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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午这个岁数,已经难有什么大发展,再大的家业都得留给儿子。陈午有四子,长子陈午是庶出,没有袭爵资格,三子陈封隆虑侯,四子陈珏更不用提,乃是风风光光的武安侯。
这偌大的家业,谁来继承?
平阳公主胸口起伏不止,什么贬陈须为平民,哪日天子高兴了,寻个理由复了陈须的世子位还不是轻而易举?
她那皇帝弟弟怎么就待陈家那么好?
平阳公主气了半天,终于又听见了董偃轻柔的声音:“长公主,田大夫的爱女来了。”
胡乱理了理长发,平阳无奈地发现自己这副样子还是不能出去见人,于是吩咐道:“让她候着,我等会就出去。”
等到平阳收拾妥当,姗姗来迟行到正厅,田的独女田婧青春飞扬,已经坐在那里和董偃说笑,平阳见了不由摸了摸微皱的眼角。心中吃味。
“这年轻就是好啊。”平阳笑着坐下,亲切地问道:“我这小表妹,不知什么时候有嫁人地打算?”
田婧脸一红。随后大起胆子坦然道:“小女今日前来正好有事想问。长公主可知堂邑侯世子样貌如何吗?”
平阳微微一怔,失笑道:“他那世子位不是被废了……”明,堂邑侯府三世同堂。刘嫖高坐于上,乐得合不拢嘴。
堂邑侯府寒碜那,一千八百户地封地,就是不放在万户侯随处都是的汉初,现在说出去也上不得台面。如今刘彻金口一开。堂邑侯地封地立马加到三千户以上,这样说出去就好听多了。
“须儿在家修养一段时日。”刘嫖总结道,“等风头过了,陛下自然会恢复你的世子之位,到时候只会比现在更风光。”
陈珏笑着对陈须道:“恭喜恭喜。”
陈须连连点头,心中百感交集,陈珏淡淡地笑着看家人庆祝,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刘彻雷霆一怒,陈家便要提心吊胆;刘彻和风细雨。陈家便欢欣鼓舞。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不过是挂在嘴边的虚话,陈珏自己绝对受不了这种一切命运掌握在刘彻手上的滋味。
一辈子提心吊胆地活着。猜测谋算刘彻地心思度日?
去他妈地,温文尔雅的武安侯陈珏心道,旋即狠狠咬了一口小羊腿,人说刘彻娶阿娇纯粹是为了利用刘嫖的势力,一旦刘彻掌权、刘嫖失去利用价值便是陈家末日。
既然如此,除了维持刘彻和陈家之间的感情,他还可以做一个对刘彻有用地人。天禄阁、羽林营、天工府,这三处和陈珏关系密切的地方可以看做是一股势力,这股势力主张对匈奴宣战,力推皇权和部分新政,不同于老朽的贵戚家族,一切以刘彻的意志为先。
不知不觉之中,一节小羊腿下了肚,陈珏不着痕迹地拍了拍肚皮,若是陈家让刘彻感情上不舍得放,理智上知道自己的江山还用得上陈家,一家人还没有野心,这样短期内会安全得多吧?当然,若想一切尘埃落定,都要等陈家地小皇子,一个阿娇生地皇子……
宫中耳目传来的消息,刘彻在阿娇眼皮子底下又偷了不少次腥,所幸那些妍丽的宫人没有一个能有孕在身,刘彻也不曾给谁什么真正的名分,在天下人眼中看来,阿娇还是椒房独宠。
陈珏心里就纳闷了,刘彻那方面的能力和他的生育能力怎么完全不成正比?
这日天气晴好,椒房殿中欢声笑语不断,小公主刘已经认了不少字,眼下正在那边大声吟诵。
熏香袅袅中,绮罗引着芷晴走进椒房殿,芷晴方要盈盈下拜,阿娇已经站起身扶住芷晴,笑道:“你跟我客气什么?”
芷晴浅浅一笑,柔声道:“娘娘,礼不可废。”说着,芷晴明眸微转,目光落在一边的中年美妇身上,笑道:“这位是?”
