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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楚原草创天工府,桑家的竞争又一直在侧,贾同那边的生意已经不再占据绝对地优势地位,是时候寻些新路子。陈珏想了想,又道:“那边产盐丰吗?”
孔安国听着有些不解,还是答道:“听说还不错。”
陈珏一笑。道:“盐是民生之本,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山沟农民,无人不需无人不要。但同样一个盐字,还是有好坏之分,百姓家地要求并不高,但富户之家洗漱、膳食皆要用上好的盐,并不与百姓们地粗盐混同。”
孔安国若有所思,道:“是这么个道理。”
陈珏的思路越来越开阔。说道:“官营以后,恐怕没有多少人有精力提升盐质,时间长了难免粗制滥造,不如早早定下标准,分类供盐。”
孔安国性直,但毕竟也是大家出身,眼光不差,他跟陈珏又聊了一会便定下了大体的草约,陈珏这边使力促成此事。孔家地人则进来负责实务。
陈珏说了好一会儿,只觉口干舌燥,饮了一口冷掉的茶才舒服过来,他倒不想给人分三六九等,但世情如此,他也只能入乡随俗。的红漆地面被清洁得干干净净,好像能清晰地照出人影一般。只是一种冷凝的气氛却笼罩在上空不放。
今年的冬天不算冷。匈奴人在天气稍暖的时候就有南下之势,这就逼得边郡的军民不得不奔波忙碌。一边为屯田做准备一边提防胡人来袭。
只不过汉人毕竟不能完全适应北方的寒冷,这种气候里兵士们无疑受了大罪,韩嫣来的信上就曾提及,夜里轮值地兵士执武器的手极易冻僵。
今日朝会的一个议题就是,这时候为边军加饷合适不合适。
刘彻在军队上从来不吝啬钱财,说练羽林就建出一支羽林骑,想练水军就凿出一个昆仑池,况且眼下大战未开,国库丰足更胜景帝之朝,一笔又一笔地进账花不出去,因而他的意思是应当加。
“同是大汉天下,长安此处赏雪赏梅,边关却是冰天雪地,牛羊不喑,陛下宽厚仁德,岂可对受苦的军士不闻不问。”
主父偃站在刘彻一边,这段日子以来,陈珏也摸透了他的性格,无非凡事顺着天子,就算国库不足,来钱的法子有得是。
只是主父偃毕竟资历浅,三句话顶不得人一句,窦婴在朝臣的最前面,他腰杆挺立得笔直,看了看主父偃,只说了一句话,道:“臣以为此时厚赏不宜。”
窦婴这杆风向标一立,殿上的局势立刻明显了,刘彻神色不变,目光却朝陈午身边瞥去,陈午轻声一叹,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瞧了瞧陈珏。
然而这会陈珏也为难了,按说窦婴说黑,陈午只要说白就成了,但这次的加饷与否,陈珏更加同意窦婴地想法。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280 碰巧遇
陈午斟酌了片刻,顺着刘彻的意思接了下去,道:“北方正是多事之秋,汉家儿郎慨然远赴边疆,保家卫国,实是天下楷模,如今寒冬未退,陛下理应核发饷银,以振将士们的士气。”
刘彻微微颔首,虽然并没有表示出多么赞同的神色,但殿上的人精们哪能猜不到他的心思,不多会儿的工夫,宣室殿上就有十来人分别进了言,他们满腹才学,个个说得有理有据,上引经典下接历史。
陈珏听了一会儿,双方的意思都没有什么错。
将士们在苦寒的境况下仍旧时有小胜,刘彻恩赏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是近两年的胜利,多有刘彻为了方便日后开战而渲染的夸张,战果并没有多少,对匈奴真正的大战还在后头。升米属恩,然而一旦军士们习惯了刘彻为造势而大方的优待,军费这个无底洞就更添不满了。
