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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秀出列道:“这东西很可能只能使用一次,林纯鸿后来与高迎祥作战,也未听说过这东西。”
张献忠看着刘文秀,点了点头,目露赞许之色。妖法这东西,总是莫名其妙的让人感到恐惧。刘文秀的话可谓恰到好处,大大减轻了将领们的担忧之色。
张献忠吩咐道:“文秀,你派人继续打探林纯鸿,务必要知道这家伙的进攻能力到底如何。可望,把你的部众都收拢,粮草也筹集的差不多了,免得在外面被林纯鸿各个击破。能奇,你率本部兵马加固城墙……”
末了,张献忠厉声道:“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得军令,不准出营,若有出营抢掠者……格杀勿论!”
张献忠下达军令,众将不敢懈怠,哄然应命。
孙可望回营后,对说出妖法之辞甚为后悔,心里颇感不安。立即将部将张百川叫来商议,这张百川为人沉稳,言辞甚少,但言必有中,深得孙可望的看重,引为心腹爱将。
张百川本来在山西阳城附近占山为王,日子过得相当逍遥。后来张献忠入晋后,张百川为孙可望兵势所迫,投入到孙可望麾下,随着张献忠南征北战,大小战无数场,立下了不少功劳。
孙可望对林纯鸿的战法如此了解,几乎全是张百川的功劳。
接到孙可望的传唤后,张百川立即来到孙可望的帐中。孙可望急不可耐的问道:“前日你说的妖法,可真是妖法?”
张百川抱拳道:“启禀孙将军……”
孙可望明显的不耐烦,挥手打断张百川的话,“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别来虚的一套,这些破礼节有什么玩头!”
张百川口里称是,心里却对孙可望腹诽不已,到底是个土包子,殊不知这些礼节乃建立上级权威所必须。
张百川不再讲这些礼节,快言快语道:“兵丁愚昧,讹传为妖法。这世上哪有妖法,属下不信这一套。”
孙可望叹了口气,道:“咋不早说咧,今日被你害死了,义父虽不见怪,但害的我白白丢了面子!哎……”
张百川受了斥责,马上半跪道:“属下知错,愿领责罚!”
孙可望没好气的说道:“责罚你有个屁用,你还不如赶紧帮我打探林纯鸿的弓兵进攻能力到底如何,义父最关注这点。今日让刘文秀这家伙出尽了风头,可恨可恨!”
张百川低头沉思良久,小心翼翼的回道:“据属下所知,目前林纯鸿仅仅在官庄打过一次攻坚战,那次作战,属下也迷迷惑惑的,不知陈大怀和寨墙为何凭空消失。”
“说来说去,又扯到妖法上去了,难道林纯鸿就没有堂堂正正的进攻过?没有进攻过,其进攻能力定然不会高到哪里去!”孙可望的思路还算清晰,不知不觉得到了他愿意相信的结论。
张百川可不敢苟同孙可望的判断,说道:“如果属下所料不差的话,荆州弓兵中应该是一人手持长枪,两人持盾和单刀,遮护在长枪手左右,组成一个三人战团。此战团攻防兼备,野战时,几乎无人能挡!”
孙可望大喜,猛拍张百川的肩膀,“你能确定?”
张百川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孙可望满面春风,“明日就拿这个汇报给义父,哈哈,这个刘文秀肯定打探不出!”
第129章 言为心声
张凤仪已经昏睡了两天,依然未醒。
陈思进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凝重,按照往日的经验,昏睡的时间越长,醒来的几率就越小。这两天,陈思进想尽了一切办法,配置了一些汤药,试图让张凤仪喝下去。奈何张凤仪处于昏迷中,汤药根本下不了喉咙。
陈思进抛弃男女大防观念,亲自为张凤仪针灸、推拿,但张凤仪依然昏昏沉睡。
林纯鸿的心也一日日往下沉,看着双眼熬得通红的陈思进,忍不住安慰道:“陈哨将,尽人事听天命吧,也许张参将命中注定该有此劫。”
陈思进沙哑着喉咙,道:“将军可以这么想,但属下不能,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医者就不能放弃。所谓的命中注定,更是虚无缥缈,医者是不信的。”
林纯鸿沉吟半晌,方才迟疑道:“张参将失血过多,能不能给他输点血?我听闻弗朗机人试过,没准是个好办法!”
