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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子犬吼了一阵,破庙中毫无反应。张四爷皱了皱眉,手指伸出口中,嘘的一声响哨,那三个豹子犬几乎同时止住吼叫,牢牢盯着破庙,仅喉中低沉嘶吼。
张四爷喝道:“二嚼子!去!”
只见最高处的体型最大的那只豹子犬,一个躬身,硕大的身体一跃而起,在空中稳了一稳,竟落到破庙的屋顶,震的砖瓦碎石齐飞。二嚼子身体极为敏捷,也不停顿,一个扭身,哗啦一声巨响,从屋顶的破洞中跳入破庙。
张四爷继续喝道:“三嚼子!也去!”
体型比二嚼子略小的那只豹子犬,也从大石上跃下,从地面上直冲而去,如同一团黑色的旋风,从破庙的窗口一跃而入,把那本已腐朽的窗檐撞成碎片,四下横飞。
张四爷让两只豹子犬冲入,乃是极狠毒的套路,豹子犬若在房中找到活人,不由分说就会撕扯个四分五裂。如果是火小邪这种级别的人物留在房中,恐怕叫都叫不出一声,脑袋就得被豹子犬咬掉。
两只豹子犬跳入房中,并无动静,但片刻功夫就又大声吼叫起来。
张四爷听到豹子犬的吼声,皱了皱眉,骂道:“奶奶的!居然没人!”
张四爷命人撤了钩子阵法的七网罗汉阵,自己大踏步上前,一脚将破庙的烂门踹飞,咔咔走进屋内。二嚼子和三嚼子仍然在地面上各处不断闻嗅,显得极不甘心。
张四爷抽了抽鼻子,骂道:“烟火味道!”
周先生也跟进房中,四下一看,快步走到地面上一小堆灰烬面前,蹲下身子,用手指蘸起一点灰烬,用舌尖舔了舔,说道:“也就走了二柱香的时间。”
张四爷点了点头,四下寻去,走到绑着火小邪的角落,也蹲下身子,四处摸索了一番,自言自语道:“他们还绑住了一个人,看来这人并没有挣脱开绳索。哼哼,极可能就是他们带走的火小邪,他们带走这种废物有什么用处?难道玉胎珠根本就不在火小邪肚子里?”
周先生凑过来说道:“张四爷,嚼子们在这里闻不到他们的气味了。莫非”
张四爷起身说道:“周先生有何高见?”
周先生说道:“他们上不了天,入不了地,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用了类似净味散一样的东西,盖住了他们的气味。”
张四爷说道:“净味散?就算是净味散,我们的豹子犬不该闻不出来。”
周先生低声说道:“寻常的净味散,也就罢了,如果那丫鬟小翠真是水家的人,又和他们在一块,就不一样了。水家贼道,变化多端,听说其中一项本事,就是去除自己身上的味道或者掩盖踪迹,以便接近必要的人物,行偷窃之事。若是水家人的净味散,恐怕我们半日之日,再也别想靠豹子犬闻到他们的踪迹。”
张四爷叹道:“这么厉害?如果任他们跑出半日,我们再找到他们可就难了!”
周先生也是低头沉思。
有钩子兵飞奔来报:“张四爷,周先生,查到有马蹄印记,有六匹马!看深浅,似乎只坐了五人,空出一匹马!马蹄印向着东南方向的乱石岗去了!”
周先生骂道:“好狡猾!从乱石岗这种地方经过,连踪迹也找不到了!看来他们对这一带的地形还挺了解的啊!麻烦啊!麻烦!”周先生踱了几步,闭目思索。
张四爷见周先生也是烦恼,等了周先生片刻,直到见周先生眉头展开之时,才适时问道:“周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哼哼,他们毕竟不是飞鸟!也不是穿山甲!只要从地面上过,多少会露出马脚!来人啊,速速把风波寨中的飞鸽全部放出,通知三百里内所有的驿站哨子、茶水脚夫、穿堂掌柜、绿林黑头、马彪山彪,就说奉天张四爷悬赏三千大洋,查四个陇西口音的汉子和一个小姑娘一行五人的下落!火速去办,不得有误!”周先生吩咐道。
钩子兵得了周先生的令,飞也似的退去了。
张四爷喝道:“好!”
