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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用闻言笑道:
“在下其实也只是自书中读到过:大漠有马名为黄骥,嗜盐,善驰耐苦,虽貌不出众,实金玉其中。今日不过也是大着胆子一试,不意书中之言果然凿凿有理。”
何老叹服道:
“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果然诚不欺我也。”
一时间宾主尽欢,众人相聚到天色抹黑时候方散。会钞后出了酒楼大门,忽间远处官道上,有人策马疾驰而来,后面更随了一大蓬尘烟,显然其后有人追赶。何铁横听得马蹄声,本来佝偻着收拾大车上家什的的身躯忽然一震,而旁边闲立的那匹黄色瘦马忽然欢嘶一声,洒蹄便迎了上去。
不多时那一骑已驰近,只见策马的是一个二十四五的青年,英俊而剽悍,面上却有掩饰不住的焦急之色,右手软软的垂在胸前,其上似是还有鲜血不断渗出。以左手持缰,胸前却怀抱了一个面色苍白,眼神却坚定非常的美貌女子。
他跨下的坐马却通体雪白,连一根杂毛也无,神骏非常,这样的疾奔下却似根本无须主人操控。这时宝玉才发现,那青年的鞍鞯旁的兵器钩上,还搭着一根枪杆鹅蛋粗细的缨枪。
后面追赶的人数却众,少说也有三十余骑,领头的是一个独眼大汉,一面奋力追赶一面喊道:
“小子,你跑不掉了,你家兄长已将你赶逐出府,你身上又带着伤,劫了我家小姐能跑到哪里去?”
那黄马驰到白马身旁,长嘶一声,摇头摆尾似是极其得意,又见后面那些人策马追赶而来,竟然径直迎了上去,或口咬或横撞或尥蹄,那些人胯下马儿似是对之极其畏惧,纷纷不顾乘者呵斥,急于逃窜,直搞得后面那群人前仰后合,一阵大乱。
那青年见了何铁横的板车,顿时行了过来,单手抱了那女子下马,悲声喊了声师父,声音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何铁横矗立当场,阴沉着脸也不说话,只是如常佝偻着身躯,一副风都吹得倒的模样。一时间场中虽然围观者甚众,却是一片寂静,只有那青年右臂上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多时后面追兵已至,那独眼大汉见青年不再奔逃,心中大定,将寻那瘦黄马主人的晦气抛到一旁,狞笑道:
“怎的不逃了?你逃多远我追多远,你的血总有流干的时候。”
看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厮越发得意团团作了个罗圈揖,唱了个肥诺道:
“列位父老乡亲请了,我们乃是王家庄的团练,此人先是忤逆弑父,后来更丧心病狂的潜入我家庄中,意图对我家小姐不轨……”
宝玉率人退到一旁,冷眼旁观,一眼就看出这独眼大汉口中诸多疑点,那小姐虽然面色苍白,看来惊恐,却紧紧偎依在那剽悍英俊青年身旁,双手死死的拉住他的衣角——哪里有半分被
“不轨”后的胁迫模样?他又看了看跟随那大汉追来的三十余骑,见这些人进退有据,行动间颇有法度,占据了各处要道,微微皱眉,知道这自称王家庄团练的一方也绝非庸手。
那大汉洋洋得意,历数青年罪状的话也快说完了,四下里围观的人见这群人凶神恶煞,哪里还敢作声,场中静得似是连掉一根针下来都听得到,就只有那大汉公鸭嗓一般的声音与若无其事何铁横时而发出的微弱呛咳。
“……幸亏我们发觉得早,折了三名弟兄后伤了这贼子, 不料他竟劫持了小姐一直奔到此处!大家说,这等忤逆不孝,丧心病狂的贼子该杀不该杀?”
忽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的接口道:
“该杀!”
那大汉已将青年目为瓮中之鳖,拈板上的肉一般,面前这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头子算得了什么?正轻蔑间,眼前忽然灰影晃动,还未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余声还在耳旁,忽然觉腹间肌肤一痛!
