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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小邪凝神静气,在房间内一小步一小步的行走,用手一段一段连续的触摸着墙壁,慢慢用手指敲打,细细听声。一圈一圈又一圈,一直走了七八圈,火小邪才停了下来,身子一蹲,用手按在一面墙壁上。
火小邪伸出手指,在木质的墙壁上微微一抠,立即有一小块木漆被抠开,再抠几下,便显出一个小孔。这小孔好似被一根钢刺钉入后形成的。火小邪眯起眼睛,细细的在小孔周边按了按,辨出更多的信息。
这个小孔形成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而且是有人大力投掷钢针,被击打改变了力道和方向后,才钉入墙内形成的。小孔形成后,被人用类似的材料修补,显得天衣无缝,若不是火小邪心细,实难发现。
火小邪再走一圈,很快又发现了几处可疑之处,有的是钢刺形成的小孔,有的则是小刀形成的划痕。按照各处痕迹,火小邪在脑海中拼出了一副连续的画面——就在火小邪来这里前一个多时辰,房间里曾有一次无声无息的激烈打斗,一人使钢刺,一人使小刀,一共用了七到八招,使钢刺的人便落在了下风。而宫本千雅,拿手兵器就是钢刺
雅子的身手,火小邪是非常清楚的,她自幼修习忍术,忍术段位之高,仅在几人之下,而且战斗力极强,就算火小邪亲自动手,七八招想制住雅子也绝不可能,更别说雅子居然没能逃出屋外示警。就算雅子怀有身孕,有所顾忌,也不可能落得无声无息被人抓走的境地。
唯一的可能,雅子被某种法子先行制住,言语行动不便,方会如此。如果是忍术中的手段,能够不引起雅子警觉的法子,只有区区三种,一种是“八能强压”,一种是“苦菊奥义”,一种是“板山降”。可这三种法子,均属于密殿宗一系,而密殿宗的宗主,就是伊润广义,除了伊润,还有一人能够做到,就是与伊润广义亦师亦友的土贤藏丰。
这次围剿火家,土贤藏丰留守奉天郊外凉山庵,并未跟随,他如果来抓雅子,是绝对有这个本事的。
火小邪一番猜测,大概分析出个原委,眼下的这些变化,只怕是在忍军围剿火家之前就安排好了的。回想火王严烈临终前所述旧事,伊润广义此人城府之深,做人之狠毒,心胸之狭隘,远超自己的想象。想那伊润广义认自己为子,原来是一层套一层的阴谋,自己的所有行动,均在伊润广义的设计之内,自己一直在当伊润广义的棋子,这么多年竟毫无察觉!
火小邪惨笑一声,席地而坐,心如刀割,事到如今,怪的了谁人啊!若有天地道,天地道即是贼道;若有人道,人道亦是贼道;若有万物之道,也逃不过贼道!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
若不是孤儿,哪有苦寻父母执念;若不是好强,哪有火门三关之遇;若不是情仇,哪有杀灭火家之恶;若不是血肉,哪有火盗双脉传承;若不是!若不是!怪的了谁人!怪的了谁人!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物生乎身。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变定基。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炼,谓之圣人。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火小邪双目含泪,苦苦梳理自己胸中翻滚的怨念,良久之后,才慢慢平复下来。
火小邪长身而起,目光平静,恍若无事一般,走上几步,拉开房门。
院内的一种侍从还跪拜在屋外台阶下,见火小邪出来,连忙跪拜行礼。火小邪心知肚名,这些人里面,至少有一半人与自己貌合神离,说是服侍火小邪和雅子,实际却暗中监视。
