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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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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条的街道上,隔着栅栏和树木,列车轰轰地开过。再也没有猫可挟的齐娜哗啦啦地倒塌了。那以后,她的牌也打臭了,算得照样很精,但牌运不再,其打法也被我们摸透了,逐渐地把她赢走的毛票又赢了回来。看来钾肥确实有点魔法,有些事情说不清。

有一天,是下雨的早晨,我在校门口遇见齐娜,她说:“钾肥死了。”

既不是被火车撞死的,也不是吃了什么中毒的老鼠,也不是因年老力衰而死,反正就是死了,尸体被人发现在街道旁的一根电线杆后面,湿淋淋的不成样子。我再次陪同齐娜来到旅馆。旅馆那个人说,钾肥吃得香睡得好,平时也很安静,一点看不出有病的样子,忽然有一天就死了,死前的晚上还吃着剩饭在电视机前面看了一集动画片。

齐娜给钾肥收尸,装进一个马夹袋里。淋湿的猫都有点像魔鬼,不过钾肥已经死了,至多像块墩布而已。我告诉她马夹袋可不能打结,钾肥会没法托生。她便又去旅馆里要了一个瓦楞纸盒,装了钾肥,跨过一片潮湿的灌木,在铁路沿线的树林里给钾肥挖了个浅坑,埋了。草地上隆起一个很小的土丘,鞋盒那么大。自始至终没有一列火车开过。

“毕竟没有像故事里说的,死了以后就恢复原形啊。”齐娜说。

“变回初恋男友?”

“要真那样就好了。”

“照古代的做法,太监死后得把割掉的宝贝东西缝回去,钾肥的宝贝在哪儿呢?”

“还真不知道。从认识它的那天起,就是个阉猫。下辈子投胎做个母猫吧,阿弥陀佛。”齐娜双手合十,在钾肥的坟前嘀嘀咕咕地祈祷着。

据说猫的死亡特别干脆利落,既不会流露出不甘,也不会对主人有什么交待,猫很清楚,只要自己死掉,随时都会有另一只猫来取代它的位置。死亡于猫而言就像是一次简单的跳槽。

钾肥死后,齐娜对猫的热爱稍稍减退,从此再也没有看见她挟过一只猫。有一次在杞人便利店里遇见一只不那么纯种的蓝短,按市场价没有几千也得值几百,我们问杞杞这猫从哪儿弄来的,杞杞说搞不清哪儿来的,自己跑来了就不肯走了,在店里负责捉老鼠吧。

“搞错没有,蓝短捉老鼠。”齐娜嘀咕了一声,和那只智商不太高的蓝短玩了一会儿,杞杞说如果喜欢可以送给她,齐娜摇摇头,“再也不养猫了。”

野猫的出生与死亡都是非线性状态的变化。一九九九年的春天过去,学校各处有很小的野猫钻出来,娇滴滴的泛着傻气,令人惊喜。这些小猫被各类爱猫人士用各类猫粮喂养,剩饭居多,其次是饮料,也有人会去一站路以外的超市买正宗的伟嘉猫粮。

这些小猫也稍稍抚平了齐娜的哀恸,经常看见她在校园的小道上喂猫,和小猫混熟了,好几只都被她起了名字。有一只小猫和钾肥长得几乎一样,简直就是钾肥的童年版,或疑似钾肥的私生子(这当然不可能)。我们叫它“小钾肥”,齐娜却说钾肥这个名字独一无二。于是改叫二肥。

没到暑假二肥就死了。

才几个月大的猫,爱躲在汽车的底盘下面,不知道汽车会开动,只顾着享受阴凉,结果被碾得稀烂。此后陆陆续续还死掉几只,尸体粘在停车位上,非常残酷。齐娜在道路边贴了很多A4纸,打印了一只猫在轮胎底下的图案,形同交通警示牌,还说要提请政协把这条列到交规考试中去。清洁工阿姨受命将A4纸全部撕掉,猫继续死。

