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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糟糕,又有国中生自杀了。”
真以子心想:又来了?她现在已经不管头发了,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摊在膝上的杂志。
虽然她对同年龄孩子的自杀事件没什么兴趣,但是如果不随便表示一些意见的话,妈妈可是会很啰嗦地追问的。
最近中小学生自杀事件突然激增,所以家里有这个年龄层孩子的母亲一看到这类新闻,就会变得很神经质。她家也一样,自从新闻报导出孩子自杀是因为在学校受到欺负之后,妈妈就开始疑神疑鬼地询问「最近在学校怎样啊?」、「跟朋友相处得都还好吗?」之类的问题。
“你有在看新闻吗,真以子?”
“我有看啦!”
主播不带感情念着新闻稿的画面突然一变,镜头由下而上仰望着一栋耸立在夜空中的白色公寓。
──被人发现躺在公寓的停车场里。
──送到附近的医院之后确认已经死亡。
主播淡淡地念出大家耳熟能详的台词。
“是跳楼吗?好像很痛哪……”
老实说,真以子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但是她明白妈妈之所以紧张的理由,因为死掉的女孩跟她一样,都是十四岁的国二女生。
画面切换到公寓前的道路。
清楚地拍出一间很眼熟的便利商店。
“……等一下,这不是我们家附近那条大马路的便利商店吗……”
这时她才注意到,画面一角打出的地名,就是离真以子家只要走十分钟路程的地方,绝对不会错的。
她的脑袋突然热了起来。
原本觉得很不真实的事件,竟然发生在走路就能到达的距离。
这么一说,她也想起了刚才家门外有一阵喧嚣吵闹的声音。但是,她当时完全没有想到会跟这樁事件有关。
“那栋公寓就在我们家附近,是在你上学会经过的地方吧……”
听到妈妈提高音量,一副“你终于注意到了“的口气,真以子如同大梦初醒地跑上楼梯。她一打开自己的房门,就看到她的手机在黑暗中闪烁着美丽蓝光,显示已收到简讯。
她等不及开灯,就先冲过去拿起手机,发现同学们传来的好几封简讯。
她打开讯息列表,读起简讯。
大家的话题都是刚才的新闻,每封简讯的标题和内文都大同小异。
「看到新闻了吗?」
「听说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真的吗?」
「大新闻耶!」
她看了这些异常兴奋的简讯内容,又继续卷动手机萤幕。
这么多封简讯是什么时候来的呢?尚未阅读的简讯中,只有一封和其他人的内容不同。
「小鸡,好好保管那些讯息。」
“这是什么啊?”
她看都不看寄件者是谁,因为至今还会用真以子在幼稚园时代的绰号来叫她的人,就只剩下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香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真以子疑惑地看着未接来电清单,上面并没有香奈的名字,而最近拨出的清单也是一样。她回忆着:近日并没有跟香奈讲过电话,就连最近是什么时候跟她互传简讯都不记得了。
她打开通讯录,找出香奈的号码拨出。
“叫我保管讯息?什么讯息啊?是哪里的讯息?”
她一边猜测一边等着,但是香奈并没有接听。
可能是不在收讯范围或手机没电了吧?她只听见机械回应的语音信箱。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真以子迅速打完简讯之后,静待回音。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小小的液晶画面发出光芒。
真以子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她贴着冰冷的玻璃窗望向窗外,太阳已经下山,那栋公寓也被其他的建筑物遮蔽,无法直接看到。
即使如此她还是继续搜索,心想说不定能看见警车闪烁的红色灯光。
此时简讯通知突然响起,让真以子的心脏怦怦急跳。她急忙按下接收键。
「速报!」
这不是香奈回传的简讯,而是隔壁班的萌传来的。
「网路上有人泄漏跳楼学生的姓名了,听说就是真以子班上的香奈。」
深夜里无力敲打着屋顶的细雨,最后还是没有转变为雪。
真以子用机械化的动作穿上鞋子,从玄关往外望去的景色一如往昔,她不禁暗自感到失落。
「为什么不下雪呢?就算只下一点也好啊。」
平常她在玄关跟妈妈道别的时候,向来忙碌的妈妈只会在厨房回应一声,但是妈妈今天却带着惯有的慌忙神情走到玄关来送她。
“真以子?”
“怎么了?”
“……如果要买花束什么的,妈妈可以帮你准备啊。”
听到花束这个名词,真以子立刻想到毕业典礼或是祝贺用的华丽花束,一时之间觉得无法理解。但是用不着反问,她一下子就明白母亲是指菊花或百合之类的花束。
“没关系,不用了。”
她摇摇头,昨天刚剪短的头发清爽地掠过肩膀。
“可是……真以子,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们前阵子已经变得很疏远了。”
“是吗……”
妈妈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件事。
而是想问真以子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心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事情?
真以子是不是跟那个女孩有着同样的想法?
妈妈虽然想要询问,却觉得难以启齿。真以子对妈妈回以开朗的笑容说道:
“那我要出门了。”
“路上小心唷。”
跟妈妈道别之后,真以子转身推开玄关大门。
今天的空气冷得让呼吸冻成白烟。
从真以子的家到学校,走路大概要花三十分钟,刚好比学校允许骑脚踏车通学的距离还要短一点。
昨天的寒冷夜雨,如今在柏油路的路肩积成肮脏小水洼;沿着通学道路种植的行道树几乎变得光秃秃的了,只见落叶悲哀地沉入水洼里。
走在即便是穿着厚厚的外套,手指也都被冻僵了的路上,少女觉得颇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身边有人死掉,明明让她觉得身体里面好像也有一部分跟着死了。
但是,她却还是可以理所当然地吃早餐、整理行装,一如往常地走在上学的道路上。
等到自己死掉的时候,说不定也是这种情形吧?