火小邪淡然道:“去书房看看夫人有没有给我留下书信。”
一名侍女赶忙跑去,片刻即回,果然取了封书信来。
火小邪并不奇怪,展开书信一看,只见信纸上用中文写着:
“父亲大人有要事相商。夫君若回来,亦要秘密赶来。地点可问土贤藏丰先生。盼!妻,宫本千雅。”
火小邪取出打火机,将这封信点燃,付之一炬。对于这封信的真伪,火小邪已经毫不在乎了。
火小邪看着这封信稍为灰烬,这才说道:“我有事外出!”说着大踏步向一侧走去。
火小邪并没有走正门,而是来到围墙边,几个抓握蹬踏,便跃墙而出。
火小邪一落地,并未左右观望,只是捡着行人稀少的地方快步而行,一直走到人烟稀少之处,才站定下来,靠着一棵大树坐下,从怀中摸出一块干粮,大口咀嚼吞咽。
一团轻淼淼烟雾从一道残墙后喷出,有人嬉皮笑脸的说道:“火小邪,我当你不会来呢。”
另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笑道:“贱男人,你是巴不得他来吧。”
火小邪咽下嘴里的干粮,缓缓站起,冲着向他走来的一男一女微微一拜,说话声音竟哽咽了:“请,帮帮我”
来的一男一女,就是火小邪的老熟人烟虫、花娘子。
烟虫还是吊儿郎当的叼着根烟,见火小邪这副样子,赶忙走上一步,将火小邪扶住。
火小邪在此等苦难的境地下,再见烟虫,心里好似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感慨之余,更是难掩伤心绝望之情,面对烟虫,好似见到了值得依靠的人一样,什么事情都隐瞒不住。
烟虫啧了啧嘴,说道:“哎呀哎呀,火小邪,是丢了老婆了吧。”
火小邪点头道:“是”
烟虫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从马上跳进院子,我就给你打手势,当你没看到呢。”
火小邪说道:“我看到了,可当时我着急。”
两人所说不假,在火小邪骑马来到宅院外,打算翻墙而入的时候,烟虫正躲在一边,冲火小邪挥手招呼,当时火小邪看的真切,也认出了烟虫,但火小邪觉得事态紧急,没有功夫和烟虫先聚。火小邪艺高人胆大,便舍了烟虫,先进到内院寻找雅子。直到确认雅子失踪后,火小邪才转念想到烟虫,于是再次翻墙而出,寻找烟虫。
火小邪、烟虫、花娘子相会之地,乃是火小邪七年前在奉天时,就与烟虫约定的几个地点。
烟虫拍了拍火小邪,说道:“来来,先坐!”烟虫扶着火小邪坐下,才说道,“你啊,快三十岁的人了吧,怎么还象个孩子,你一进城就这么猴急马跳的冲进去院子里找老婆,是个人都知道你害怕了。你这个做法,不是盗贼,而是侠客了。”
火小邪惨笑一声,说道:“可我又能怎么办”
烟虫抽了口烟,说道:“我猜也猜得到你发生了什么,肯定是和日本人翻脸了,害怕他们对你老婆不利,所以急急忙忙赶来相救。哎呀火小邪,你一路赶来,都是在明处,别人如果已经准备好要算计你,你再赶也没用的嘛。现在你的心思,别人弄得一清二楚了。”
花娘子一盘发嗲道:“臭男人,就你知道的多!火小邪赶来救老婆,你还让他不急,你这个没心没肝的,以为别人像你这么无情无义不要脸啊。”
烟虫谄媚一笑:“骚婆娘批评的入木三分,分外精屁啊!我错了,我错了!”
花娘子一乐,但有马上生气起来,一把捏住了烟虫的耳朵,叫骂道:“什么精辟?是那个屁?你说!”
烟虫也不挣扎,任凭花娘子把自己揪起来,满脸堆着笑容,骂道:“你这个骚娘们,没素质没文化害死个人,我当然是说的好话!哎哎哎哎,别使劲,骚娘们你就不能在我小兄弟面前给我留点面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啊!哎哎哎哎,我服了,轻点,我错了,大错特错了!”
花娘子这才把手松了,对火小邪说道:“小邪,你这个烟虫大哥是个无牵无挂,吊儿郎当的货色,一肚子歪理邪说,你别信他说的!”
