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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体仁左等等,右等等,结果一直未等到钱谦益被砍头的好消息,打听之下,方才知道受到了曹化淳的阻扰。
温体仁恼怒异常,寻思着将曹化淳一起给办了。于是,他令党羽作证,声称钱谦益向曹化淳行贿。
外臣结交太监,这可是比结党营私还要严重的罪行。
做完这些事情后,温体仁就病休,在家里静待好消息。
内臣么,有个好处就是可以经常接触到皇帝,曹化淳不停地在朱由检耳边吹风,说什么钱谦益一案复杂异常,需要追查。
追查就追查嘛,朱由检混不当回事,授权东厂提督王之心追查。
王之心二话不说,立即将张汉儒请进了东厂内,稍一用刑,张汉儒就招供:此事乃温体仁一手导演。
曹化淳拿到口供后,立即呈报给朱由检,朱由检对温体仁所作所为大为不满,于是,温体仁就此倒台。
过程是复杂的,结果是简单的,温体仁掌管朝政五年后,终于滚回了老家。同时回老家的,还有钱谦益和瞿式耜。
林纯鸿了解前因后果后,不免对温体仁、钱谦益及曹化淳等人的智慧佩服不已。三人将合众连横、设套下陷阱、借势打击对手玩得炉火纯青,堪称政治淫谋的典范,只可惜温体仁低估了东林党的底蕴,反而马失前蹄,输得一干二净。
从这事,林纯鸿感觉到,东林党在崇祯朝上位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恐怕钱谦益、瞿式耜等党魁也会认识到这点,东林党在接下来可能会做一些战略调整。
至于温体仁,林纯鸿感到万分惋惜。温体仁老奸巨猾、滑不溜手,但其以孤臣自居,在地方上几乎没什么根基,对荆州集团的压力不大。并且,温体仁还在前段时间与荆州集团展开了良好的战略协作,相互之间好感度大幅上升,林纯鸿还试图借温体仁之势把手伸入朝廷,以改变荆州集团在朝廷没有什么说话权的不利局面。
让人遗憾的是,温体仁被整垮,直接断了林纯鸿的野望,此事对荆州集团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些影响。
张至发何许人也?温体仁在位时,为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由于其一直谨言慎行,军情司对其关注不多,致使林纯鸿对张至发非常陌生。
林纯鸿立即召集阁幕使,召开会议,讨论应对之策。众阁幕使一致认为,朝廷处于动荡之中,张至发非救时之人,很有可能在短期内就下台,目前荆州集团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其变方是上上策。
这个方略有点保守,让一心进取的林纯鸿有点不满。
这帮阁幕使不是出自草莽之中,就是从未尝过朝廷最高权力的小知识分子,一谈到朝廷,总是有意识地避开,就连战略眼光比较独到的朱之瑜和陆世明都无法避免。
林纯鸿无法,只好循循善诱地说道:“荆州这边,最大的弱点就是在官绅中根基薄弱,短期内,咱们也无法改变这点,总是比较被动。大家看看有没有办法化被动为主动?”
陆世明在匪窝里呆了好几年,算得上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经林纯鸿提示,马上反应过来,问道:“将军想逼着朝廷在我们的指挥棒下跳舞?”