周先生哼道:“想跑?以你们那些劣马的脚力,我们必能在五百里内追到你们!”周先生转头对张四爷说道,“张四爷,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动身!”
张四爷一点头,冲仍在地面上苦苦闻嗅的豹子犬打了个哨子,叫道:“二嚼子!三嚼子!省点力气!再陪爹爹赶路了!”那两只巨犬抬起头来,似乎犹有不甘,仍听从张四爷的号令,跳到张四爷身边。
有钩子兵上前将豹子犬脖子上的钢圈挂上绳索,随着张四爷出门,众人眨眼之间,就从这破庙中退了个干净。
再片刻功夫,这一片地方又是空谷幽鸣,寂静无边,再无半个人影,哪似刚才发生了如此多的江湖奇事?
暂且不表张四爷这边的部署,又说回严景天、水妖儿、火小邪这边。他们离开破庙,向东南方向奔了数里路,就听到身后的山谷中传来豹子犬惊天动地的怒吼,尽管已经相隔的颇远,但那吼声仍然声势惊人,惊的两边林中飞禽走兽扑腾腾四下躲藏,喧哗不已。
严景天他们无不扭头回望,心中暗道:“这是什么怪物!莫非是张四家的豹子犬已经找到破庙了?”
想归想,众人丝毫不停,更是快马加鞭,直奔东南方而去。
又行了十余里,果然如水妖儿所说,前方豁然开朗,现出一大片乱石岗来。这片地区乃是一片面积颇大的山谷盆地,常年积水冲刷,地势又低,所以放眼看去,遍地都是高矮参差不齐的碎石,大的石头有数人高矮。地面上除了石头,无数条溪水纵横交错,从石缝之间缓缓流过。
严景天他们一看,知道这片乱石岗能隐藏住他们的踪迹,纷纷下马,牵着马从乱石岗中穿过。火小邪也下了马,默默跟着水妖儿,走在队伍中间。
别看乱石岗大石林立,却地势平坦,十分好走,以严景天他们的身手,自然不在话下,就连火小邪,也是丝毫不觉的吃力。所谓乱石岗能隐去踪迹,乃是因为乱石岗以石头覆盖,很难留下足迹,就算是松软的地方踩的歪斜了,还有溪水顺势涌过来冲刷一番。尽管如此,严景天还是十分小心,命严守义、严守仁断后,切切实实将所有可能被发现的痕迹销毁。
众人走了约半个时辰,严景天摸清了方位,蹲下身子,把手按在地面上,又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听,算是探了探附近的情况。严景天发现并没有人追来的迹象,这才带着众人出了乱石岗,上马继续向东奔去。
严景天他们这一走,就一日一夜没停,中间不过短短修整了两三次。行到第二天天色大亮,他们已经离开通河镇三百多里,算是把张四爷甩开了。人还能支持,马却已经都口吐白沫,再跑下去恐怕就会暴毙于路边。
严景天只好放慢速度,命严守震、严守仁再去沿路打探到了什么地界,其余人则就地休息。
不一会严守仁来报,说是前方有一个界碑,此地叫做“落马坳”,从未听说这个地名。严景天问水妖儿是否知道,水妖儿也连连摇头。
又过一会,严守震也回来,报道:“严堂主,前方约二里远的山窝处,有炊烟升腾,可能是个村落。”
严景天点头应了,说道:“也好!我们去看看吧!没准能讨碗热汤喝喝!”众人都是人困马乏,均无异议,由严守震带路,向着村落走去。
等走到严守震所说的村落外,大家倒也乐了,哪里是什么村落,竟是一间略显破败的客栈。严景天眼尖,看到客栈院子中有伙计跑进跑出的忙碌,院子里还拴着七八匹马,便知道客栈还在经营,并无异样。那客栈门口竖着一面旗,上书:落马客栈。
严景天笑道:“兄弟们,水妖儿,前方是一间客栈,我们去好好休息一阵,晚上再走!”
