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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皎月初斜
【由文】
第1章 雾里看花
傅漪澜觉得自己睡得很沉,因为她正在做一个梦,一个美妙的梦。自她成年以来,她常常做这个梦,醒来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所以她理所应当的认为,她是在做梦。
祖奶奶告诉过她,如果在做梦,就不要强迫自己睁开眼,否则有伤天和。
傅漪澜不明白怎么会伤天和,但是祖奶奶向来有理,故而她一直闭着眼。
她的耳朵动了动——祖奶奶没说耳朵不能动,所以她动了,然后她听见了熟悉的蝉噪——因为每次做梦都会听见,所以她对此很熟悉,她想,这肯定是个暖洋洋的夏日。
她的鼻子动了动——祖奶奶也没说鼻子不能动,所以她动了,然后她闻见了熟悉的兰香——因为每次做梦都会闻见,所以她很熟悉,她想,这肯定是一个种满兰花的小院。
为什么是个小院呢?因为傅漪澜的触觉——她除了眼睛不能用,其他感觉都是存在的,她感觉到了自己睡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软软的散发着兰香的被子。微风时不时的拂起轻纱,这轻纱在她的脸上扫过,细腻光滑。
傅漪澜猜测,她是在一间屋子里,睡在一张有着软被高枕的床上。因为没有人会在露天环境里摆一张床,而且她的鼻子完全没有闻到露水的味道。既有床,那肯定还有别的家具,所料不差的,她还闻到了另一种味道,这种味道她也很熟悉——祖奶奶的闺房里就有这种味道。是上了年纪的老家具,自然沉淀的那种浓厚却极为淡雅的木香,紫檀木的味道。这里的味道要浓一些,虽然混在一片花香里,她还是清晰的闻到了。
所幸,傅漪澜的感觉完全是正确的。
她确实是躺在一张宽大的拔步床上,紫檀木的颜色还很新,雕花细致讲究。床上铺着嫩黄色的真丝被子,一个软软的塞着茶叶的同色枕头,床上挂着嫩绿色的帐子。被子、枕头、帐子无一不是绣功细致,针脚平整,抚摸上去一片光滑。绣图是兰花,各种兰花,有盛开的兰,含苞的兰,品种繁多,颜色多变,栩栩如生,一眼望去,简直就如睡在兰花园里一般。仿佛还能闻见一丝丝的清香。
床尾放着一个小框,框里铺着同样柔软的小被,里面一只白色的小猫正如同主人一样酣睡。它的姿势极为舒适慵懒,前脚放在头下,枕着一张俊秀的小脸——这是任何女孩都会直呼漂亮的小脸。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灵动的大眼睛。挺直的小鼻子,随着呼吸一翕一张。樱桃般的小嘴,嘴角上翘,噙着一抹甜甜的笑意。细细观察对比,你会感叹,果然宠物是随主人的!
框边有个小碗,里面还有一碗牛奶,那牛奶还在散发着甜甜的香气——这小猫显然是吃饱喝足了才睡下的。
右侧墙靠着窗户摆了一张软榻,上面散落几个软枕和一本书。窗户上摆着几盆兰草,正热闹的盛开着,傅漪澜即使在深闺内室也闻见了兰花清香。
榻侧安了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几十本书整齐的摆着,显然是房间主人常阅的。
