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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界-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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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在黑暗之中,原振侠还是可以透过玻璃罩,看到她明澈的大眼睛之中,闪耀著一种异乎寻常的忧郁的神采。

可是她的声音却十分平静,像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根本是发生在他人身上一样∶「是的,信心没有用,但是我必须继续向前闯。不过,原,我要讲的话讲完了,明天一早我继续向前,你如果要回去,我不会阻拦你,也不会怪你,你──」

她的话没有讲完,就被原振侠阻止了。如果不是他们都戴著那种异样的头罩,原振侠一定会用自己的唇,去将她的唇封住。

但这时,原振侠甚至无法用手去捂住她的嘴,他只将双手抓住了海棠的肩膀,用力摇著海棠的身子,同时大声叫著∶「再也别说这种话,我们一起向前走!而且,就算不存在甚麽「鬼界」

,也不知有多少路可以走!」

他直盯著海棠,直到海棠不再出声,只是紧紧地拥抱著他为止。

这一晚,接下来的时间中,他们都不再说话,只是紧紧靠在一起,使他们日间消耗了的精力逐渐恢复。

原振侠在朦朦胧胧之中,做了不少奇形怪状的梦,当然,在不远处传来的,厉风的刺骨呼啸声,是使他形成噩梦的主要原因。他最後在一个梦境中惊醒,那梦境倒不是十分可怖──在那个舞会中,曾向他警告不要牵涉进去的那个「马克思」又出现了,仍然是那种动听的声音∶「看,叫你不要牵涉进去,你不肯听,现在,你知道结果了吧!」

梦中听到的语调,是真挚的谴责,并不严重,可是却使得原振侠在恍惚之中惊醒了。原振侠立时想到,结果会是怎样呢?

他无法作出设想,结果可以是任何种类的!

(但就算原振侠这时,作出了一千七百八十种设想,他也决计想不到,结果会是那样的!)

他坐了起来,天地之间已经是一片灰茫茫。极东处,似乎有一团暗红色的光芒在闪耀,但也叫人无法相信那是初升的旭日,因为那团光芒,只是略闪了一闪,就被云雾所遮掩了。

雾很浓,浓得像是有重量压向身上一样。当他们做好了旅程开始的准备,开始行动之际,雾更加浓了,几步之外的情景都看不清。

山区中的环境,本来已经那麽诡异神秘,再加上了那麽浓的浓雾,整个人像是被密封进了一个小罐头之中,而小罐头又被抛向了不可测的深渊之中一样。

他们小心翼翼地移动著,尽量隔得近,可以相互之间看得到对方──那必须距离不超过一公尺。

从「天哨」传来的风声,仍然是那样尖锐凄厉,在呼啸声中,像是夹杂著断断续续的呜咽,简直叫人无法定下神来,仔细听一听这样的风声──如果用心去听的话,不消多久,恍惚之间,那种风声,就像是人类自古以来所积聚著的痛苦和怨恨,集中在一起,用声音作发。

谁心头没有几分痛苦呢?那种风声,就能把人心中的痛苦勾起来,再加以无穷地扩大,扩大到了人无法可以承担的地步。

他们先要下山,然後去到「天哨」的峰脚下,再向上攀登上去。在那样【奇】的浓雾之中,他们是根本无【书】法前进的,只能向下缒【网】──抓住了一条山藤向下缒去,然後再找另一条山藤,再向下缒去。

几小时过去了,他们重复著同样的动作,凭藉著他们过人的体力和坚强的意志力。

在快到峰脚下时,他们都听到了急速的流水声。直到又穿过了一大团浓雾,他们才看到了下面的情形。

当他们可以看清下面的情形之际,他们离那道两峰之间湍急的山溪,大约有十公尺,双手抓住了山藤,半悬在空中。

那道山溪大约有二十公尺宽,溪水也是灰黑色的。由於水势十分湍急,所以当溪水遇到了石块之际,溅起混浊的、老高的水花,看来像是一张巨大无比的口,在喷著涎沫一样。

溪水可能是由於峡谷底下,积聚了太多腐烂了的东西之故,有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腥味。

原振侠找到了一块凸出来的石头,把脚尖抵了上去。这样,他就可以腾出一苹手来,向海棠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先下去探一探。

海棠点头表示同意,原振侠又向下落了一条山藤,他想在溪水上找一个立脚之处,可是却找不到。溪水不知有多麽深,就算是水不污浊,要是水深过腰的话,他们就无法在那麽湍急的水流之中站稳身子。

在溪水中,有几块凸出的大石,每一块相隔约在两三公尺之间不等。

原振侠又攀了上去,来到海棠的身边,指著对岸∶「只要过了这道山溪,向上去,就可以攀到天哨的缺口。」

海棠点著头∶「找到一个地方固定身子,再动用工具。」

原振侠向左看,左边有一块岩石,虽然上面不是十分平整,但是总还可以存身。他抓著山藤,慢慢移动著身子,使自己到了那块大石之上。

然後,他缓缓拉过一股藤来,在自己的腰间盘了几匝。这样,他双手可以活动,身子不会跌下去。然後,他从背囊之中取出了工具来,那是一枝强力的发射枪,可以把带著钉子的绳索射向远处,使钉子钉进岩石之中。

他取出了发射枪,校正好,对著对岸扳动了扳机。在峡谷之中,砰然的枪声带起了巨大的回声,使得两面峭壁之上,有许多本就松动得摇摇欲坠的大石,由於声波的震荡,而发出轰隆巨响,滚跌了下来。有几块超过半吨重的大石,就在海棠和原振侠的身边擦过,跌进了污浊的溪水之中,溅起老高的水花来。

