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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对于那个被认为是从犯的年轻人,他作不出任何推断,好像完全被一层面纱遮着,只是心中觉得那人是按照S的指示活动的打手。
一个女人要巧妙地接连杀死两个乃至三个人,那是极其困难的。所以S雇用年青人的可能性很大。那么,那个年青人是谁呢?肯拼命地跟她一起杀人,他肯定是S的心腹。他想,那人一定是无条件服从S,死心塌地地跟着S,像一条哈叭狗似的小伙子。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参与杀人呢?
对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叭狗是谈不上道德和良心的,它只知盲目地服从主人。主人下令叫它咬什么人,它就拼命去咬。对于哈叭狗来说,主人是至高无上的,其他的人都是攻击对象。
那青年如果是一条哈叭狗,肯定是个可怕的人物。看看杀害金玉子的手段就可以知道了。他几乎是用刀把玉子的脖子割断的,相当残忍。尽管没有看到尸体,但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崔基凤就禁不住要打寒噤。他还没有被捕,如果警察收紧了搜查网,他也许又会行凶杀人。没有任何办法保证不发生第三次、第四次凶杀案。
吴妙花可能也死在他手里。不过,还没有发现妙花已经死亡的证据。她也许是活着呆在什么地方,也许是死在一个无法找到尸首的处所。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他突然想看看吴妙花,想得心里难过。他是在她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为了让头脑冷静下来而出外旅行的,是放弃找她而离开家庭的。他的行为果真对吗?
他果真就没有一点错误吗?新婚第一夜就把新娘扔下,和卖酒的女人喝酒过夜,这事果真能使之合理化吗?这是愚蠢的行为,肮脏的行为。他的人格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一切都是由于自己缺德所致,这种想法使他难过。由于实在是太难过了,他恨不得哭一场。要是妙花在身边,他一定要抱住她请她原谅。
火车停下了。是大田车站。他突然想吃煨面。大田火车站卖的煨面一向很有名。他从车上下来,急步向卖面的地方走去。人们用嘴吮着热气腾腾的煨面,起劲地吃着。
他吃得也很起劲。由于要在开车之前吃完,有点手忙脚乱。冻得发抖还要吃面,别具一番滋味。
面条快要吃完的时候,他猛地抬起头来朝对面看了一眼。和正在对面吃面的一个男人的视线碰了个正着。崔基凤发觉他正朝自己这里偷看,心里很不高兴。两个人的视线一碰上,对方就赶忙把头低下去,把面条朝嘴里送。崔基凤丝毫也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观察着那人的气色。
那人头上戴着一顶写有K字的黑运动帽,还戴着一副墨镜,因此很难辨出他的面容。而且身上罩着一件税务制服,身材不很高。此人没有同伴,好像是一个人。崔基凤估计他可能是棒球运动员。年龄一下子难以分辨,看上去在三十岁上下。崔基凤把碗里剩下来的面汤喝完,放下碗筷,又看了对方一眼。戴黑色运动帽的也刚吃完,朝这边看了一眼。两个人像约好了似地彼此避开对方的视线。
崔基凤的心里嘀咕着:“那人看我,是不是认识我?几天前自已被说成杀人犯的时候,脸在报纸上登得那么大,那人可能认识我。”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非常丢人。
他回到卧铺房间叹了一口气,用手巾擦了擦冷汗。觉得自己好像是逃亡中的杀人犯,非常烦躁和不安。幸亏乘的是卧铺。
列车出发了。他喝完一罐啤酒,便睡觉了,但是头脑非常清醒,好像一下子睡不着。
不一会儿,他又陷进案件的旋涡里。种种疑问首尾相衔开始折磨他。其中最使他苦恼的是舞女金玉子为什么会被杀害这样一个问题。
“这次案件要讲究形式的话,金玉子是可以称之为重要证人的人物。她是可以替我辩护、也可以使我陷入困境的证人。凶犯是不是为了要让我陷入困境才杀害金玉子的呢?有什么必要使我陷入这样的困境:)凶犯所希望的是不是要把我打成杀人犯,让我代他上断头台。如果这是凶犯所希望的,那么他的计划可算是成了泡影。由于杀了金玉子,案犯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身影,让我成了自由人。所以可说是带来了相反的效果。”
崔基凤想安慰安慰玉子冤屈的鬼魂。她是因为和崔基凤喝了酒,发生了一夜的关系而被杀害的,所以她是碰上了一个倒霉的客人,才没能活完自己的一生而死去的。那年轻的女人有多冤呀!
崔基凤睡着了。他在睡觉的时候一直受恶梦的折磨。那梦抓不住头绪,乱成一团,使他痛苦。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是清晨五点稍微过一点。
他本想支起身来,后来又没动弹。他发现肚子上面放着一张纸,觉得很奇怪,打开灯,拿起纸靠近了看一看,好像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用圆珠笔写了如下几句话:
自杀吧!像你这样的人现在还活着是个耻辱。如果不自杀的话……
最后一部分没有结尾。崔基凤不禁打了个寒噤。想到杀人者的手从自己身上掠过,不禁大大地吃了一惊。他捏着纸片跑到通道上。
走廊里什么人也没有,挺安静,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想到杀人的人也许正隐藏在这个卧铺房间的什么地方,不禁害怕极了。乘务员在空卧铺间里睡觉,崔基凤估计把他喊醒了问一下也是毫无结果的,于是便决定作罢。
崔基凤上厕所的时候从里面把门搭上,想到杀人的人也许什么时候会来偷袭,他非常紧张。
崔基凤从厕所出来到盥洗室去。一个年轻女人在镜子前面化妆,看见他后便赶快出来。崔基凤进去洗脸。脸用冷水洗过后,紧张的心情好像好些了。
“叫我自杀,这从哪儿说起?我不能死!”他差一点大声喊起来。
肯定是在睡觉的时候,有一个人把纸片放在他身上的。那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呢?是S吗?是S和S的心腹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有人把这张纸留给我。
他把揉皱了的纸拿出来摊开,又看了一遍,觉得没有结尾的最后一段是最具有威胁性的。
“‘如果不自杀的话……’意思是要杀死我。这是警告我。能把肚子挺出去,要杀就杀,那该多好。‘像你这样的人现在还活着是一种耻辱。’意思是非常讨厌我。是什么人?干吗要讨厌我呢?难道讨厌我讨厌得要把我杀掉吗?”