左侧墙面靠里立着几个大衣柜,大约占了墙面的三分之一。过来一些,光裸的墙面上挂了一幅绣图,正是绣着一株兰草,配了韩愈作的《猗兰操》,那字潇洒飘逸,又带着一些女儿家的细致娟秀,写的极为好看。
绣图右边便放了一架梳妆台,整齐的摆放着几个首饰盒子,胭脂水粉等物。镜子明亮光滑,影像清晰,不差现代的玻璃镜。
梳妆台的左边有一高几,上面一个雨过天青的瓷瓶里面插着三只含露珠儿的山茶——总算不是兰花——红色的山茶与白底青花的瓷瓶相得益彰,煞是好看。
还算高大宽敞的月亮形内门用厚厚的布帘遮了整面雕花的木质墙面,如你所想,绣着兰花的蓝色门帘直直垂下,蜿蜒铺开,挡住了闺房内的春光。
视线透过门帘向外看去,外屋俨然是个会客室,正中摆着几把雕花紫檀木椅子,下面铺着厚厚的同色坐垫,椅子背后墙面上挂着一幅足足有三米长,一米宽的绣图,看刺绣的手法,与卧室的绣图出自同一人之手,上面绣着一副江山烟雨图。
下面对称摆着几把椅子,只是椅子的雕花与主位上的略有差异罢了。椅子间隔着高几,摆了盛开的水仙花。墙面皆饰以名人字画。不再赘述。
还待再看,傅漪澜却突然感觉一阵头痛,便是昏沉过去。
框内的小猫突然惊醒,若有所觉的往床上跳去,待看见傅漪澜睡得正熟,方才放松了竖着的毛发,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傅漪澜的眉心,又钻进被子里,蹭着傅漪澜的脖颈,甜甜的睡着了。
而昏睡中的傅漪澜也感觉到一阵放松,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蹭蹭柔软的枕头,甜甜的睡去,那嘴角翘起的弧度竟然和小猫一模一样。
再说那小猫——其实她是一只母老虎,因为感到主人有危险,费尽精力才把主人的魂魄召唤到玉佩的空间了,又趁此滴血认主,傅漪澜此时方能好好的躺在空间里。
以前傅漪澜总是梦到猗兰小筑,都是白虎的影响,却因未认主,故而只能朦朦胧胧的看见却不能进来。认主之后,白虎能力有限,只能救下傅漪澜的魂魄,而肉身却有心无力了。
不过白虎早为主人找了一个新的身体,乃是傅漪澜的前世,正是博尔济吉特氏海兰珠。海兰珠怀着身孕,逛御花园时不小心摔倒,一尸两命,白虎趁机借助“冰兰”将傅漪澜的灵魂安在海兰珠的身体里,才避免了海兰珠和傅漪澜双双死亡的命运。
傅漪澜刚才头痛是因元神虚弱的缘故。本来她只有一个灵魂在此,而正是虚弱的时候,白虎为了使她魂魄稳定,和海兰珠的肉体更好的结合,喂给她一颗冰兰结的果子。傅漪澜因此拥有了修真者才有的内视能力,而她不慎用神过度,致使自己昏睡。
空间外的海兰珠此时也静静地躺在关雎宫的内室里,她的丈夫,后金的大汗,正在外面发着脾气。海兰珠已是昏睡三天了。要不是心脏还在跳动,怕是御医们都要宣布死亡了。空间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十倍,傅漪澜沉睡了一个月,若是她再不醒来,那几个走路颤巍巍的老御医怕是要提早见阎王了。
皇太极的忍耐力虽然随着当大汗的时间增长而减弱,此时他也不得不压下内心的恼火,让几个御医回太医院商议对策,他还等着他们拿出一个好的方案来救他最宠爱的女人和他们的孩子。同时,心里恨恨的想到,博尔济吉特哈尔额敦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刚生下女儿就敢对海兰珠出手,差点害了自己和海兰珠的第一个孩子。实在是该死!