这话是林纯鸿常挂在嘴头的一句话,经陆世明说出后,立时让大伙意识到,林纯鸿对他们的保守建议有所不满。
挑战朝廷,众人虽心存疑虑,但无不跃跃欲试,纷纷用热切的目光盯着林纯鸿。
林纯鸿点头道:“不错。现在这朝廷实在让人不放心,一条破船都快要沉了,上面的人还在不停地拆台,这样下去,非玩完不可。我看,既然朝廷占据了大义名分,不如借着大义名分为我们做点事情。”
“不如这样,我们首先从金票入手,逼着朝廷用金票。”
林纯鸿一句话,让众阁幕使表情丰富。如张道涵、朱之瑜等谨慎辈,长舒了一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他们唯一担心的是林纯鸿使用武力对抗朝廷,只要林纯鸿不公开宣布造反,不公然进攻地方州府,他们就没有反对的意思。
至于周望、陆世明等辈,甚至有点失望的感觉,看来,这次挑战朝廷,他们插不上手了。
众人无异议,迅速达成了一致。
毕竟,现在金票刚推出,在金票能交税的前提下,荆湖地区勉强发行了五百多万两,与前期的预计还有很大的差距。
至于在江南,发行量连四十万两都不到,毕竟,金票不被官府所承认,也不能用来交税,期望老百姓迅速接受,显然不太现实。
最为诡异的是广东和福建,那里的海商顽固地使用着票据,对金票相当抗拒。这个道理不难想明白,票据被劫或者沉在海中后,还能在钱庄补办,海商的损失不大。如果用金票,遭遇海盗或者风暴后,这个损失就大了。
如果能让朝廷使用金票,甚至逼着朝廷使用金票收税,对金票推广的意义不言而喻。
只是,如何才能逼朝廷接受金票,而又不产生剧烈的反弹呢?这可是一个难题。
众阁幕使见林纯鸿胸有成竹,似乎早有算计,纷纷盯着林纯鸿,露出探询的目光。
只见林纯鸿伸出一根手指头,口中吐出了一句话:“从夏税入手!”
第292章 金票进京
苏松籍官员“勿得任户部”,这是太祖爷传下来的祖制,这要对苏松百姓有多大的仇恨,才会出台如此混蛋的规定?
后来,朱家子孙将这条祖制还发扬光大,形成了苏松、浙江、江西人不得担任户部官员的成例。
虽然这条成例同样混账,但好歹还有平衡江南地区强大经济实力的意思在里面,显然比祖制要有意义得多。
至少,北方虽然远不及南方人文荟萃、经济发达,好歹在官员数量上,丝毫不弱于南方。
不过,户部算是个特例,虽然对苏松地区有所禁止,但户部内的官员绝大多数都是江南人。由此可见,江南强大的经济实力连朝廷也压制不住。
比如,现任尚书程国祥,就祖籍徽州,在南京城长大,是个标标准准的徽商和江南豪商的结合体。
自侯恂下狱后,户部尚书空缺,程国祥因为素来无主见,成为各方势力都能接受的人选,正式接任户部尚书一职,掌管着世界上最大帝国的财计事宜。
不出所料,程国祥就任后,唯知道听命行事,大明帝国的财计毫无起色,要不是朱由检时不时拿出内帑应急,整个朝廷恐怕早已经崩溃。
此时,早朝业已结束,程国祥来到了户部。行至大门口时,忍不住向门口悬挂的牌匾望了一眼,牌匾上大书四字“明察清廉”。牌匾之下,还有一副对联“法惩邪恶民常乐,律守纲常国永宁”。
程国祥叹了口气,暗思道:这幅烂摊子,唯有清正廉洁方可避祸。
程国祥这样想,也是这么做的,这条策略显然有效,要不是朱由检看在他廉洁的份上,早就让他滚蛋了。
也难怪程国祥的情绪会如此低落,今日早朝时,也不知刑科给事中吃错了什么药,如同一条疯狗一般,大肆弹劾户部对崩乱的钱法坐视不理,时至今日,未曾有一条行之有效的办法出台。
程国祥在官场上混了快一辈子了,哪能不知道给事中的意图?
