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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郑天成见到铁头进来,惊喜道:“铁头,你终于过来了,纯鸿说你过几天肯定过来,倒不出他所料!”
铁头看见郑天成,也很高兴,问道:“纯鸿?你以前不是一直叫他小三吗?”
“可不是,这次我们来夷陵后,他就死也不同意我们再叫小三,要叫名字,说再叫小三就跟我们急,还说小三是偷汉子的女人才叫小三。我也打不过他,只好就叫纯鸿了。”说到后面,郑天成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铁头也笑了,然后他拿起锯子,发现和平时所见的完全不同,锯板远比其他的厚,也没有装木架,只是在两边装了两个把手。
郑天成见铁头疑惑,便解释道:“纯鸿说适合伐巨木,需要四个人才能拉得动。”铁头也不知这个锯子是否真的好,问道:“平常伐木不都是用的斧头吗?这锯子真能行?”
“当然行,纯鸿用一把试过了,又省力,速度又快,还……”
“你们到底买不买?”旁边的铁匠见他们只管聊自己的,不由得焦躁起来。
郑天成见晾得差不多了,便说道:“好了,我也不多还价了,一口价四两二钱!”
“不行,五两!”
“四贯三钱!”
铁匠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卖给你吧,算我倒霉!”
几人付了款,扛起五把大锯而去。
没走出多远,有一中年人快步追上他们,拦在前面,说道:“几位请留步。”
几人定睛一看,此人衣着华贵,浑身透露出一股富贵气,一看就知道是个大财主。此人刚才一直在铁匠铺,目睹了郑天成还价的全过程。
郑天成疑惑不已,上前抱拳道:“不知这位大叔有何吩咐?”
关仁美笑道:“小兄弟在哪里高就?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做点小买卖?”
“大叔抬举小子了,小子哪懂做买卖啊?”郑天成小时念过几天书,对数字尤其敏感,顺带着说话也带点文士味道。
关仁美大笑道:“你不会做买卖,天下就没有会做买卖的人了。区区六两银子的买卖,便用了诸多技巧。”
郑天成嘿嘿一笑,道:“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卖鱼,倒让大叔见笑了。”
“怎么样?跟着我必定让你见识到什么叫做买卖。”
“不知大叔怎么称呼?我和兄弟们正准备自己做点事情,倒不能如您所愿了。”
关仁美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不过转瞬即逝,答道:“在下关仁美,你现在不来我也不强求,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便到东城福满楼找我。”
“原来是关老板,失敬失敬。”
……
辞别关仁美,铁头就问郑天成旁边那些人是谁。原来这些人便是林纯鸿在夷陵码头上招募的一些苦哈哈,准备进山伐木。其中更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叫小戴子,林纯鸿见他机灵,便招募进来,浑不管他体力是否够。
铁头对郑天成说道:“跟那个姓关的废话了那么久,你直接拒绝他不就得了?”
“多个熟人多条路,既然我们准备做生意,多认识一些人也好。”郑天成答道。
小戴子年龄小,心里藏不住话,连忙叫道:“天成哥可厉害了,这几天什么雄黄啊、衣服啊、绳子、斧子啊都是他去买的,连两艘小木船也是他去买的,总能比别人便宜。林三哥说有了天成哥,这几天就省了十多两银子呢。”
郑天成大窘,试图揪小戴子的耳朵,小戴子机灵的躲闪在一边,郑天成未得逞,便笑骂道:“不说话能憋死你啊。”
众人都大笑,铁头接着问道:“小三……纯鸿在哪里弄的那么多钱?”