第2章 水中望月
傅漪澜是在一阵惊喜的呼喊声中睁开眼晴的。
她觉得这一觉睡得实在是舒服极了——睁开眼睛后看见的竟然还是梦中的景象!雕花的拔步床,暖被软枕,淡粉色的床帐被金色的挂钩挂上,那挂钩还是凤凰样式——她一点也不惊奇,任谁看了它二十多年也不会惊奇——她的祖奶奶正是用的这种古代的拔步床,纯金的挂钩按凤凰的模子做成。
值得一提的是,傅漪澜的祖奶奶是清朝皇族中人。傅漪澜是由祖奶奶养大的,祖奶奶现在已是一百岁高龄,其父乃是清末的王爷。好好的一个女孩子为何会被祖奶奶养大呢?原因很狗血。傅漪澜的父亲是祖奶奶的长孙——最优秀的孙子——在一个传统的百年世家里,长子嫡孙的地位何其高,但是十分不幸的是他英年早逝了,顺带带走了他的妻子,即傅漪澜的母亲,所以傅漪澜很悲催的成为了孤儿。
祖奶奶怜爱漪澜年幼,又是最疼的孙子的遗女,将她接到祖宅中抚养。傅漪澜十分敬爱祖奶奶,将她的脾气作风几乎学了个十成十,对她的话并行不悖,养成了足足的大家闺秀,满洲贵女。
漪澜即使再迟钝也发现了问题,何况她本身就是一个极聪慧的女子。她马上便发现了,这不是她常睡的拔步床,也不是她的房间。那个惊呼的声音明明是满语——漪澜当然懂满语,并且说得很好。
在祖宅里,除了祖奶奶和她的侍女——九十多岁的吴雅奶奶之外,其他人说话都是用汉语。这个惊喜的声音,叫着“福晋醒了,福晋醒了”的侍女明明是一个如花的年纪的女孩才该有的。
漪澜侧了头,看着这个喜极而泣的少女——一身深青色的旗袍,梳着一条乌溜溜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小两把头上只用红线缠绕几圈,其余再无装饰。清秀的小脸上正又哭又笑的,甚是滑稽。
漪澜见她哭得真切,忍不住把语气放平了些,道:“别哭了。”
那女孩子闻言收起了眼泪,做出一副高兴的表情:“福晋,奴才已让人去禀报大汗了。福晋您饿不饿,想不想吃些什么?”
内室只有这一个小丫头,观其梳妆打扮,不像是一等大丫头,漪澜估计她是个二等丫头,便问:“今儿是什么日子了,我睡了多久?”
“回福晋,今儿是十月初五,您昏睡了三天了。”那丫头极为恭敬。
漪澜心里略算了算,这里是清朝,小丫头先前提到大汗,那就是后金时期才对。只是不知道后金大汗是努尔哈赤还是皇太极。
漪澜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只有你一人在此?”
“回福晋,奴才名叫晃阿,惠哥姐姐有事情出去了,让奴才在这儿守着您。请福晋恕罪。”晃阿赶紧跪到一边垂首答道。
惠哥此时出去,若是真的有事便罢了,若是有其他原因,比如说对主子不在意,或者另有所图,那便要小心提防了。且再看看。
漪澜的心思已在瞬间转过了几个念头,再看向晃阿道:“你的名字倒是不错。”又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晃阿先是高兴的磕了头,才起身到漪澜床边,道:“谢福晋。”
说话间,一个女子便从门口走了进来,正是晃阿所说的惠哥。只见惠哥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旗袍,旗袍上绣着翩翩飞舞的蝴蝶,脚下踩着一双花盆底鞋子,裙子下随着行走露出一束粉红色的流苏,倒是和旗袍相应。这一身衣服为她本来清秀的小脸增添了几分娇媚。惠哥头上戴着几朵粉红色桃花模样的珠花,脸上显然是才擦了新粉,唇色饱满,颇有些“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感觉。
漪澜不用再问,也是知道这女子打得什么主意了。借着生病的主子邀宠罢了。
那主子看见漪澜已经醒过来,眸光一黯,脸上却是扯出一副开心的表情来,脚步迅速的走到床边,挤开了晃阿,惊喜的说道:“福晋,您醒了,奴才真是太开心了。”
又迅速的转头斥道:“晃阿,你怎么不去通知我!”心里想着,决不能让主子知道她去偷懒了。
那小丫头被这一吓,立马就跪下去了,口里称罪不已。
漪澜不耐烦惠哥演戏,便挥挥手,让晃阿下去了。心里却是坚定的要打发惠哥。企图趁机勾引大汗,把错误推到他人身上,对主子撒谎,漪澜可没有那么好的心,养一个随时会背主的丫头。
“福晋,奴才刚刚去看药煎好了没有,哪知错过了您醒来。”惠哥见漪澜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来,辩解道。
“知道了。”漪澜现在还烦着,不想和惠哥多话。
随着一声通报:“大汗到!”,海兰珠总算看见了大汗,终于可以理清现在的处境了。来人穿着一身黑色龙纹的常服,里面衬着明黄色的内衫,并不算高,但很健壮。观之若三十岁之人,一张四方脸,眼尾上翘,眉目间隐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