压死猫的汽车之中,有一辆是我们校长的别克,正是它将二肥压成了一张血淋淋的猫皮。一九九九年,这位校长马上就要因为经济犯罪而被抓进去,当时还坐着别克进进出出。有一天我和齐娜走过别克,齐娜正在嚼着口香糖,唾的一声就把口香糖吐在了车顶上。

我说:“听说有人给车子放气。”

齐娜满不在乎地说:“那也是我干的。”

“离你这种危险分子得远点儿,”我说,“逮住肯定开除。”

“一辆车而已嘛。”

“你不知道吗,汽车代表着男性生殖器,你这是在破坏校长的生殖器。”

齐娜听了,停下脚步,对我看了半天,好像是要看清我到底是不是个精神病。过了一会儿她走回去,照着别克保险杠猛踢一脚。校长的生殖器立刻发出尖锐的报警声,不远处办公楼里伸出一个脑袋对我们喊道:“嗨!干什么呢!”我拉着齐娜拔腿就跑。

和猫有关的日子结束在那年夏天,连同校长的黄金时代。

那天齐娜和我们一起闲晃,在已经启动的别克下面捞起了一只小猫,不过,只差了十公分,或者说只差了一秒钟。汽车后轮从齐娜的左手和小猫的身体上碾过,天日昭昭,众目睽睽,猫的身体很有层次感地卷入死亡,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它努力昂起头颅,眼睛逐渐凸出,嘴张开,露出粉红色的舌头和小小的尖牙。她被这表情震慑了,巨大的恐怖甚至盖过了疼痛,她整个人被车轮压得扭转过来,好像挨了大擒拿手,这一瞬间她甚至都没有叫喊。

齐娜跪在地上,手掌上粘着猫的血和内脏。别克车没打算停下,我和亮亮一起扑上去拍打着车顶,而老星索性趴在车头上,当车停下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老星用大力金刚掌阻挡住了轿车的去路。

车窗摇下来,长着一张猫脸的校长极具喜感地手握方向盘,面无表情地扭过头看着我们。

老星说:“快送医院,压了人了。”

校长说:“你们送她去医院。”

老星大吼道:“有点儿人性好不好!”

跪在地上的齐娜发出非人的嚎叫。

齐娜说她做了梦,无数猫在别克轿车上飞过,像鸟群一样拉下臭臭的猫屎。猫的身影遮蔽了阴沉的天空,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黑色的别克轿车长出了四条腿,缓慢地爬行着,从车盖里伸出舌头,像蜥蜴般舔噬着天空中的猫,每吞下一只,从后备厢那儿就会滚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猫尸。猫们惊叫着,向高处飞去,散开。别克轿车拖着衰老残破的身体,踏过长草,沉默地走向深渊般的远方。

老星拍拍她的肩膀说:“以后别再去玩猫了。”

“真是个诡谲的梦啊……”'TXT小说下载:。。'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星指着烈日下晒得滚烫的别克说,“咱们校长被抓起来了。”

当然不是因为压了齐娜的手,而是贪污,校长被有关部门请去喝茶了,一口茶喝出了近五百万的涉案金额,再一口茶喝出了两个情妇。坊间有个笑话,说校长那天开着别克是想外逃出去的(平时有司机),结果被老星给拦住了,与此同时,有关部门也赶到了。听起来很有启发性。

猫还在校园里进进出出的。那年暑假军训,我们都住在学校,白天走正步,晚上傻头傻脑躺在宿舍,哪儿都不想去,就想熬过这个夏天。猫在夏天长得飞快,小猫变中猫,中猫变大猫,某一天,猫的数量忽然又恢复到了正常水平。齐娜说,老猫发飙了,把新生的猫都赶走了。

“以后,一不养猫,二不玩猫。”齐娜说。

有时我会怀念钾肥,尽管他们已经不记得它。我记得这只阉猫,如同我记得小学时音乐老师脸上的粉刺,顽固而又无意义的东西。在我的梦里,我和齐娜走过凌乱的工厂区,来到铁路边,路程遥远,我累得不行。钾肥孤坐在破旧旅馆的凳子上,齐娜伸手去抚摸它,但它溜走了。作为一只阉猫,搞不清它的孤独来自何处。孤独这东西,总是与荷尔蒙激素有关,如果连荷尔蒙都没有,孤独又有什么价值?在齐娜梦中飞翔于天空的猫,集群轰炸巨大的别克轿车,在那样酷烈的场景中,钾肥一定还是坐在某一块石头上,舔舔爪子,一言不发。