情知不妙,也是他反应奇速,忙向后疾退,因此刀尖始终不能寸进,然那灰影若附骨之蛆一般紧紧贴着他,独眼大汉知道此乃生死一瞬之时,拼尽了全身之力急速退却。可惜的是
——灰影是在进,他却是在退!
——人的背后,没有生着眼睛!
那独眼大汉宽厚的背脊啪的一声撞上了一扇土墙!
灰影手中的那把切肉刀,悄无声息的连柄没入了他小腹中去。那大汉目呲欲裂,极痛下张口欲呼,灰影却一把抓上了他的脸!将那一声惨嘶生生闷死在喉咙中!
第二部 征战边塞 第六章 纳才
“好!”
说话的却是宝玉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焦大。
他说了一个好字,又觉得尚显不足,又道。
“好手段!”
再看何铁横趋进趋退间身法如电,似意犹未尽道:
“好身法!”
何铁横手中刀未开血槽,刀虽然深入腹中,却连血也不曾流一滴出来,待他轻轻松开捂住那独眼大汉大嘴的手时,那人若一摊软泥也似的滑下地去,眼见得已是个死人。他出刀杀人,转瞬间又退到那架大车旁,若无其事的收拾着家什,依旧是那副衰老得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似是什么事都未发生过的模样。
——但是此时围着那剽悍英俊青年与何铁横的三十余人,却俱是不约而同的向后倒退了数步,面上的惊惧之色难以掩饰的流露了出来。
旁边围观的人群也是一声惊呼,他们均未想到,这个与他们比邻而居,每隔数日便会来卖一次驴肉的老者,手下竟是如此狠辣无情!
随后驾马驰来的一名锦袍男子见了那独眼大汉死不瞑目的凄惨之状,面色一变,厉声道:
“原来你这个卖驴肉的糟老头子,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失敬失敬。”
他手下十余骑顿时顺势驰出,自背后掣出一张镶铁硬角弓,居高临下的瞄准了已被那三十余人包围住的何铁横与那英俊剽悍男子。
两人顿时面色大变,若那锦袍男子一声令下,近有三十余名磨刀霍霍的刀斧手,外有十余把虎势眈眈的利箭,就算何铁横能全身而退,他的弟子身上带伤,身旁还随了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定是难逃此劫!
那剽悍青年怒道:
“王富,碧荷好歹是你妹妹,你要收买我大哥占我赵家家产那也罢了!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那王富嘿然一笑道:
“我若不拿住你,你赵家欠我的一万两千三百四十一两银子找谁要去?”
那青年闻言又惊又怒:
“我赵家何时候欠了你那么多钱?”
王富自怀中拿出一张票据冷笑道:
“你大哥在赌场中欠下我三万四千两银子的赌债,剔除掉你家的田产房子,还欠一万两千三百四十一两,你老头子已经被你哥哥气得两脚一蹬挂了,你大哥眼下也跑得无影无踪,我不找你还要找谁?”
说着他轻蔑的看了赵姓青年怀中那面色惨白,愤怒看着他的女子一眼。
“至于这个妹妹?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头子在外面抱回来的野种,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相干?”
这青年听得心上人受辱,再也按耐不住,虎吼一声,竟以左手持枪向这男子冲去,黑沉沉的大枪顿时卷起一团乌光,首纂其锋芒的几个刀手顿时被东倒西歪的荡了开来。
典韦见了,轻赞了一声:
“好汉子!虽然右手受伤,单手持枪便有这等威势!”
说话间外围的那十余名骑手早已纷纷放箭,这十余人身手着实不凡,连珠箭发,箭去若流星一般,那青年因要照顾身边女子,攻势顿时衰了。霍然间灰影闪动,却是何铁横再度出击,也不知他是怎生在人众中穿行的八五八书房,明明隔了数丈的距离,中间还杂了七八名刀手,离得他最近的两名骑在马上的箭手顿时捂臂疾退,两人面上俱露出痛苦之色,手指间鲜血不住溢出。
然而也因为这么一分神,有一支箭顿时隔挡不及!去势劲,急若电,直射向那赵姓青年身后的那名美貌女子!
