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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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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太后微微颔首,轻轻地叹了一声,道:“记得当年先帝在时。他和你阿母姊弟两个时常到长乐宫来陪伴哀家,有时候王氏也在,旁边就是皇帝、娇娇和你们几个小辈,那时何等的其乐融融啊!”

陈珏静静地听着,心中也有几分感慨,这时窦太后又唏嘘着道:“哀家亲历了几代皇帝,只不知这副老骨头还能活上多久。”

陈珏仔细看了看窦太后,她华服下地身躯较几年前显得更加伛偻了,眉发间早就白多乌少,他不由道:“太皇太后福寿安康。怎地就叫起老来?”

“哀家老了。”窦太后混不在意地道,她见多了生生死死,虽然重视黄老之学,但窦太后对于炼丹长生反而没有什么兴趣,连自己的寿命都顺其自然,“秦皇不过六十余岁,哀家一介后宫女流,已经不逊于他了。”

陈珏顺着她的话称是,随后道:“大汉承平,陛下纯孝。太皇太后正是应当尽享清福的时候,臣听说民间有百岁老翁之事,太皇太后必定更胜于他。”

窦太后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奉承吉祥话她听多了。但同样的话由陈珏这个外孙说来,却比其他人所说讨她欢喜得多。

陈珏又同窦太后聊了几句轻松些的话题,直至窦太后微微觉得有几分倦意,她才道:“陈珏啊,皇帝那边正是不好受的时候,你还是去他身边帮他张罗着点。”

陈珏站起身离开坐席,朗声道:“臣谨遵太皇太后命。”

宫女们纷纷上前,准备着伺候窦太后歇息。陈珏躬身一礼便转身告退。临出门时差点同长信詹事撞上,长信詹事忙道:“对不住了。陈将军。”

陈珏抬眼一看,立刻看出面前的人脸上有几分喜色,他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无碍,等长信詹事过去了,这才匀速走向未央宫和长乐宫之间地阁道。

长信詹事的心里着实是高兴的,王摆在那里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哪日王回来了,这长乐宫中便不可能再是他一人之下的局面。如今皇帝皇后都还年轻,就算哪日窦太后山陵崩,他也可以靠着从前的功劳安宁富贵地度过一生。轻咳了一声,体虚力弱之人,最无奈的便是既怕热又畏冷,每至夏日,他便难免不好受数日。

宗正这官职不好做,号称主管皇族事,其实内里麻烦得很,查案本来是廷尉张欧的事情,天下刘彻一声令下,这桩涉及宗室内部事务的太后之死便落在了他头上。

“宗正公,查到最后,还是娘娘房中这木匣最为可疑。”一个属下苦笑着道。

刘弃疾不在意地挥挥手,冷不丁地看见一个眉目清淡的少女站在他面前,这女子他认得,正是小有名气地女医义。

义打量了他几眼,道:“宗正公可是早年寒气入肺?”

刘弃疾随意地点了点头,这些年来看出他病根的医者多得是,可没有一个人到最后能治好他的顽疾。

义见刘弃疾没有什么表示也并不失望,只淡淡道:“小女子孤身在外,多有不便,若宗正公允许,小女想借一匹马回转长安。”

刘弃疾迟疑了一下,这女子入长安时日不长,说不定便与太后暴毙有关,然而食人嘴短,他又听说义和堂邑侯府关系匪浅。过了一小会,刘弃疾指了指几个下属。道:“他们自会护送你入城。”

义平静地谢过,正要离开,刘弃疾忽地想起一事。示意下人取出一个小纸包,道:“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义不解地接过看了看,只见一层薄薄地红黄相间的细粉铺陈在纸上,她捏住一颗药丸,随后凑近鼻尖嗅了嗅,半晌道:“小女亦不敢确定,只知此味有异,隐约似砒霜又似乎非是。九成是有毒之物。”

刘弃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渐渐地有了底,义则忍不住朝院外某处看了一眼,那文士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义轻轻垂首,该做地事她都已经照做了。