或许身边的人在她死去时也会多少流些眼泪,然后就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回去过他们的日常生活。
虽然不想经过出现在新闻画面的事发现场,但是那栋公寓就位在她上学的路途中。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那栋公寓的前方。明明不想看,目光却不自觉地往那栋建筑物飘过去。
盖着停车场一角的鲜艳蓝色塑胶布,就是清楚显示此处的确是自杀现场的证据。
被蓝色塑胶布和黑黄双色布条围起来的那个区块,就像是受到污染的土地一样,跟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媒体记者为了撷取新闻画面,多少会跑来拍摄公寓外观吧?记者和摄影师现在已经散去,只剩他们留下的满地菸蒂和宝物瓶。看起来像是公寓住户的人们,也一群一群地聚在公寓四周,小声地交头接耳,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这样稀松平常的景象,却让真以子的心情黯淡了下来。
明明有个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死掉耶。
真以子抓着书包肩带,抬头望向无情遮蔽朝阳的公寓顶端。
新闻报导说,这栋公寓有十二层楼。
香奈就是从顶楼跳下来的。
从那个地方,坠落到盖着蓝色塑胶布的地面。她也说不准这个高度大约是几公尺。
周围也有好几个学生和上班族停下脚步,大家都在窥视停车场里的那块蓝色塑胶布。
有一个像是公寓管理员的老人,似乎发现外面聚集的人群逐渐塞住通道,便大步往这个方向走过来。真以子急忙低头,快步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停车场的入口只放了一束随意扎成的花束。
真以子咬着嘴唇,心想如果有下雪就好了。
如果下雪的话,就不会是这幅光景……让白雪来掩盖这一切,总比那张蓝色塑胶布要好得多了。
而等到她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事发现场隔天会这么冷清。
因为记者全都跑到学校去了。
往校门走去的学生们,都被记者簇拥着要求发表意见。真以子在拥挤的人群中,只能尽量从离摄影机远一点的地方绕过去。四处都是高举摄影机和收音麦克风,表情莫名开朗、蹲低身体访问学生的记者。
有一位眼尖的女记者看到真以子戴着的学生证,发现她跟香奈是同年的学生,就以惊人的速度冲到她身边。
“早安!你是二年级的学生吗?”
就像是十分熟稔的朋友一样和真以子打着招呼。
真以子像是抓着救命索似的,紧紧抓住书包肩带,低头看着地面继续向前走,还得努力忍住不抬头看朝她伸来的麦克风。虽然她刻意加快脚步,但是记者却不以为意地追了过来。
“你认识那个死掉的女孩吗?可不可以跟我们说一些她的事呢?”
明明不认识真以子,也并非香奈的熟人,为什么可以像这样故作亲昵地询问她的事呢?
少女颤抖着,浑身僵硬地低着头走着,把摄像机和记者抛在身后。
死去的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又怎么可能若无其事?
为什么能够这样冷漠啊……
学校正门有几位面色严肃的老师和警卫在镇守,他们很巧妙地挡住媒体,只让穿越人群障碍的学生进入校门。
烦人的记者和挡在正门前、像一尊罗汉似的体育老师一濑传出激烈的交谈声。
在过去也曾发生过几次学生自杀的事件,但是像这样有大批媒体涌来的情况还是头一遭。如此奇特的事态,当然让每个走向校舍的学生异常兴奋,甚至还有人隔着围墙,对捕捉校内景象的摄影机比出V的手势——没错,他们根本不认识死去的香奈,对于他们来说,那只不过是“毫无关系的人”而已,对于他们而言,比起新闻,还是争取眼前上电视的机会比较有意义,即便他们上了电视也没有意义。
“据说死去的孩子在学校受到欺负,这是事实吗?”
记者质问老师的问题,还可以听得见。
“没有欺负事件?都还没有仔细调查过,就可以这么果断地回答吗?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呢?”
“校方不是打算要隐瞒什么吧?”
真以子如同要逃离那道弹劾似的声音一般,没命地冲进校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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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班的迫水老师,因受到过于热中纠缠的媒体惊吓,今天要请假在家疗养。迫水老师除了当你们的导师之外,还兼任古沟同学所属社团的顾问老师,所以媒体就像在「狩猎魔女」一样对她紧咬不放。那些记者为了「揪出犯人」,也一定会狡猾地对你们问东问西,试图诱导你们,所以不管他们问什么,大家都不可以随便回答。”
站在讲台上,之前在校门口阻拦着记者的一濑老师对着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学生们说道。
揪出犯人!
这句话让整间教室骚动起来。
“安静一点!就算你们只是透漏一些小事,都会被媒体擅自扭曲,登在新闻和报章杂志上。无凭无据就嚷嚷着说是最近流行的「欺负事件」,又不是凶杀命案,竟然从一大早就闹成这样。”
这么说着,一濑老师用下巴指了指窗外。
“再说,会被欺负都是有原因的。有些人对于讨厌的事情,就连开口拒绝的勇气都没有,这样反而更会刺激到欺负者。他们就是不敢明确表示自己的意见才会被欺负,这么看来,他们根本就是害校方和老师变成坏人的卑鄙家伙啊──”
整间教室鸦雀无声。
真以子低头头,默默地咬紧嘴唇。
“……迟到了,不好意思。”
一道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