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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堡垒也有百姓?”韩江摇摇头。
“不要忘了,大军驻扎在沙漠中,孤立无援,补给、生活都得靠商人,还有手工业者,再加上随军的家属,南城应该住的都是这些人。”
韩江点点头,“好吧,就算你说得对,可是城门呢?”
“别急,你看这儿。”唐风走进了夯土墙东侧的夹道里,他发现东南和西南两片民居里错综复杂,一边是无人的房舍,一边是依旧坚固的夯土城墙,唐风向东走了约有四十步,夹道戛然而止,而就在这里,夯土墙北侧出现了一条道路,路不算宽,但远宽于狭窄的夹道。而在正对着这条道路的夯土墙上,一道城门显现出来。
“果然有城门,可为什么不把城门建在南大街的尽头,却建在这里呢?”韩江不解。
“这叫暗门,是建城时故意将城门开在这里的。这样敌人一旦从城门攻进城来,见到的不是宽阔的南大街,而是错综复杂的民居,不熟悉城内情况的敌人很可能会晕头转向,而守城一方依然可以依托城门附近复杂的街巷与敌人周旋,甚至还能将敌人赶出城外。”唐风解释了一通。
“那你说刚才那个蒙古军士是守城的一方,还是进攻的一方呢?”韩江问。
唐风沉吟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好说,本来蒙古大军应该是进攻的一方,党项人应该是防守的一方,可是我们一路上过来见到的情形却不是这样!”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城门下,也许是日积月累,也许是当年守城之人故意为之,城门下堆积了厚厚的一堆土。唐风和韩江只得翻过这道土墙,可是城门外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却并不是广袤的戈壁滩,而是又一个城,让两人更吃惊的则是城内堆积如山的干尸。
【2】
原本不高的夯土墙上似乎又长出了一段城墙,呈不规则的半圆形与原来的夯土墙又合成了一个封闭的小城。
“这是怎么回事?”韩江惊愕之余,有些晕。
“想不到这不大的小城竟还建得如此复杂,这是一座瓮城。”
“瓮城?”
“北京前门见过吧?”
“我明白了,作战时,守城一方可以将敌人放进瓮城,然后将外面的城门关闭,形成瓮中捉鳖之势。看来这真是一座防守严密的军事堡垒。”
韩江似乎明白了,他抬头往头顶的城门看去。唐风拍拍韩江的肩膀,“别看了,上面有一道千斤闸,我们还是来看看这些干尸吧。”
虽然唐风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真正置身于这片干尸中时,还是禁不住连连作呕。韩江戴着手套,翻过一具身着蒙古军服的干尸,又是一张还没腐烂、面目狰狞的脸,紧接着又是一具,韩江连着清理了十来具干尸,让他震惊的是这些干尸竟然全是蒙古军士。“难道只有这些蒙古军士变成了干尸,他们的敌人都已经腐烂了?”韩江站在累累干尸旁,气喘吁吁地嚷道。
“腐烂也该留下骨头,更何况这里干旱无雨,蒙古军士的尸体既然可以保留,那么他们敌人的也应该可以保留下来!”唐风答道。
“那他们的干尸?难道……”韩江忽然停了下来。
“你想到了什么?快说!”
“难道城外筑成京观的那些尸骨是党项人的?”韩江推测道。
唐风摇摇头,困惑道:“如果城外的京观是蒙古人垒砌的,那么他们为什么不收拾城内战友的尸体,这不符合常理。”
“那你说是为什么?”韩江更蒙了。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当我们面前这些蒙古勇士战死后,蒙古大军就再没有回到过这里。”
“可在蒙古和西夏的战争中,蒙古大军是最后的胜利者啊!难道这里的蒙古军士不是被党项人杀死的,而是在元朝灭亡后,被明军所杀?”韩江越想越不靠谱。
“明军?这不可能,一来我们在狼洼附近的陷马坑,还有千户镇外的禁约碑上看到的都是元世祖忽必烈的年号,不像元朝末年的遗迹;二来明军也不可能从西北方向杀过来,所以不可能是明军。这些蒙古军士的敌人最大可能还是在瀚海宓城的党项人,只是这里有太多的谜团,我们现在还无法解开。”
“看来这里在最后时刻遭遇了一场屠城,所有人都死了,千户镇由此成了一座废城,不!应该是一座死城!”