陈思进摇了摇头,道:“不成的。往日,咱们军中因为失血过多,丢失性命的弓兵也不少,属下也曾想过这个法子。属下找了很多狗来试,输入血后,存活的狗十中不到一二……这么做太危险了!”
林纯鸿沉默片刻,继续道:“找狗的父母或者子女试试,没准成功率更高。难道人的血液也是分类型的?到底有什么不同?陈哨将,你以后不妨在这个方面多琢磨。如果知道如何为失血的人输血,就可以救活许多本不会死的将士。”
这话犹如给陈思进开了一扇窗,他不知不觉的陷入冥思中,根本就忘记了林纯鸿的存在。
待陈思进醒过神来,发现林纯鸿依然盯着他,尴尬的笑了笑,道:“属下一琢磨问题,就忘记了别的事情,还望将军见谅。”
“不碍事的。听闻你最近找了很多尸体,用利刃剖开之后,琢磨人体的构造?”
陈思进大为紧张,马上行了个军礼,惶急道:“属下知错,做了此等有违天和之事,请将军责罚!”
林纯鸿笑道:“这有什么?你继续做吧,不过要悄悄的做,这事情传出去后,恐怕对你、对荆州风评都不利。”
陈思进目瞪口呆地瞅着林纯鸿,心里犹如翻江倒海,此等事,将军也支持?
林纯鸿微闭着双眼,思索了片刻,道:“陈哨将,我看你带的几个徒弟还不错,应付救护之事也算得心应手。不如你回枝江吧,在行知书堂组建一个医学科,专门琢磨这些事情,这恐怕对我们更为有利。”
今日给陈思进的冲击太大,一时之间居然不知如何接口,像个木桩一样傻站着。
林纯鸿拍了拍陈思进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做吧,以后,你的成就必然盖过李时珍……”
荆州军目前就驻扎在徐堡,离泌阳县城不过二十多里。
徐堡乃当地豪强徐允带领族人所建,面积超过二百亩,堡墙高达二丈,极为坚固。崇祯三年,紫金梁路过泌阳县,给徐家的族人带来了滔天巨祸,徐允的小儿子更是在兵荒马乱中失去了踪迹。徐允痛定思痛,投入巨大的财力,穷三年之力,方才建成寨堡,为当地的老百姓提供了一个庇护之所,当地人亲切称呼该寨堡为徐堡。当张献忠攻破泌阳后,孙可望派兵包围了徐堡,徐允率领族人与孙可望殊死搏斗,正处于风雨飘摇中时,孙可望突然撤兵。
徐允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孙可望为何突然退兵。当林纯鸿的荆州军抵达徐堡后,徐允方才恍然大悟。
徐允早就听闻过荆州军的赫赫战功,还知悉荆州军从不扰民,大胆地将荆州军迎进堡内,视林纯鸿为再生父母,拨出最好的房子给荆州军作为军营,还送来了大量的犒军物质,让荆州军欣喜不已。
同时,徐允见林纯鸿身边无婢女扶持,还送来了两个丫鬟,林纯鸿毫不客气的收下了两名婢女,指派到陈思进麾下,学习一些基本的护理常识,专事照顾张凤仪。
林纯鸿从护理所出来后,慢慢的往张凤仪的房间踱去,还未至门口,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林纯鸿皱了皱眉头,在房门上轻叩了三声。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房门吱呀着打开,婢女见是林纯鸿,慌忙行礼,“婢子小云见过老爷。”
林纯鸿点了点头,进入房门,径直往张凤仪床前走去。只见张凤仪静静的躺在红丝被中,秀发将苍白的脸色遮蔽了一半,散落在枕头上,显得异常恬静。
林纯鸿看了片刻,一屁股坐在婢女搬来的凳子上,盯着张凤仪发呆。也许,张凤仪只是太累了,需要多睡几天而已,林纯鸿痴痴的想着。
婢女正准备出去,却被林纯鸿叫住,问道:“我吩咐你们每天和张参将至少说两个时辰的话,你们说了吗?”