窦婴是带过军的人,远比时常跟着羽林骑一起行猎的刘彻看得通透,为将帅之人谁不想爱兵如子,只是实际生产的条件不允许一味优待士兵,否则一旦天子不能满足建成的强军,必定要出乱子。
殿上支持的人不少,刘彻脸上多了点笑模样,窦婴见状张了张口,还想要再说,临了看了看开个头就不怎么说话的陈午一眼,把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陈珏站在侧面瞧见了窦婴的动作,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他就从来比不上窦婴的刚直,就拿这回来说,他明明知道其中的道理,却只会在人后委婉进言。
时候不早了,阳光从殿门口射进来的光度越来越短,刘彻又听了几个人的意见,寻思着今日也应当结束了。
刘彻早先才同陈珏约定好,山雪初化。长安郊外已经可以跑马了,在宫中憋了一整个冬天,除了巡幸过一次甘泉,他早都腻歪了。
陈珏这会也想起了先前说好的事,碰巧刘彻朝这边看了看,点了他的将。陈珏沉吟了片刻。道:“臣以为恩恤必不可少,将士不惜死以报家国,陛下不可无动于衷,只是朝中究竟以何行事抚恤,国库又将支出多少钱,这些都需仔细考虑。”
陈珏这是跟韩安国共事久了,什么事都先紧着钱财,刘彻寻思着点了点头,笑道:“丞相的意见也有些道理。但是将士一心报君,朕身为天子,又岂能吝惜恩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韩安国。”
韩安国理了理绶带,欠身道:“臣在。”
刘彻朗声道:“今日起你回去就准备着。北地几个边郡有多少军士。近年有多少牺牲之人。还有所须地钱数。查明了再报给朕。”
韩安国躬身应是。刘彻又加了一句道:“主父偃从旁协助。”
刘彻并没有提到陈珏。盖因陈珏一个冬天没怎么闲着。刘彻这边还时不时跟他凑在一处出宫闲逛。眼看着春忙又要来了。这二月地公务刘彻也不好意思事事让他干。
朝议散后。窦婴指点了几句长使地公务。旋即跟匆匆赶上来地窦彭祖上了一辆马车。今日这事本来一时间就看不出利弊。窦彭祖一贯最信窦婴地才能。才一上了马车就唠叨起来。
“我就弄不明白了。就算再大度。你怎么就那么让着陈午?”
窦婴摇了摇头。他近些日子也想了很多。世间从无恒贵之家。他地好友周亚夫有周勃余荫。自身有大功国。尚且免不得被景帝迫死。况且窦家这般显赫。
窦太后日益老去,眼看天子一个一个地起用新人,窦婴也想过急流勇退之事,再过几年他把窦家的各项事务安排妥当,说不得就得开始安排退路。
窦彭祖犹自说道:“天子也是偏着他们。眼看着朝会将散。天子还点了陈珏地名,非要让他做个结。这又是何道理?”
“平心而论,陈珏虽然因外戚身份,常有人横竖挑理,但他多年来从未做过损人之事,你有家有业,四子三女在侧,好歹也应当看开些。”窦婴劝慰着说道。窦彭祖闻言住了嘴,转而跟窦婴商量起开春祭祖的事,窦婴看出他的不以为然,忍不住摇了摇头,却再不好说什么。他压制了窦彭祖寻陈珏晦气的意愿好几年,窦彭祖也当真听他的话,窦婴不是不记得。不上,介于晚冬和早春之间的时节,城外的山间野中,百姓来往的络绎不绝,穷人家吃了一冬的粮食,眼看着终于又到了容易寻外食地时候,便纷纷在野外寻觅着能打牙祭的活物。
陈珏和刘彻打马而行,微寒的风吹过,但似乎打不消刘彻说话地热情,他对今日午前的事颇为满意,窦婴那人只认死理,从不肯委曲求全,他若能放弃己见,多半是因为旁人说得有理。
虽说窦字在刘彻心中就是根刺,但归根到底真正的压制和矛盾他也没尝过,除了介怀他们权力太大,刘彻对窦婴也颇为敬服。
“陛下这次加饷,是提升兵士的月抚还是发一笔赏金?”陈珏问道。
刘彻不经意地道:“加每月的份额罢,你原先不是说过,强军必有强兵,但大汉的兵卒所得近乎于无,实在有些苛刻,想让他们决心死战也不容易吗?”