午后的太阳火辣辣的,宣室殿周遭的气氛却有些沉闷,这几日刘彻地心情低落,例行的大朝会也罢了一次,宣室殿自杨得意以下所有宫人无不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触到皇帝的怒头上。

一个圆脸宫人垂头丧气地从殿内走出来,相熟的方脸宫人低声问道:“怎么样?”那宫人摇头道:“陛下脸色阴沉着呢。”

“这可如何是好?”方脸宫人苦着脸道,昨日便有一个宫人因惹怒了天子,险些为王娘娘殉了葬,就是杨得意都挨了两次训斥。

“救星来了。”圆脸宫人眼睛一亮,捅了捅同伴,抬手指向陈珏走来地方向道:“赶紧趁机会进去,陈侍中心地好,待人又宽厚,只要有他在。就算你做错什么事惹恼陛下,他也不会不救你。”

“陈侍中。”

陈珏纳闷地看着平日里不大熟悉的宫人小跑到自己身边不远处,他嗯了一声,道:“你是……张同?”顿了顿。陈珏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奏表上,心里明白了几分,道:“你跟我一起来罢。”

张同哎了一声,已是喜不自胜,将手心的汗在后襟处抹了一把,立刻快步跟上陈珏的步子。

陈珏步子走得快,全然不知自己的动作全落在不远处的两位公主眼中,眼看着陈珏地身影在宣室殿门口处消失。平阳公主冷笑了一声。道:“好个少年得意地羽林中郎将。”

南宫公主微蹙秀眉,素手抚上孝服。道:“阿姐……”

“你又嫌我口气不好了?”平阳公主转过身来,深吸了一口气道:“陈珏从长乐宫那边来,八成是给皇弟带了好消息。你看看陈家这姐弟两个,一主内一主外,把两宫哄得多好,你我姐妹在宫中可一点分量都没有。”

南宫公主摇了摇头,不赞同地道:“阿姐这话太过偏激,自我归来长安,皇祖母待我甚好。”

平阳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无欲无求地妹妹,道:“你看看你,哪里像一个大汉地公主,若你像我几分,怎么会让原先的丈夫一个一个地收姬纳妾,原本你这性子就是活该让人欺负的命,若不是母后……”

平阳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王已然是不在了,南宫公主又何来依靠,她看着同父同母的妹子玉容悲戚,心中也是一软,再也说不出话来。

南宫公主又一次红了眼眶,道:“母后这场病太突然了……”

平阳公主闻言,秀目间也忍不住淌下两行热泪,喃喃道:“因疾而薨也没有什么不好……”

南宫公主没有听清平阳在说什么,只当她是在思念王,平阳公主却紧张地绞紧袖子,这几日一块大石头重重地压在她心间:母后千万不要是因为吃了那匣中的药而暴亡。

“还有一件事。”平阳公主对南宫公主正色道:“舅舅那边有什么消息过来给我吗?”

南宫公主一怔,道:“你说哪位舅舅?”

平阳不耐道:“田大夫。”

南宫公主了解地哦了一声,道:“不曾。”说到这里她皱眉道:“我今日才听杨得意说,他在母后薨逝那日便被陛下勒令禁足了。”

平阳公主眼前一黑,她这几日多次试着往宫外传递些消息,然而未央宫中防备森严,她却怎么也不能成功,如今走到这一步,难道她可以指望淮南王一家吗?

陈珏方才踏进宣室殿。一身素服地杨得意已然迎了上来,他如见了救星一般边走边道:“陈侍中,怎么样啦?”

陈珏随意答道:“太皇太后仁德。你这边可以准备着按太后丧仪,指引宫人早些做准备了。”

杨得意松了一口气,等几人行至刘彻所在的殿外,他皱眉看了看陈珏身后的张同,拖长了声音道:“陈侍中,陛下只宣了您一个人,这是?”