“砸锅卖铁呗,感觉他这次是孤注一掷了。”
铁头又问一些准备的情况,郑天成一一作答,不多时,便至林纯鸿居所,林纯鸿见铁头到来,大喜,众人喝酒庆祝不提。
崇祯元年(1628)九月初十,林纯鸿、周望一行十二人乘坐买来的两艘小船,有风则挂帆,无风则亲自上岸逆清江而上,一路上见白云绕青山、猿猴戏林间,众人无不心情畅快,踌躇满志。除了周望和李承宗外,其他的十人都在二十岁上下,一路上欢声笑语、打骂声不绝于耳。李承宗是林纯鸿高薪聘请的木匠,能熟练分辨各种树木和用途,并对其价值了如指掌。出发前,林纯鸿就交待道:“伐什么树,怎么伐由李叔说了算,谁要是自行其是,看我不揍他。李叔除了找树,别的体力活都不用干!”李叔倒也满意林纯鸿的安排,一路上盯着青山出神。
出神的还有一位,就是周望。他一直在想林纯鸿找他商量的事情。林纯鸿出发前几天,就对周望说,这个世上,最重要的就是钱和人,我们现在缺钱,也没有人,给父亲他们报仇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单靠官府剿灭吴敢,还不如指望雷劈死他。进山伐木,挣钱固然重要,但养着一帮人,迟早有用。待到我们的人越来越多,借机以兵阵之法训练,找吴敢报仇应该不难。况且有了钱和人,在官府打通关系,谋一职位,借助官府的力量去剿匪也省力。
周望隐隐觉得林纯鸿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父报仇,联想到大明内忧外患,犹如一艘巨大的破船挣扎在狂风巨浪中,随时有倾覆的可能,周望认为林纯鸿所图非小。周望当然乐于见到林纯鸿有雄心壮志,也愿意和林纯鸿一起闯荡一番。虽说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早年建功立业的心思淡了不少,但周望骨子里有着一股傲气,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所以对林纯鸿请他协助训练的事情一口答应。
“林大哥,你有一个你自己现在都不认识的儿子!”周望在心里默念道。
俄顷,周望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现在才开始,就想那么远,管他那么多,先挣到钱再说。
一行人逆流而上二日,终于抵达隔河岩,林纯鸿和周望在清江周边探查过很多地方,才选定了隔河岩。年轻人欢呼着上岸,就如金山在前面招手般。
周望在后面骂道:“慌什么慌?赶紧回来拿工具和粮食,前面的山路至少还要走一天!”
年轻人嘻嘻哈哈的又回到船上,一人扛着一些东西,在林纯鸿的带领下,沿着山谷的小溪往深山进发。山路崎岖,不一会,年轻人就收起了嘻嘻哈哈,换成了沉重的喘息声。也幸亏这些人都是苦哈哈出身,力气不一定很大,但耐力绝对一流。脚越来越重,喘息声越来越响,腰弯的越来越低,最后就像狗一样,四脚用力上山。
这里面最灵活的反而要算小戴子,就如猿猴一般,扛着的包裹丝毫不影响他的轻快。而周望和李承宗到底人到中年,气力比年轻人差,渐渐的落在后头。经过一天的艰苦跋涉,众人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一块谷地,这里便是周望和林纯鸿选定的营地。该谷地位于溪流边,大概有五亩地的面积,长着茂盛的灌木。众人休息片刻,便七手八脚的清理了一块地,撒上石灰,暂时先住一晚再说。
虽说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但众人隐隐约约看到周围的密林,无不兴奋,仿佛这些巨木已经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了腰包里。
第7章 玉汝于成
第二天一早,众人在山谷简单的搭了个木屋,便在李承宗的指点下,试着对一颗楠木进行砍伐。这棵树高达20余米,直径将近1米。李木匠说这棵树至少值20两银子,众人一听,忍不住就想马上动手。但都没有经验,李承宗指挥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戴子,你身轻,爬到树上去系两根绳子!”李承宗命令道。