阿娇拉着芷晴坐下,笑吟吟地介绍道:“这位是长沙王发的母亲,唐娘娘,为人极好极温柔的。”
芷晴轻哦了一声,一脸羡慕地道:“我听说长沙王在封国筑台思念母亲,长沙王纯孝如此,唐娘娘着实好福气。”
唐姬听地眉开眼笑,她一介景帝地后宫夫人,地位谈不上高,不过因为阿娇的一点青眼日子才好过些,长沙王刘发,着实是她唯一地骄傲。三人在一处聊了些女子间的话题,接近午时前后,唐姬起身告辞,芷晴以晚辈之礼送她离开,眼中笑意盈盈,区区宫女竟可以平安生下皇子封王,唐姬才不会没有手段。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芷晴转过身来,听得阿娇正问道:“好妹妹,好弟媳。你快同我说说,家里怎么样了?”
芷晴轻轻拍了拍阿娇的手,笑道:“皇后娘娘放心。有他在。家里才不会出什么事。”
阿娇信服地点点头,阿弟在一日,她确实没什么好担心。
“只是上个月阿弟着实吓着我了。”阿娇皱眉道,“自从阿弟当年入宫做彻儿的伴读。他们从来不曾二十来日不见面,我是强忍着才没有问彻儿。”
芷晴轻轻一笑,诚恳地柔声道:“娘娘,请你相信他……”
灞上自古离别地。
古道一边,到处都是精神略显亢奋、一脸兴奋的青壮汉子。若非一众女眷在远处泪眼相送。离别的气氛恐怕就要散落无疑。
高谈低语,句句不离西域二字,这偌大的使者团队,共同怀揣了一个梦想,他们是天子亲自选出来的大汉精英,此行意义重大,务必要成功联系大月氏等西域诸国共抗匈奴。
陈珏站在刘彻身边,心里像有一根草在渐渐发芽一般,心痒的厉害。张骞出西域。实在是不逊后来大航海的壮举。同整日束缚在一个长安城中相比,陈珏心里更渴望策马天涯。走遍名川河泽,大漠江南。
技术上,楚原带着天工府诸人已经为张骞做了充分地准备,陈珏又亲自跑了长安城中几家匈奴投降过来的大小侯府,连现弓高侯韩则家也没有放过,一群对关外熟门熟路的向导亦加进了使团之中。
刘彻亲自相送,张骞为首地使团无不感激涕零,陈珏在一边微笑着听刘彻精神饱满地鼓励众人,他已经尽了最大地努力帮忙,若是张骞再被困在匈奴十几载,他也只好去撞豆腐。
“大恩不言谢。”
张骞和副使苏建一起诚恳地道,这件事跟陈珏本来没什么关系,然而这位武安侯在长安城中不断为他们奔忙,利用自己的人脉替他们解决无数难题,张骞心中着实感激。
陈珏抬手一扶,笑道:“谢个什么,不瞒你说,我也想去看看西域风光,只是时不我待,这件事就只好交给你,等归来时好好跟我讲讲西域风土人情。”
张骞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动动嘴皮子而已,这是自然,不过我真不知怎么谢你。”
陈珏微微肃容,一改轻松的神色,道:“谢我的话,就把整个使团都带回来吧,他们都是为国不惜身地好汉子,不能全都死在外面。”
张骞闻言一叹,不远处那群昂首挺胸、意气风发的使团成员,不知出一次西域后能够活着归来多少,陈珏见张骞神色有几分低落,话题一转,道:“若能顺利完成使命,不若往极西之国一行。”
“极西之国?”张骞讶道,虽然早知陈珏博闻,但极西之国究竟是什么他可不曾听说过。
“不错。”陈珏肯定地点头道,“我家藏书中有一本提到过,极西之地有大国,具体情形怎样我也不知道,你若是有机会,千万记得到那里走一遭。”
“好!”张骞颔首道,热爱冒险的劲头显露无余,“若能不辱君命,我便往极西走一走。”
陈珏双眼含笑,看着张骞又去同其他人说话。西域以西,还有数国,那里是受亚历山大大帝的影响未曾完全消散的国度。
除了凿空西域,可以地话,把世界另一边地希腊文明也带回来吧,开眼看世界方可不自封,即使在公元前也是一个道理。
“朕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国度?”刘彻随口问道。
陈珏笑道:“陛下日理万机,这种无关的闲书自然不会读。”
陈珏说着轻叹了一声,明明知道世界全局,他一个足迹不曾出过长安周遭百里的贵戚子弟,却怎么也不可能“大吹法螺”,这滋味可不大好受。
出关莫恐西域远,河西楼兰归去来。
刘彻对于陈珏的话不以为意,等到张骞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他忽地转身道:“子瑜,从羽林军中选些不惜死的勇士给朕,朕要训练出大汉的荆轲要离来。”
要离,是刺杀了公子庆忌的刺客,陈珏微微一愕,道:“陛下地意思是?”