陈珏一笑,他倒没想到刘彻把他的话记得挺牢,他悠悠说道:“依臣之见,抚恤未必一定用钱,军营里无处花钱,士兵们攥着的钱财也是千方百计托人捎回乡。近年各地粮仓丰足,倒可以着地方官资助出丁之家,再说,今年冬多发放些保暖衣物也不错。”
这会两人已经接近了茂陵邑地面,刘彻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忽地手臂一抬,指着不远处的几骑,道:“还真是冤家路窄。”
陈珏朝那边看了看,一个紫衣地胖子正骑在一匹棕马上头,那马与陈珏所骑的御用良驹不同,就是一匹不高不壮的常马,胖子骑在上头有点儿头重脚轻。
那胖子也瞧见了刘彻,他看清刘彻身边只有陈珏眼前一亮,招呼着几个同伴就朝这边围过来,冷哼了一声道:“上回你溜得倒快,这次怎么不跑了。”
陈珏一点也不着急,笑着看刘彻难得的放开胸怀,跟那胖子毫不留情的唇枪舌剑,还挥手示意保驾的人不必离太近。他在一边也听明白了,上次刘彻英雄救美的时候就是遇见了这位。
就在刘彻和胖子话不投机,正要动起手来的时候,背后忽地传来一声重重的哼声,一个男子地声音道:“何人在此喧哗挡路?”
陈珏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那人长须飘飘,颇有风仪,正面色不善地看着这边,他目光落在陈珏脸上,神色却是一怔。
“原来是司马太史。”
这人正是太史丞司马谈,近日受命督建茂陵邑。陈珏声音略大,目的正是说给身后的刘彻听,他上前揖了揖,笑道:“我们这就让路。”
司马谈博学多才,陈珏在天禄阁常跟他碰面,有时还谈论些星象学问,两下关系还好。
说话的工夫,陈珏才注意到司马谈身后的马车,一个秀丽的妇人和五六岁的小孩坐在车中,正好奇地看着这边。
民不与官斗,那胖子不知何时灰溜溜地走了,刘彻走过来,已恢复了天子风度,他轻咳了一声道:“今日倒是巧遇。”
司马谈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欠身就要行礼,他方才还猜着陈珏陪谁出来,样子还颇为亲近,不想正是当朝天子。
刘彻虚扶了一下,笑道:“偌大的长安城,大家碰见才是赶巧了,不用多礼。”
几人草草叙了几句话,刘彻就拉着陈珏离开了,毕竟天子跟人在路边吵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刘彻走得快,没看见司马谈地欲言又止。
司马谈看着两人走远,叹息了一声也回到马车中,他举家暂迁至茂陵邑是为了公务,不想碰见天子,刘彻因为在宫外行为乖张,早被御史进谏不知多少次了。
马车正要起行,后面却走来了一个面目俊秀地青年,看着陈珏二人纵马而去的方向微微怔着,眼神惆怅,司马谈地车夫叫了好几声,那青年才如梦初醒地哦了一声,侧身让路。
车轮转动,司马谈想起昨夜的星象,又是皱了皱眉,近日天象将有变故,只是他究竟才浅,说不清会是什么变化,这事究竟要不要报给天子?
想起景帝朝因错言而获罪,司马谈看了看六岁的爱儿,还是决定好好地替天子测算陵寝风水就好,不去掺和旁人的事。
一路行过四陵,刘彻的心情明显有些低落,旁人可以艳羡陵原土地肥沃、人人安居,但之于刘彻,他的血亲就葬在此处,他自己的茂陵邑也渐渐地繁华起来。
打马朝上林苑转去,刘彻的神色才飞扬了些,陈珏纵马越过一个雪化的水坑,就听得他道:“看看方才那人,他在长安城根下还敢这般跋扈,朕把各地豪强迁到这里来真就对了。”
陈珏笑笑,道:“那人不过是外强中干,司马太史站在那,他都不敢说第二句话。”
刘彻嘿嘿一笑,各地富户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