“死城?”当韩江提到这个词时,唐风心里猛地颤了一下,他平静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城外京观中的尸骨我想应该还是党项人的,他们都是在千户镇被屠城之前数年,甚至数十年前被杀的。”
“哦!为什么?”
“一是这里气候干燥少雨,尸体不会轻易腐坏,垒砌京观要待尸骸腐朽成白骨后方可;二是蒙古灭西夏是在13世纪初,而忽必烈建立元朝是在13世纪中叶以后,所以我推断城外京观中党项人的尸骨是千户镇屠城之前数年,甚至数十年前所筑。”
“也就是说在西夏灭亡后,瀚海宓城的党项人还和蒙古人打了数十年?”韩江虽然认同唐风的推断,但还是有些惊愕。
“是的,从成吉思汗一直打到了他的孙子——忽必烈。”唐风望着眼前的干尸,无奈地笑了笑。
“难以化解的仇恨,按你的推断,蒙古人将党项人的尸骨筑成京观,炫耀武功,党项人后来报复,在一个月圆之夜,血洗了千户镇,从此,千户镇就再无人敢靠近。”
“谁告诉你是月圆之夜?”
“我看电影里都这么说嘛!”韩江苦笑道。
唐风又向前艰难地走了几步,不知不觉,他已来到了瓮城中央,放眼望去,自己正好置身于几百具干尸正中间。唐风不禁心头一颤,眼前一阵眩晕,他突然觉着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干尸阵当中,四周的干尸瞬间恢复了生命,站了起来,个个面目狰狞地冲自己包围过来……
【3】
唐风头晕目眩,站立不稳,竟直直地倒向脚下的干尸堆,幸亏韩江反应迅速,一把扶住了即将倒地的唐风。
唐风使劲晃了晃脑袋,再向周围的干尸望去,干尸并没有恢复生命,依旧像死了千百年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这里也看了,我们还是回去吧!”韩江提议道。
但是,唐风却挣脱韩江,摆摆手,道:“我想在这些干尸身上,我们应该还能发现些什么。”
“发现什么?不就是一具具干尸,面目狰狞的!”韩江不解。
唐风一个人径直往东南方向的瓮城城门走去,韩江只得跟了上去。唐风扒了扒一具干尸,这具干尸胸前被锐器刺了一个窟窿,一个又大又深的窟窿!“从伤口上看,这是被长兵器从正面刺穿的。”韩江平静地判断道。
“长兵器?会是什么?”
韩江努了努了嘴,“就在你脚下。”
唐风忙退了一步,这才发现,在黄土中隐约露出了一截已经干裂萎缩的粗木杆,这木杆足有碗口粗,唐风伸手想把这木杆从土里抽出来,可是他用尽全力,试了几次都没能将这截木杆抽出来!
韩江笑道:“我看你小子现在气力明显不如以前啊!”
“那你来!”唐风甩手不干了。
“我来就我来!”韩江接过木杆,使出七成力,木杆埋在土中,依旧纹丝不动,韩江大感意外,只得使出全力,大喝一声,这才将埋在土中的木杆抽了出来。
两人都惊呆了,唐风怔怔地盯着韩江手中的粗木杆看了好久,才喃喃说道:“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粗这么长的长矛!”