这青年目呲欲裂,不顾一切的和身扑救。但是终于慢了一步!
眼见得这支箭就要命中那娇滴滴的女子的胸口,斜刺里却忽然递过来一只手臂。
一只坚实粗壮的浑厚手臂!
箭射上了臂!
出人意料的颤抖了一下,在其上犁出了一条深深的白色印痕,箭尾在空气里发出愤怒而不甘的嘶鸣,歪歪的偏斜了出去。
出手的正是典韦!
他救护成功,对着报以感激目光的剽悍青年微微一笑,便若无其事的退了下去。
王富见功败垂成,而出手大汉的硬功端的是登峰造极,连利箭也难射透,自己手下实无一人能及,不禁又惊又怒,将手一挥,背后顿时驰出两人将其护住,勒马对宝玉方面喝道:
“兀那外乡人!我清理乡中败类,干你甚事?”
宝玉淡淡一笑:
“路见不平人人踩,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得。你上来便口口声声历数他人罪状,终究是你一面之词!我看不如让这位姑娘来说几句话?”
转瞬间东面又驰来二十余骑援兵,这王富胆气陡壮见场中连同宝玉在内,不过寥寥十人不到。胆气陡壮,狞笑道:
“谁耐烦与你这死囚废话?”
宝玉看了看缓缓逼来的六十余人,淡淡道:
“我不想杀人,别逼我。”
他虽然说得淡如春水,却有一股肃杀之意呼之欲出。旁边房舍,小巷中,霍然有百余名神情勇悍,坚忍壮硕的大汉手持利器潮水一般的涌来!将王富随行之人反包围在其中!
这一下当真是变起仓促,连何铁横也万万想不到,面前这名豪爽热诚的少年公子,随行的势力竟然如此庞大!
看着已是色厉内荏的王富,宝玉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转向那青年怀中的美貌女子,和蔼道:
“姑娘,趁着现在旁边都有人在,你说一句,你是自愿还是被胁迫的。”
可怜那时女子主张的是不出闺门,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顿时这女子羞得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心中却知道乃是紧要时刻,只得轻轻点了点头。宝玉一笑道:
“令妹显然非你所说,是受人胁迫的,想来你们之间有些误会之处。方才你说这位赵兄弟欠你一万两千三百四十一两银子,是否他将这债务清了,你与他从此就两不相干?”
王富见己方身受重围,而面前这年轻公子好生厉害,轻描淡写的便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一咬牙道:
“不错,他家签的债务字据赫然在此,任你多少人来闹到皇帝那里去,不还我这一万两千三百四十一两银子,也脱不了干系!”
宝玉也不答话,只是微微颔首,身旁焦大老态龙钟的蹒跚行了过去,自怀里摸出三张银票递了过去,王富一窒,未回过神来,疑惑道:
“你这是干什么?”
宝玉淡淡道:
“这里是一万三千两银票,谅你也找不起,不用找了。”
他如此慷慨豪爽,不要说旁人,就是当事人王富也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又惊又喜之下,忙招手唤了躲得远远的一个师爷过来后验证银票的真伪。
宝玉却也不急,任他们将那三张银票翻来覆去的验证,待一切妥帖后才淡淡道:
“既然大家都两清了,那么你们可以滚了把?”
王富原意是要抓了这赵姓青年以斩草除根,一万两千三百四十一两银子本是随口道来,不料竟然横插了一个这样的冤大头出来,心中只恨不得掌自己两个嘴巴,方才该说十万两才是。但此时木已成舟,论理对方占着上风,论人对方握有优势,也顾不得宝玉口中那个“滚”字,手一挥,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何铁横与那青年,率一干恶奴悻悻走了。
看那些人走远以后,那青年心中显然极是激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