原振侠只觉得喉头好像火烧一样地发乾,那些巨大的石块滚跌下来,是在他们的身边掠过,还是击中他们,是全然无法控制的。而如果有一块大石,是直向著他们之中一个砸下来的话,他们也几乎无法躲避!等到峭壁上不再有落石滚下来,原振侠看到,射出的钉子,已经钉进了对面的山崖之中。

锐利的钢钉,足有二十公分长,已经全部钉进了岩石之中。

原振侠用力拉了一拉,钉在岩石上的钢钉纹丝不动。

他又在伸手可及之处,看准了一个坚固的石角,将绳子尽量扯直,一圈又一圈绕在那石角上。直到他认为够坚固了,才打了一个死结。

当他做好这一切之际,他抓起绳子上的一个滑轮。

当他射出钢钉之际,是斜向下射出的,也就是说,钉进了对面山崖的钢钉,位置要比他存身之处来得低。这样,他才可以抓住滑轮,滑向对岸。

当他抓住了滑轮之後,他心中想,在回程的时候就没有这样便利了。那就不能再利用滑轮,只好双手攀著绳索,渡过这道猛虎似的山溪了。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忽然想到,在回程时,如果已经获得了传说中的那种神秘的力量,是不是可以不必再利用这种装置了呢?

他吸了一口气,一纵身,滑轮在绳索上转动著,带著他的身子向前面滑了出去,一下子就到了对面的山崖。他伸手抓住了一根山藤,攀上了几步。

生长在这山区中各种各样的野藤,看起来固然十分丑恶,但这些日子来,原振侠却对它们有了相当程度的好感。

因为要是没有那些山藤的话,他真不知道如何可以在湿滑的、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山壁上存身,别说攀上去或是前进了。

他才一滑了过来,海棠也已移到了他刚才存身的地方,抓住了另一苹滑轮,一样滑到了对面的山崖。

他们现在,已经身在「天哨」的峰脚下了。两人一起抬头向上看去,可是,云雾缭绕,他们根本看不到峰顶上的情形。

但是他们已经到了峰脚下,只消一步一步向上攀去,总可以攀到峰顶的!

他们靠著山崖歇了片刻,自上面穿云过雾传下来的厉啸声,听来更加惊人。他们甚至感到,整个山峰都像是在隐隐颤动!

歇了没有多久,他们又投入了机械的动作之中。向上攀著,爬到了一股山藤的尽头处,又抓住另外一根山藤,用自己的臂力,使自己的身子不断向上升。

在这种行动中,不论人有著多麽高的智力,可是同样的行动,远远及不上别的生物。

在连续向上攀缘了一小时之後,原振侠感到自己的手臂,似乎已和双肩脱离了关系,根本已经不再有任何知觉。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的手臂,如何还会活动?

他看到了一道石缝,看起来,那道石缝勉强可以给人存身。

他咬紧牙关移动著身子,终於使自己挤进了那道石缝之中。

他挤了进来之後不久,海棠也挤了进来。石缝虽然狭窄,而且也没有人知道在石缝深处隐伏著甚麽毒物,可是不必再靠双臂来支持体重,可以喘一口气,那实在是十分令人高兴的事。

他们挤得如此之紧,互相透过玻璃罩,可以看到对方的眼睛。当一条不算是很粗的蟒蛇,自石缝深处钻出来,硬在他们两人之间挤过去,游向山崖之後,海棠叹了一声∶「这里虽然一点也不好,可是我倒愿意一直逗留下去¨¨¨这里¨¨¨这里¨¨¨」

她本来不知道想说甚麽的,显然是说到了一半,不知如何说下去才好,所以停了下来。

原振侠接了上去∶「你想说甚麽?想说在这里,至少没有人与人之间的纷争?」

海棠没有回答,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原振侠道∶「我们当然不能在这个石缝中长留的!」

海棠的身子动了一动∶「对,对!当然,我们还要继续向上攀。」

原振侠苦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的任务是到「鬼界」去找寻一种神秘的力量,如果「鬼界」只是一个地名,那里根本没有甚麽神秘的力量,你准备怎样?」

海棠的声音茫然∶「我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容许让我去想!」

原振侠的声音十分镇定∶「你应该想,因为这可能是在一两天内,就会出现的问题。」

海棠眨眨眼,没有出声。她在无论哪一方面的表现,都是这样出色,可是在这个问题上,她却表现得如此茫然无主¨¨¨

原振侠直视著她∶「办法其实只有一个,你那时,就必须脱离你的组织!」

海棠陡然震动了一下──她不单是震动,而是用力向外一挣。要不是原振侠立即把她用力抓住,她这一挣,就有可能使她向峭壁之下直跌下去!

接著,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大口地喘著气。原振侠的心中,在这时兴起了对这个美丽少女的极度怜悯。

原振侠刚才的话,自然使得海棠的心中,产生了极度的恐惧感。她已经了解到,自己只不过是「人形工具」,但是要她对抗使用这工具的力量,对她来说,仍然是不能想像的事!

这是她唯一的出路──原振侠直到此时,还不认为真能找到甚麽神秘的力量,那麽,背叛组织,就是唯一的出路了!可是对海棠来说,仍然是不可想像的──从头到尾,她没有勇气和她所属的组织作任何的对抗,这不能怪她,这是她这样身分的人的悲剧!

尽管世界上多的是背叛的特务,可是像她那样,自小就接受了那麽严格训练的特务,彻头彻尾只是工具,一切以组织为依归,只会尽一切力量去讨好组织,而绝不敢想到违背组织!

在喘气之後,海棠用近乎哭泣的声音道∶「求求你¨¨¨再也别¨¨¨说这样的话了!」

原振侠在这时,看到了在她双眼之中所流露出来的,那种近乎绝望的神色,那使他的心头又感到了一阵绞痛。这种感觉,令得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对海棠的感情又深了一层。

他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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