是的,韩江手中是一支碗口粗,有三四米长的长矛。“怪不得这具干尸身上的伤口又大又深,原来……这么长的长矛,古人作战时怎么能拿得动?以前只在书上见到过……”韩江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
唐风看看长矛,又抬头看看四周的城墙,“看来这长矛是属于西夏的武器,它不是用来和敌人单打独斗的,而是投掷的,这个蒙古军士就是被从城墙上投掷过来的长矛刺死的!”
“那投掷长矛的勇士肯定力大无比了。”
“是的,我很想看看是怎样的大力士投掷出这么长这么重的长矛。”
“你别胡言乱语了,要是这些干尸真复活了,你就歇菜了!”韩江压低声音,告诫唐风,那样子,似乎生怕把周围这些沉睡数百年的干尸惊醒了一样。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唐风又在几具干尸身上发现了箭头,只看了一眼,唐风便断定:“这些都是西夏的箭头,看来这些蒙古干尸确实都是死于党项人之手。”
“我还是不敢相信,西夏亡国之后,党项人还能有这么强的战斗力!”韩江摇着头,不敢相信唐风的推断。
【4】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瓮城城门下,此时,东方已经破晓,在这里,唐风见到了更不可思议的景象,瓮城城门竟然已经被石块和夯土筑成的一道土石墙封死。
韩江拔出匕首,使劲捅了捅城门洞里被封死的土石墙,坚固的土石墙竟然连韩江锋利的匕首都扎不进去,韩江不禁啧啧称奇。
唐风接过韩江的匕首,在土石墙下部扎了几下,又拨弄几下,缓缓说道:“整座土石墙都浇注了铁水,当初滚热的铁水将石块和土瞬间凝结在一起,成了一道坚固的铁墙,所以几百年后,依旧坚固无比。”
“怪不得!原来这就是铜墙铁壁。”韩江再次仰望面前的土石墙,“可是这又是谁干的?为什么要封堵城门?守城的,还是攻城的?似乎都说不通啊!”
“是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是守城的一方为了加强防御,封堵了城门,这倒可以解释,但是这样守城的一方就无法与外界联系了,补给物资也送不进来,除非……”
“除非城内的人知道外面不可能再有援兵和补给,所以视死如归,干脆封堵了城门。”韩江推测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这未免也太过于惨烈了吧,再说守城的一方若是蒙古大军,他们不可能孤立无援,完全没有必要采取这种办法。”
“那就是攻城的一方,可攻城的一方为什么要封堵城门呢?”韩江不解。
唐风一时也想不明白,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土石墙周围,他在土石墙前的地面上,还有一些干尸的盔甲上发现了大量铁渣滓,再看瓮城城门周边,干尸尤为密集,密密麻麻,叠压在城门前,而且所有干尸的方向都是朝向瓮城城门的。突然,唐风发现就在自己脚边,一具干尸身体还算完好,但干尸的双手及手臂只剩下了累累白骨,白花花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唐风浑身一颤,盯着眼前这具奇怪的干尸,他在干尸白花花的双手和手臂周围又发现了铁渣滓,这时,一幅可怕血腥的画面出现在唐风眼前:已经从城墙上攻进城内的党项人,将数百名蒙古军士困在了瓮城之中,蒙古军士先是向南门撤退,党项人放下南门上的千斤闸,无法撤回城内的蒙古军士只得向瓮城城门奔来,企图打开瓮城城门,杀开一条血路,突出重围。可就在这时,刚刚攻占瓮城城门的党项人,在城门之上抛下大量石块和黄土,堵住了瓮城城门,蒙古军士拼命搬开石块和黄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滚滚铁水从城门上倾泻下来,冲在前面正在扒土石的军士瞬间被滚烫的铁水夺去了双手,撕心裂肺的哀号声传遍了整个瓮城,紧接着,党项人的复仇之剑,还有复仇之矛便如雨点般射向这些蒙古军士,一场血腥的屠城就这样开始了。
【5】
韩江使劲拍了拍陷入沉思的唐风,“咱们该回去了,梁媛还在车上呢。”
唐风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是啊,梁媛还留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