小戴子二话不说,在腰上系上绳子,蹭蹭的就往上爬。
“臭小子慢点,爬那么快干嘛?小心摔下来。”林纯鸿叫道。小戴子转头向下笑了笑,又继续爬。爬到树高三分之二的位置,李承宗便喊可以了,小戴子将绳子系在树干上,然后抓起绳子,三下两下便跳到地上。
“这个系绳子干嘛?”林德海忍不住问道。
“过会就明白了!”李木匠头也不回,回答道。
“现在每根绳子由三人往小溪方向拉着,然后四个人拉锯!”李木匠吩咐道。
“海叔、天成、铁头和我拉锯,李叔和周叔在旁边盯着,其余的人去拉绳子。”林纯鸿安排道。
众人马上按着安排分开,李木匠又喊道:“你们两根绳子聚在一坨干什么?分开点!再分开点,还要分开点……好了,用点力气拉着就行了,不用太用力。”
林纯鸿四人拿来大锯就准备开始。李木匠又喊道:“别着急,先用斧子砍一个口子出来。”
周望拿过斧子,在李木匠指定的位置拼命砍下去,只听见噗的一声响,木屑纷飞。
李木匠丝毫不给周望面子,张嘴骂道:“你力气多得用不完啊?浅点就可以了。”
周望对李木匠的臭嘴毫不介意,嘿嘿的笑了笑。这么多天的相处,众人都知道李木匠的脾性。
四个拉锯的马上开始,林纯鸿和林德绍(铁头)一边,天成和德海在另外一边,四人便你来我往的开始干起来,巨大的楠木在大锯的运动下发出“卡尺卡尺”声音,这声音在众人的耳中听起来尤为悦耳,赛过丝竹之音。
“锯要端平,否则费力,拉的时候要速度快,否则更费力……”李木匠在旁边絮絮叨叨。
“德海、天成,你们没有吃早饭啊?用点力气啊!”林德绍抱怨道。
“我们拉我们的,又没要你们两个推,你管这么多?”天成回骂道。
“你们拉得慢,锯都卡了几次了!”林德绍又道。
“好了好了,你们四人去拉着绳子,再换四个人过来,拉锯是很辛苦的,得换着干!”李木匠指挥道。
如此这般,四人一组轮了四次,李木匠才喊停。楠木就边上一点未锯,支撑着未倒。
“现在大伙都去拉绳子,就可把树放倒了!周望,把锯子和斧子放远点,被树压着了你赔啊?”
众人在李木匠的吆喝下,一二三,一起用力,只见楠木缓缓的歪倒,一声哗哗哗的声音,楠木倒在地上。众人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欢呼声。
李木匠紧绷着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知道为什么要用绳子拉着了吧?绳子拉着,锯子锯开的裂口会开裂的比较大,锯起来省力。”众人皆以为然,唯有林德海问道:“那一根绳子就够了,干嘛要两根!”
林纯鸿道:“应该是让树倒在两根绳子的中间,一根绳子不好把握方向。”
“纯鸿说得对,就是这个道理。你以前干过这活?”李木匠问道。
林纯鸿微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对这个简单的力学问题,林纯鸿不可能不知道。
众人又忙着把树的枝桠给去掉,又将楠木一分为二,两根上好的巨木便横躺在面前,就等着运下山去换钱。众人无不自豪,又忙着砍伐另外一棵树。
这次,林纯鸿安排了八个人伐木,令周望和小戴子去清理溪流的水道,尽量使水道滑溜一点,方便将巨木推到水深的地方去。李木匠主动带着他的徒弟张小成砍伐树丫,林纯鸿也随着他,没有雇主嫌自己的雇工勤快的。
众人一天就伐了十多棵巨木,虽说累得跟狗似的,但无不兴高采烈。唯有林纯鸿知道,更艰苦的事情还在后面,也不知道这些树能否顺利运下山。
正如林纯鸿担心的,众人在伐了四天木后,准备将木材运到溪边时就遇到了难题。无论大伙用绳子拉,还是用杠子撬,巨木不是挪动很慢,就是根本不动弹。众人一时大为泄气,更有甚者说道:“巨木都白砍了,早知道就砍小点的树了。”
只有李木匠一点不受影响,骂道:“十棵小树都不如一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