无意义的时刻

在黑网吧里,我关了聊天室的窗口,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胳膊,把香烟揣进口袋里,离开座位。黑网吧的账台里坐着面色苍白的女孩,对我一笑,说:“过阵子这里要拆迁啦。”

“正好,我也快毕业了。”

“这两年一直劳驾你帮忙修电脑,以后见不到了。”

“哪里的话,我只是偶尔帮忙,应该的。”

“上次吊扇砸了下来……”

“够吓人的。”

“吓人。”

这家黑网吧位于新村的一幢房子里,六楼,爬上来很累,晚上也没有感应灯,很容易踏空楼梯。当初有一个老奶奶在楼下负责拉客,因为长得面善,我就爬到了六楼,久而久之也习惯了。其实我不太爱爬楼,万一客满的话,就意味着我得再跑下去找另一家网吧。女孩的奶奶特别好,刮风下雨都站在楼下的过道里,一则拉客,二则告诉熟客楼上还有没有空位置,有时还会提醒我多穿点衣服什么的,很有人情味。去得久了,偶尔我也会给她们看一看电脑故障,并不是每次都能修好。

一直以来就是老奶奶和这女孩打理网吧,女孩在楼上负责收账,老奶奶在楼下负责拉人,有个网管偶尔来这里看看,不过此人很不靠谱,经常找不到人;以至于我要客串着顶替他的职务。老奶奶说,我来上网一律免费,被我拒绝了。我毕竟是个有钱人。

有一天老奶奶消失了。女孩说是在楼下站着,冻成了感冒,接着就并发肺炎,送到医院。没过一个礼拜,女孩的手臂上戴上了黑臂章。

老奶奶去世以后,剩下女孩一个人守在网吧里。每每爬到六楼,看到客满,我还得再下楼去。逢到这时,女孩就一脸的抱歉。我说没关系,每次还是坚持着爬上来,这家网吧始终是我的首选。

我付了账,女孩说:“等你毕业的时候,差不多我也该搬走了。”

“找个好一点的门面,换一套设备,再去弄张正规的营业执照。”

“很难的。”女孩笑笑,找给我零钱。我对她说再见。

那已经是夜里十点,我独自下楼,楼道里一片漆黑。我掏出打火机,点亮了,凭着微弱的火光和脚下的感觉,从六楼走下去。下到一楼时,忽然觉得脚底下发飘,打火机被风吹熄了,最后两个台阶我一脚踏空,往后仰倒,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我站起来,黑暗的楼道里好像有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靠墙的地方。我手里的打火机已经弄丢了,凑过去细看,但实在看不清。我忽然想起来,那个靠墙的位置就是老奶奶惯常搬一把凳子坐着的地方,这时觉得头皮发麻,喂,老奶奶,你不能这么吓唬我啊。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照着黑暗中的方位扔过去,硬币砸在墙上,又落回在水泥地上,发出叮叮的声音,弹落在某个角落。什么人都没有,冷风再次吹过,发出叹息一样的声音。我心想,不知道老奶奶找我有什么事,答谢我?和我告别?如果是想把脸色苍白的女孩托付给我,那恐怕只能说抱歉了。无论如何,您不至于来掐我的脖子吧?

从网吧出来,出了新村得走过三条街,可以到达学校的边门。边门不远处就是杞人便利。

外面下着细密的雨,T市的春夏天各有一次雨季,春天的雨季从三月中旬开始,大约会持续一个月,雨下得异常的冷,没日没夜地下,中间几乎没有停顿,每次探头望向窗外都是灰蒙蒙湿漉漉的一片,耳朵里听到的总是雨水的滴滴答答声,令人失去希望。

夜间的雨反射在路灯的光晕中,细密而难以捉摸。走过的三条街都是冷冷清清的,毫无内容却又充满了内容。一直走到杞人便利店门口,看到暗淡的灯光,小店还没有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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