刘彻目光炯炯,道:“主父偃给朕地奏表,非常之时可用非常之法,张骞这边开辟西域之路,朕就要派死士刺杀军臣。”
匈奴人中争权夺利的厉害,军臣对于各部落地控制远远比不上冒顿单于,一旦军臣单于身死匈奴人难免陷入争夺单于之位的内战。但这个主意是很好的,现实是很难成功的,刺客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陈珏把这句户憋在嘴里,就算能成功,不过也是人命堆出来的成果罢了,“陛下要舍少数人救万人?”
刘彻点点头,叹道:“你心痛羽林军的部曲?”
“臣心痛。”陈珏实话实说,羽林营中的羽林儿郎和他早就是一体,“但臣也知道此事应当尝试,匈奴人时时进逼,主张和亲之风又起,大汉不能无动于衷。”
“朕何尝不心痛?”刘彻苦笑道,“羽林军是朕的卫队,他们的忠诚朕也信得过,南军北军里的军士皆是正卒戍卒,朕又实在信不着……”
南北军的指挥权还在窦太后手里,刘彻手里的节杖只能调动一部分,若说刘彻指哪打哪的军队,长安周边非几千羽林骑莫属。
陈珏徐徐颔首,抬眼道:“这个时候派人去似乎不妥,万一惊动了匈奴人,张骞一行就难以安然通过匈奴腹地。”
刘彻拍掌道:“正是,《鸿烈》的兵略里说,将欲西而示之以东。朕即日便下旨,等张骞那边过了边塞,雁门北地等郡就做出点动作来,把匈奴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北部的几处边郡。”
天气炎热,方才还不觉得,陈珏和刘彻闲聊了几句话之后便觉得汗透衣背,当即一路放马回长安,这回刘彻倒学了乖,再不曾把马骑到农户的田地里去。
路边有村女在唱“北方有佳人!”,刘彻目不斜视,纵马而过。
行至长安城门附近的一处小湖边,刘彻忽地勒马停住,陈珏收紧马缰,朝刘彻所看的方向望去,只见波涛浅浅,绿树青山倒映水中,一片青翠清凉之感。
“子瑜,朕觉得在这里兴建太学不错,你看呢?”刘彻扬起马鞭,上下左右将眼前的景致指点了一遍。
陈珏将手挡在额前,遮住了耀眼的阳光才向周围望去,水边一处小平原,草色青青,这依山傍水的宝地拿来建学堂绝对不差。
“陛下不建在城里?”陈珏讶道。
“长安城中太繁华,有几人能静下心来长学问?”刘彻不答反问,“就跟羽林军一样,南北军中有嫖赌的败类,羽林营就干干净净,朕看建在城郊最好。”
“陛下英明。”陈珏答的实心实意,羽林军里的违纪,酒后斗殴便是最了不得的罪名之一,相比之下羽林儿郎比兵源复杂的南北军强上太多。
刘彻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最迟明年,朕就要让长安城中各家的子弟都读上《鸿烈》书,学习刘家人的学问。”
淮南王刘安已死,刘彻从前对这叔王的几分怨气渐渐地烟消云散,把刘家人编的《鸿烈》作为太学教材,刘彻私心里觉得是件挺不错的事,说不得还有那么一丝丝自豪。
“《鸿烈》融合诸子百家之书,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