婢女慌忙应道:“回老爷,我和小晴轮流着和参将说话,不敢耽误的。”
林纯鸿挥手示意婢女出去,婢女慢慢的退出房间,转身轻轻的拉上了房门。
也许,凤仪姐对婢女不熟,听到说话声也醒不来,没准听到自己的声音后会有所反应?林纯鸿抱着侥幸,轻轻的说道:
“凤仪姐,小弟来看你了……”
说完这句,林纯鸿大感为难,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说。自己虽然与张凤仪见过几次面,但远远说不上了解,也不知道张凤仪最在乎什么。
无法,林纯鸿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
“凤仪姐,上次在观口,你不惜得罪邓玘,拼命援救小弟,小弟一直记在心里呢。哎,上次与高迎祥的战斗打得真亏,那高迎祥怎么就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荆州军身上呢?现在想想真后怕,要不是凤仪姐率兵赶到,没准我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凤仪姐,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压力很大啊。家里没钱了,兵力无法扩充,现在对阵张献忠,我一点把握也没有。不过,这一仗必须打,你知不知道,张献忠残忍好杀,如果任由他逍遥快活,不知道有多少孩子会失去父母,多少父母会失去孩子……”
“凤仪姐,现在做点事情真不容易啊,稍稍越雷池一步,各种阻力就扑面而来。在整个大明,想做事的人举步维艰,尸位素餐的人反而越活越滋润,这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大明的整个制度出了问题。我就想改变这个制度,改变这个习惯……不过很难很难啊,我在荆州时,连裹脚都禁之不绝,屡屡有人不惜交出高额罚金,违反禁令……”
“凤仪姐,你见过大海么?那大海辽阔无比,会远远超过你的想象呢。常言道,宁上山,不下海,那海里的风险真够大的呢,时常会迷失方向,还会遇到风暴,海上的汉子都是真汉子呢。我在海上就有一支小小的舰队,等仗打完了,我带着小凤儿和你一起去看海。凤仪姐,我准备在海上大干一场呢,咱们华夏的未来就在海上呢……”
“凤仪姐,你在石柱呆着快活吗?那里的山民是不是很淳朴啊?我带着清江的山民走出了大山,不知道是帮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你说说看,如果我在石柱帮着山民走出大山,秦柱国会答应吗?山民们愿意不?不过,山民们迟早要走出大山,不如早点走出来。我还计划到石柱去一趟,去见见秦柱国,华夏历史几千年,让我打心底佩服的巾帼很少,秦柱国就是其中之一。这一辈子,不亲耳听听秦柱国的教诲,岂不要后悔死了?……”
“凤仪姐,你在外面征战这么多年,想不想自己的两个孩子啊?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可惜我不能陪在小凤儿身边,心里觉得愧疚不已呢。哎,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荆州呢,我想小凤儿都快想疯了。等孩子出生后,我就让他既学文又学武,成为一代英杰,唉,让他学那么多干什么啊,只要能他能健健康康长大,手里有谋生的本事,就够啦。……”
……
说着说着,林纯鸿几乎忘记了静躺着的张凤仪,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理想抱负及苦楚说了出来,丝毫没有留意到张凤仪的手指头微微动了一下。
直到张凤仪恩呀了一声,方才意识到床上的病人已经醒来。林纯鸿狂喜,一把从凳子上跳起来,将头凑过去,紧盯着张凤仪的眼睛,呼道:“凤仪姐,你醒了?凤仪姐、凤仪姐……”
张凤仪用力的睁开了双眼,明显的对光亮不适应,又闭上了双眼。良久,嘴唇挪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