他把小纸条又看了一遍,遒劲有力的字迹好像是男人写的。他怎么也不相信杀人者的手竟然伸到了自己的身边。但事实总是事实。
“然而,害怕、发抖都没用,只能采取与之斗争的态度。假如我抱定决心不自杀,那人会立即对我进行攻击。他为什么要杀死我呢?杀死我,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崔基凤竭力想保持沉着。他知道一害怕、发慌,就会白白送命。
这事要不要告诉警察?如果有个刑警在旁边,害怕就会好一些。但是他不想用这种方式来摆脱恐怖。
他转而一想:“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好像是可以了解到杀人者的真面目的极好机会。要了解对方的真面目,就得让对方接近自己。只有非常接近,那时才能扑上去看到他的真面目。要做到这样,就得让他认为我是很放心的。”
崔基凤太紧张了,什么事也干不了。躺着也不舒服。他把被窝蹬开准备下床。
火车减慢了速度,不一会儿就停了,是K站。时间是六时十分。
在K站下车的人不到十个。他最后一个走向检票口,不住地朝后看。后面什么人也没有。列车离开的地方,只有一片皑皑的白雪留在黑暗中,好像抹上了白颜色。
他最后一个把车票交给检票员走出检票口。雪下得不大,相反风却刮得非常大。离天亮好像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他看见卖肉汤的店家的招牌,便一溜小跑走过去,因为他突然感到肚子饿了。
有几个好像是刚从火车上下来的人坐在火炉边。一共四个,三男一女。女的上了年纪。她跟一个好像是她丈夫的老头并排坐着。另外两个男的年纪轻,穿着登山服。走过去一看,登山需要的东西无一不备。
崔基凤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坐下,看了看他们,立即对他们失去了兴趣,把视线转到别处。哪一个也不像会杀人的人。
“从这儿走到华严寺要多少时间?”一个年轻人问女老板。
“乘出租车一会儿就到,十五分钟行了。”
“从华严寺到老姑坛要多少时间?”
这时候门开了,有一个男人把脸伸了进来。
“下雪了,老姑坛不能去,大概禁止登山。”
男人摇摇头,好像是叫他们连想也不要想。年轻人显出狼狈的神情,男老板更进一步说道:
“入口有警察守着,雪下得大,一概不让进山。”
“即使如此,我们也要登智利山。我们想在冬无横穿智利山,已经准备了一年。如果到这儿来了却不能实现愿望,太不像话。请问华严寺到老姑坛要几个钟头?”
两个年青人非常自信。崔基凤心想他们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他们好像是大学生。男老板无可奈何地看了看他们,也许是觉得不行,走出去坐在椅于上。
恰巧肉汤来了,崔基凤拿起勺子开始喝起来。热的东西一下肚,冷的感觉好像缓解了。
“你们说要横穿智利山。从什么地方开始到什么地方为止?”
“从华严寺,经老姑坛到天王峰。”
“从华严寺到天王峰?你知道这一段距离是多少?至少两百里。两百里,你们要在雪地里走两百里?”
“唔,知道。我们知道雪积得很厚,非常冷。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去。”
崔基凤很羡慕他们。但另一方面也觉得他们是不是太冒险了。不是专家,背着沉重的行李在积雪的高山上接连几天强行军,几乎等于是去找死。
“瞧,你们以为这是一两天的路程吗?秋大没有雪还得走三天。雪积得这么厚,要多花一倍的时间。我看你们不像是专门登山的人,有把握在山匕呆一个星期吗?山上冷得厉害,一般是零下二三十度。”
男老板拼命阻止他们,越是这样,学生们越是信心十足。他们问怎么才能避开警察进山。老板被他们缠得没法子,一方面告诉他们路,一方面恳切地劝他们千万不要去。
崔基凤突然冲动起来,想跟那两个学生一起去。他明知道这是愚蠢的举动,却产生了一种想跟愚蠢挑战的强烈的念头。其实,他并无任何一样横穿智利山的装备。睡袋、粮食都没有,尤其是没有横穿智利山的强壮体魄。这样的他提出要去横穿智利山,等于是表示要去冻死。他赶忙喝完肉汤,注意着学生的行动。
学生们喝完汤以后,又跟男老板谈了一阵,才背起背囊朝外走。崔基凤也跟着他们悄悄朝外走。
外面停着一辆空车。崔基凤看见大学生们乘上出租车,便朝那儿走去:
“如果是到华严寺,让我搭一下车吧!”
学生们看见崔基凤的打扮,以为他和自己一样也是来登山的,便同意他搭车。
“去登山吗?”
车一开动,坐在后边位子上的小伙子就提出了问题。崔基凤回答他们说自己也是去登山的。
“准备到哪儿为止?”
崔基凤说计划爬到老姑坛。他们很高兴,说是多了一个同伴太好了。这次轮到崔基凤开口说话了:
“刚才在小饭店里听说你们要横穿智利山,是真的吗?”
“对。打算这样。”小伙子们像约好了似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