火小邪倒是被这对冤家夫妻的嬉笑怒骂弄的哭笑不得,心情稍缓,也知道这是烟虫、花娘子的一片苦心。
火小邪喘了几口粗气,说道:“可我现在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还请烟虫大哥,嫂子多多指点。”火小邪说完,左右看了看,又说道,“奉天是忍军重地,我们在此说话多有不便,要不”
烟虫哈哈一笑,抽了口烟,说道:“不要紧,现在奉天城内,鬼子的高手全部出城了。至于水家人,爱听不听,不用管他们。”
烟虫从怀中摸出一个铁皮酒壶,拧开盖子递给火小邪,说道:“来,先喝一大口。”
火小邪也不客气,接过酒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辣的嗓子火烧火燎一般。这烟虫自己勾兑的酒,一如既往的既辛辣又难喝。
烟虫接过酒壶,把剩下几滴倒在嘴里,把盖子拧好,装回怀中,笑道:“火小邪,多年不见,酒量涨了啊。这个忍军少主可当的不错?”
火小邪辣的直瞪眼睛,惭愧道:“烟虫大哥,莫要再提忍军了”
烟虫笑道:“看来你外出一趟,经历了不少事情。”
火小邪说道:“是,一言难尽烟虫大哥,只是,你怎么在这里?”
烟虫续上一根烟,说道:“记得我说过的血罗刹吗?这个防盗的阵法应该是结成了。我这几年没干别的,专门打探血罗刹和圣王鼎的下落。而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留意你的住所,奉天的忍军行动很难捉摸,唯一能够有些线索的地方,便是你所住的宅子。至于你这个宅子,好像是一个挺明显的破绽。”
火小邪一个激灵,说道:“破绽!你是说一个钓鱼的饵?”
烟虫吐了口烟,说道:“差不多。你一个忍军少主,住在奉天城内,四周无遮无挡,警戒也不严,不少乔装打扮的忍者在你宅子里进进出出,似乎就是想要人多多留意此处。嘿嘿嘿,至少我这尾鱼是被钓住了,只是他们还没有拉线。”
火小邪看着烟虫,觉得有些不妙。
烟虫哼哼两声,又说道:“只是呢,我这种小鱼,他们也不屑把我钓上来。他们真正要等的大鱼,应该是五行世家吧!”
火小邪略略沉思,说道:“他们是想引五行世家去找血罗刹阵?”
烟虫说道:“也许吧!鬼子忍者的想法和我们中土盗贼不太一样,所做的事情,有的小题大做,有的大题小作,一会要不顾一切的挑战,一会又过于小心,反正神叨叨的,操他娘的咧,鬼子真是有点变态的,想法畸形的很。别看俄国老毛子狠,不过是大狗熊,做事直愣,反而好对付。而鬼子却像发了疯的黄鼠狼子,明明要去偷鸡,鸡要偷到了,偏不,又改成拔鸡毛吃鸡屎了。所以,对付小鬼子,不能用咱们的常理去想。头疼,头疼啊。”
花娘子亦正色道:“小邪,小鬼子最喜欢讲着大道理,去办鸡鸣狗盗的事情,你如果真的和小鬼子决裂,他们会用各种方法对付你的,你千万要谨慎了。”
火小邪说道:“我现在只想办两件事,一件是救回我的妻子,一件是和伊润广义有个了断,为我爹、娘报仇,只要能办到这两件事,我再也不想和五行世家、日本人有任何瓜葛,也不管天下是谁当皇帝,我只想离开中国,去南洋生活,当个普通人,了此残生。”
烟虫深深抽了口烟,吐了几个烟圈,看着空中的烟圈慢慢消散,才说道:“人在局中,生不由己。人心既动,万世难休啊。”
火小邪向烟虫抱拳一拜,恭敬的说道:“烟虫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牵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