烟吸着,然后对他说:“当初,我是因为信任你,才派你到景陵去执行任务的。现在,云一彪的小分队认为你很可能了解盗陵者的情况。本来,他们是要当面审查你的,可是我还是想先和你谈一次再说。郭正,现在你应该对我说真话了……”
“我……”郭正吞吞吐吐,欲吐又忍住了。
介儒见他如此犹豫,劝道:“郭正,你有什么话不可以对我直言呢?莫非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那里死不觉悟吗?到底是哪一股土匪盗掘了景陵,你向我说清了不就完了吗?是不是你也当真和那些盗陵的土匪们同流合污了?”
“区长,介区长,盗陵的哪里是什么匪徒啊?……”郭正迟迟疑疑地坚持了好一阵了,见事已至此,如不吐实情难以过关,便狠了狠心,对介儒说:“介区长,这么多年来您对我很好,我心里完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