众人也都叫道:“好啊!”
这间落马客栈,并非是常见客栈的格局,只是七八间缓坡上的民房,用栅栏一围,把最前面一间房子前后墙打通,规整规整布置些桌椅,再临街起一个院落,用来拴马驻车,便算是客栈了。
此时落马客栈前堂中正有一个掌柜打扮的干瘦老头,抽着旱烟,戴着老花眼镜,模样倒还斯文,正靠在柜台后面摇头晃脑的看着一本古书,看的带劲了,边看边摇头晃脑不止。
哐当一声,一个伙计从门中闯进来,冲的太快,撞在桌椅上,人也差点摔倒在地。
掌柜的一抬头,见是伙计急急忙忙的,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还是把头一低,继续看书,嘴中则骂道:“贾春子,是见到鬼了还是看见妖精了?天天神叨叨的!”
伙计贾春子身高马大,身形极为魁梧,长方大脸,浓眉大眼,就是显得有些憨头憨脑的。贾春子撞到桌角,正疼的紧,歪着脸没说出话来,听掌柜的骂完,才嚷道:“钱老爷!钱老爷!来,来来来,来客人了!”
钱掌柜的头也不抬,骂道:“你说来个偷吃的狗熊啥的,我倒相信。”
贾春子嚷道:“真,真的!一二三四五六,五六个人呢!”
钱掌柜把头一抬,见贾春子目光恳切,不禁说道:“还真来客人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贾春子身材高大,双手一伸,从柜台上把手插入钱掌柜腋下,竟一把提了起来,把这个瘦小老头从柜台后提到前面。钱掌柜可能也见怪不怪,嘀咕了一句,整了整自己的大褂,赶忙迎出店门外。
严景天他们一行人在落马客栈前下马,正想呼喊,就看到钱掌柜和贾春子一前一后的跑出来。钱掌柜一看到严景天他们,笑的眼睛都没了。别看他一把老骨头,跑的和飞一样。钱掌柜一边高呼:“各位大爷!各位客官!小店有人哪!有人!”一边脚下不停,跑到严景天面前,一个抱拳,说道:“客官!里面请,里面请,小店正在营业!正在营业!”
水妖儿早就换了一身寻常的女子小褂,把头发盘起,看着倒像个小媳妇,水灵的很。
严景天左右看了看,院中一侧的马厩中尚有七八匹马悠闲的吃草,马背上鞍套齐全,像是住店的客人的。
严景天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要赶远路,这几匹马,麻烦用上好的草料。”
钱掌柜叫道:“没问题,没问题,里面请,里面请!贾春子,听到没有!”
贾春子赶忙吆喝一声,上前把各人的缰绳都接了过去,把马拉向一边。众人看这个贾春子一副伙计的打扮,但个头着实惊人,比个子最高的严守义还要高出一头,巨人一样,都是心中一惊。好在贾春子眉目间憨憨傻傻,满脸堆着笑意,一看也知道没什么心眼的,才都略略放心。
火小邪暗道:“看样子比奉天城里玩杂耍的史大个还要高出半个头!不知力气赶不赶的上他?”
钱掌柜在前面引路,大家在后面跟着,严景天问道:“掌柜的生意可好?”
钱掌柜答道:“不行啊,自从郭松临大人和张作霖张大帅开打以后,我们这条路上就没有什么生意了,今天好不容易才盼到您们几位客人。”钱掌柜说的郭松临和张作霖开打,正是1926年前后,郭松临反了张作霖,举兵相抗,张作霖只好请日本关东军来帮忙,这才抓了郭松临,赐他一死。但郭松临死后,还有一批死党残部抵死不降,嚷嚷着要给郭松临报仇,导致还有些星星点点的战役,所以这段时间,辽宁一带兵荒马乱,很多路都没有客商往来了。这钱掌柜倒是说的实情。
钱掌柜对严景天暗示般的提问毫无反应,自说自话,连火小邪都觉得奇怪,明明院中一角拴着七八匹马,怎么叫今天才盼到客人?难道这些马匹是自己跑来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