事实上,这也算得上温体仁下台的余波。温体仁下台后,朝廷的各方势力面临着重新洗牌的问题,朝廷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
这段时间,弹劾奏章四处乱飞,咬了这个再咬那个,程国祥被咬,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程国祥理了理衣衫,迈步跨进了户部大门。在下属面前,他必须得保持主管的仪态。他刚坐定,手头的热茶还来不及喝一口,度支主事满脸担忧之色,出现在他眼前。
程国祥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今日又要烦恼一天了。
果然度支主事皱着眉头说道:“大人,沙湾黄河决口已经月余,至今尚未拨出一两赈灾银,拖延下去,恐会生乱……”
程国祥的眼皮跳了跳,示意度支主事继续说下去。
“蓟辽那边的饷银,已经拖欠了两月了,再也拖不得了……”
“宣大总督行文至此,质问修理大同城墙的钱粮为何还未拨付……”
……
程国祥越听越心烦,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
好不容易等到度支主事说完,程国祥沉吟良久,方说道:“夏税就快到京师了,先拖几天吧。”
度支主事明显对应对之策不满,焦虑地说道:“大人,各地的夏税无不找尽借口拖延时日,属下担心缓不救急啊!”
“没事,拖几天就好。往年,荆州从不拖延时日,估计在这几日就要到了……七十多万两,好歹也能应急了……”
正说到这里,忽然湖广清吏司主事脸色奇怪,跑过来奏道:“大人,荆州的钱粮到了,只是……”
程国祥一听到荆州的钱粮到了,喜不自禁,就连后面的“只是”都没听见,用得意地眼神瞅了瞅度支主事,似乎在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说到就到了。
度支主事还算冷静,显然听到了后面的只是,紧问道:“只是什么?”
清吏司主事咬了咬牙,道:“说是钱粮,却不见一两银子,箱子里全是所谓的‘金票’!”
“什么?金票?”程国祥倒吸一口冷气,“走,去看看去……”
程国祥不是没有听说过金票,今日早朝时,就围绕着金票争论了半天,他知道,金票就是类似大明宝钞的玩意。这林纯鸿到底想干什么?居然公然发行金票,还当做税收缴到了户部,难道林纯鸿已经嚣张到要掌管钱法?
程国祥头痛不已。林纯鸿不用金票缴税,户部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不理会,但是,现在林纯鸿用金票缴税,岂不是相当于逼朝廷承认金票的合法性?户部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当程国祥双手颤抖着拿出一张金票时,即便他心沉似水,也忍不住对金票喝了一声彩。
只见金票采用的纸张质地光洁细腻,坚韧耐折,挺括平整,略呈淡青色,显然用了特殊的材料所造。
金票的正面反面上,均印制了色彩多样的花纹和文字,花纹繁密细致,横题、面额和公告性文字都是楷书,秀丽工整。
程国祥一看,就知道此金票非常难以仿制。
向来低调、唯命是从的程国祥甚至产生了疯狂的想法:不如户部也来发行金票,这将极大地缓解朝廷面临的困境。
不过,程国祥好歹还未失去理智,迅速将这个疯狂的想法赶开。现在朝廷风声鹤唳,乱得不像话,岂容他提出印制金票?一旦提出,势必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筹码,他夹在其中,说不定被冲击得连渣都不剩。
而且,大明宝钞的恶例在先,户部发行的金票估计比大街上的臭鱼还臭,无人理会。即使朝廷强行推广,最终也逃离不了迅速贬值的命运。毕竟,现在朝廷财计艰难,根本就拿不出本金,没有本金的金票,可能连茅厕里的草纸都不如,擦屁股都嫌纸硬。
程国祥相信,林纯鸿发行的金票,绝对是有本金的,至于本金有多少,这就不得而知了。从上次的票据挤兑潮来看,很可能本金还不少。
程国祥出于本能,知道这价值八十万两白银的金票绝不能收。不过,程国祥也没有一丝担责任的心思,他迅速将此事上报给内阁,然后把自己撇得远远的。
这一下,整个朝廷都轰动了,无论是朱由检、还是一众爱卿,无不义愤填膺,迅速达成一致意见,由朱由检下旨严厉斥责林纯鸿,并责令其迅速将银两缴纳至户部,如有逾期,严惩不贷。
圣旨马上出了北京城,如同一阵风一般,往南方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