陈珏点了点头,回身道:“你把手里地东西给我罢。”

张同如蒙大赦。立刻把那封像烫手山芋一般地奏表递到陈珏手中,陈珏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陈珏走近刘彻时,望向四周的时候不由锁紧了眉头,这侧殿本是刘彻处理政事疲惫时临时休息的地方,虽说平日里刘彻都是回椒房殿,不怎么真正在这边留宿,但此时这里可一点都不像天子的住处。

烛台上烛泪满满,素日里一尘不染地帷帐也沾上了几许烟尘,刘彻坐在案边的身影有几分孤寂。他看见陈珏来了,神色动了动,却仍是一言不发。

陈珏心下叹了一口气,行礼之后跪坐在刘彻身边也只是默默不语,不过两日的工夫,这位叱咤风云地少年天子已经憔悴了许多。

陈珏了解刘彻,刘彻生性急躁,实际上算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对于他亲近的人,刘彻可以恩宠到天上去。相对地对于他恨在心中的人,刘彻也可以相当狠辣。

王的苦肉计,刘彻最初知晓地时候是愤怒伤心,但当王地死讯随后传来。刘彻的心绪便乱了,心间地那股气无处可撒,继景帝之后他又失去一位至亲,那份悲伤同样无可名状。

渐渐地,刘彻乏善可陈的神情变得生动起来,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身边地人很多,但只有在面对陈珏等少数几人的时候还能有几分轻松。

刘彻扶着陈珏的肩膀站起身。又伸手拉起陈珏。道:“皇祖母怎么说?”

陈珏顺势起身,道:“太皇太后要臣带一句话给陛下。”

“哦?”刘彻有些讶异。道:“皇祖母要你带什么话?”

陈珏平静地答道:“太皇太后问陛下一句,这些年来,她何尝逆过陛下的心意?”语毕,陈珏的语气中添了几分感慨,道:“太皇太后通情达理,这件事陛下完全可以亲自同她老人家商量,不必借着微臣试探。”

陈珏说完,意料之中地看见刘彻的神色微动,只听刘彻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子瑜你这几日多照顾着娇娇一些罢,母后崩逝,许多事都要她跟着忙碌,连朕都插不上手。”

陈珏理解地点点头,道:“臣遵旨,陛下只管放心就是。”

王若以妃嫔礼葬,自然不必劳动阿娇这位皇后娘娘多少,但太后礼就不一样,王之死阿娇这个儿媳必须要端出孝顺端庄的态度来,相比之下自然要忙碌许多。

刘彻甩了甩袖子,看见陈珏还要说什么的样子,率先道:“那些千篇一律的节哀话不必再说,朕已经听腻了。

陈珏道:“臣自然不会说无谓的话,陛下是孝顺天子,一句话间怎么能轻易节哀,但陛下更是英明天子,又必然知道不能为此耽搁国事,那里用得着微臣多嘴?”

刘彻终于露出一个笑容,道:“还是子瑜知朕。”

陈珏心中一笑,他知道刘彻心里除了君臣名位,也有几分真正把他当成朋友,朋友之间地这种相处显然比君臣间舒服多了。

这时刘彻的目光落在陈珏手上,陈珏见他注意到了,干脆直接将那奏表放到刘彻手上,刘彻此时有些心不在焉,便要将那奏表先扔在案上,陈珏却是看清那奏表边上一个表示加急的标志,心下微急。

“陛下。”陈珏清声道,“臣记得,陛下登基之初,曾在宣室殿前的石阶上指着未央宫外大好河山对朕说,陛下一定会做一个驱外虏、安黎民地千古名君。

刘彻闻言有些动容。陈珏又继续朗声道:“如今大朝会已罢一日,陛下还要放着急奏不看吗?”

刘彻定定地看了陈珏一眼,陈珏毫不畏惧地回视。片刻,刘彻握了握拳大步走到御案前,翻开那奏表仔细看起来。

陈珏欣慰地笑了笑,加急之奏往往不是边关军情便是关乎百姓安危地大事,他方才也是不得已才对刘彻用了一个激将之法。

刘彻的目光在奏表的白纸黑字上游移,神色又渐渐地变得沉重起来,稍后他重重地一拍案,倒是把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地陈珏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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