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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漠黄沙,骄阳似火……
没有静止的只有流水,一阵狂风过后,流沙四散,恍若惊涛。沙浪跟着风移走,就像水在地面上流过一样。风沙起处,阳光也染成了一片黄。
黄沙漫天的迷离于烟雾之中,略略带着一些淡紫的轻盈蓝色,使人远远望去,总好像那遥远的地方是一个浩瀚的美丽的海洋一样!
梁羽生:《瀚海雄风》
这是梁羽生式的文字,纯熟而古雅。
但在古龙,更多的是既不古典也不传统的表述,有一股翻译小说的味道,有时候甚至不知所云:
窗子虽然是开着的。
但却看不见窗外的星光月色。
楚留香木立在黑暗中。
他悄悄地来,现在又悄悄地走。
既没有留下什么,也没有带走什么。
可是他脸上的表情为什么如此痛苦?他为什么痛苦,为谁痛苦?
来的时候只敲门,就这样简单地进来了。
走的时候他连一声“珍重”都没有说,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走了。
在这里他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却也没有失去什么。
还有诸如:
风在呼啸。风是从西面吹来的,啸声如鬼卒挥鞭,抽冷了归人的心,也抽散了过客的魂魄。
幸好这里没有归人,也没有过客。
这里什么都没有。
夜。今夜。今夜有八,不但有八,而且有灯。
八月,十五,中秋,八圆。
人呢?
人已将流血。
月无血,人有。
用的都是片段式的描写,采取的是电影剧本的过场方法。一也许,单从一段或数段文字来判断作品好与坏是不公平的,较为合理的是将小说本身作为一个有机整体来看。任何段落都应该是构成这个有机体不可缺少的部分,任何部分都有其一定的作用与感染力,而不是断断续续,毫无关联的。
问题在于,以这种片段式的断断续续的手法写成的《楚留香传奇》等,往往只可令读者过瘾,但却经不起长时间的阅读。
试想想,几大本作品甚至十数本作品都是作者“借人物的口说自己的话”,老是不忘把自己的情绪穿插其问,章章都充满了格言与哲理,都是歌之感之爱之念之的同一个调子,没有起伏,岂非太单调,太少变化了。
我们对古龙的才华与突出是毫不怀疑的。但是他太陶醉于自己的叙述了。老是一个腔调,像是在听一个调门不变的人不停地絮絮叨叨、对于读者的阅读耐心,实在是一个考验。
有平地与深谷才有山峰、有轻松才有庄严,有世俗才有崇高。反之亦然。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小说之调,亦然、从头到尾都跳动着最强的音符,一部分作品可以,要是多部作品亦如是,那就会像绷得太紧的弦,在不经意处很容易会一下子就断了。
古龙小说中文气接不上的地方并不少,原因也主要在这里。
丰富的想象力,是古龙小说的一大长处,也为他的《楚留香传奇》增色不少,但在另一方面,却大大地削弱了小说本身的说服力。
一是人物“生”“死”莫测。
我们承认《楚留香传奇》中奇中有奇,巧中含巧,偶然中有着必然,事事不可料,事事又得宜,计中套计,真中套假,假中存真,真真假假,变幻万千,但总归要有一点事实根据才妥。
就像妙僧无花,本来在《血海飘香》中是当着楚留香的面自杀的,虽然名捕神鹰等人一再追问他是如何死的,遭到楚留香的暴喝:“他既已死了,无论是怎么死的,岂非都是一样么?”但我们和楚留香一样,都已确信无花已死了,而在《大沙漠》的后半段,他却又突兀地出现,并且还是石观音的儿子,再与楚留香决一死战,这也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了。虽然有楚留香的一句轻轻带过,说有些人可以控制自己假死,但来龙去脉还是没有交代清楚,当然会令人一片嘘声。
二是“武功”夸张过分。
早期的还珠楼主就有飞剑出现,相信人神都会共惊叹,尘世间竟有这等“高人”:
身剑合一,驾起道光,在两山交界之间,急急赶去。 《蜀山剑侠传》
古龙也不逞多让,他的“招式”既古怪又虚无:
只见一点红霎时间已刺出七剑,他的剑法仍是犀利而独行,时以上纹风不动,剑光却已如雨点般洒出。
《血海飘香》
他的轻功绝对是第一流……到了必要时,地还可以解开缠身的丝网,化鹤飞去。 《午夜兰花》
有许多还是“无招之招”,极尽想象之能事,这等神怪武功的出现,把正统的技击武术推向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地步。到得后来,《楚留香传奇》已成了奇情小说甚至是公案小说了:“侦探、推理、冒险、言情··…·洋洋大观。
古龙很推崇日本的小说,认为它能保持自己的悠久传统和独有趣味,还能吸收别国的特色。
因此他慨慷激昂地发问:日本作者能将外来文学作品的精华融汇贯通,创造出一种新的民族风格的文学,中国武侠小说的作者为什么不能?
《楚留香传奇》就是他融汇复合的尝试。
首先,他把英国作家柯南道尔所塑造的福尔摩斯探案法和克里斯蒂所创造的波洛探案法引进了作品之中。
楚留香才干非凡,料事如神,观察力及分析推理能力之强,处处都有福尔摩斯的“遗风”。
楚留香善于运用心理学和逻辑学,十分注意搜集和积累知识,解决问题时,采取的以“攻心为上,各个击破”的方法,很容易使人想起波洛所破解的《东方快车谋杀案》和《尼罗河惨案》,”古龙还直接借用西方古老相传的故事入书,以收方便快捷之效。
有一个故事,是许多人都耳熟能详的,说的是外邦某国的一种刑法,是让犯了过错的人,面向两扇门,作选择以决定自己的命运。一扇门后有着美女,一扇门后藏着猛虎。走对了,他可以携美女而去;走错了,他便会成为猛虎佳肴。
在《桃花传奇》的结尾,古龙开的也是这种“玩笑”,他让楚留香要不永远留在那个神秘家族中,永远蛰伏在黑暗的地底下,要不就是走过天梯,回到充满烦恼也充满希望的红尘。
那么,楚留香在左右两扇门之前,他会开哪一扇呢?
古龙很狡猾,他不揭开谜底,只轻描淡写他说:
他开的是哪一扇门呢?
没有人知道。
但这已不重要,因为他已来过,活过,爱过——无论对任何人说来,这都已足够。
对这个结尾,许多人取不同的看法。有的认为:小说一点悬念都没有并不一定自然,但仅仅依靠悬念也是没有意思的。
有的则说:缜密无隙并不是古龙的擅长,大胆恣肆,不守成规,逞才漓藻,笑做江湖,才是他的本色。
想想也是,在今天,还有哪一种写作态度与写作技巧值得作家单纯依赖与执迷不悟的呢?什么样的尝试不可能?
写作又不是偷尝人类智慧的禁果,它只是为热爱它们的人们的存在和看世界打开方便之门,所以,什么样的血液里流淌着什么样的文字,重要的是对人生,对人性,对社会以及文化沧桑的独特体验和领悟罢了。
第五部 翩翩飞舞人中凤
●赤子
他九死一生,
浪迹天涯,
因了一分童心与坚执,
他走进了伊甸园。
某些高人雅士对武侠小说不屑一顾,这与传统有关。我们的古训多的是这样的表述: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要不就是: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在这种充满了苦难感的格言的熏陶下,中国人还哪里会出于好奇或趣味而关注事物,关注文学?
殿堂意识一直是文学的正道。
但偏偏有那么多的老百姓喜欢武侠小说。
他们当然是普通人。
普通人当然不会拿起书来就想到“终极关怀”,或者哀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文化沙漠”什么的等等。
即使他们把自己看作是一个受教育者,他们也不会喜欢不大愉快的教育方式。
普通人当然也不会经常借武侠小说去发泄心中的闷气。什么正因为我辈是凡人俗子,所以才渴望着英雄豪杰;正因为我们活得平平淡淡,才梦想着江湖上的轰轰烈烈,等等,这是文人的想法,普通人可能不完全如此。
普通人读武侠,可能只是无聊,只是想打发时间,偶尔不经意地拿起,看得下去就一路杀将而去,看不下去,就半途而废,折兵而回。
就是这么简单,也就是这么普通。
古龙也就是以这种心情去写陆小凤的。
楚留香之后的陆小凤,更让人轻松和愉快。
因为他常常是出于好奇或趣味去关注事物,而不是为了坚持某种社会公认的准则。
所以他更具童心。
童心以天真、浪漫、可爱为其品格特征。
儿童的童心是天籁之物,那么成人的童心呢?如果饱经人世磨练仍有童心的话,那么这人一定不仅可爱而且可亲可敬。
陆小凤算得上是这样的人。所以他这一生做人都做得心安理得,问心无愧。
古龙写他,有跟楚留香相同的地方,诸如一出场就已名动天下,诸如也不写年龄面貌,诸如他们都是浪迹天涯,诸如他们在任何艰难的情况下都可以笑一笑。
他们还都是有理性的人,从不揭别人隐私,从不妄下判断,从不冤枉无辜。
但陆小凤有跟楚留香不一样的地方,他的特征要比楚留香更明显:
他有“四条眉毛”他能把酒放在肚子上却不用手就能喝到嘴里。他经常说自己是个大混蛋,他更加飞扬跳脱。
他有着“双飞彩翼”般的轻功,和“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独门绝技——能以闪电的速度,把所有东西夹在他的两根指头当中。
当剑锋或刀锋灵蛇般刺向他心口的时候,当人们谁都认为他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时候,他根本连躲都不躲:
——他只不过伸出两根手指头轻轻一夹。
这究竟是两根什么样的手指?是不是曾经被神灵降福妖怪诅咒过?手指上是不是有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没有人知道。
可是江湖中每个人都知道,这两根手指的价值远比和它同样体积的钻石更贵十倍。据说曾经有人愿意花五十万两金子来买他这两根手指。
因为他只要伸出这两根手指来轻轻一夹,世界上绝没有夹不住的东西。
据说这两根手指已经完全和他的心意相通,已经不知道夹断过多少武林绝顶之高人手掌中的杀人利器,已经不知道救过他多少次命了。
这就是陆小凤之为陆小凤的原因。
就像他不用手喝酒一样,他把这一切都当做艺术来对待。
一种臻于极致的艺术,臻于完美的艺术。
这是古龙的风格,即使是写一个普通的人物,也用艺术的手段。
所以,何尝是陆小凤的品酒与接招?西门吹雪的剑术与花满楼的敏锐,老实和尚的不拘形迹,哪一样不是极致与完美的艺术?
只有童心,还是陆小凤要多得多。
他没有楚留香的那一条船,也没有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那样温柔能干的“天使”,所以他的束缚更小一些,他的行动也就更自由一些。而且他对这个世界兴趣又那么大,又那么好打抱不平,他当然就静不下来。
他要不就在海上飘流,要不就在大沼泽里沉浮,要不就在紫禁城比招,要不就在冰川之中擒凶,要不就在黄土地上“卧底”……凡是古龙所能想出的极端之地,陆小凤都一一领略过,并能做出一番成就,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