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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到餐饮部时,你会跟我聊聊你的一天,我也会述说我的,而我们会再度产生默契,在我们将之失落之处。再过不久……我们会做到的,相信我。
离开时,把钥匙放在桌上。
亲亲。
苏菲
我把字条重新折好,放入口袋。从她的五斗柜里取出我的衣物,除了一件衬衫,在那上头,她用大头针别了一张小字条:“别带走这一件,从现在起它是我的。”
我把钥匙放在她要我放的地方,然后离开,觉得自己成了笨蛋群中的最后一名,又或许是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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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唤回的记忆
不知道姓氏的克蕾儿。这就是你在我生命里的角色,我童年时的小女孩,今日蜕变成了女人,一段青梅竹马的回忆,一个时间之神没有应允的愿望。
当晚,我打电话给妈妈,我需要和她谈谈,跟她吐露心事,听听她的声音。电话铃声空响,她之前跟我说过她要去旅行,但我忘了她回来的日期。
三个星期过去了,苏菲和我每次在医院巧遇时,都会有点不自然,即使我们假装什么事也没有。直到我和她在院区的小花园不期而遇时,一阵傻笑才又重燃起我们的友谊,原来我们两个人都偷溜到那里去喘口气。苏菲告诉我吕克的不幸遭遇,有两名伤者同时被送到急诊室,吕克推着担架奔跑,想抢先把他的伤者送到手术室,在走廊转角,他应该是为了闪避护士长而突然偏了一下,病人就滑下了担架。为了减缓病人的撞击,吕克立刻扑倒在地,救援成功,担架却辗过他的脸。他最后落得在前额缝了三针的下场。
她加了一句:“你的好朋友很勇敢,比你当年在解剖室里用解剖刀割开一只手指还勇敢。”
我早已忘记这段我们一年级时的插曲。
我终于明白昨晚看到的吕克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他竟然还骗我是因为推门反弹回来打到他的脸。苏菲要我保证不向他透露是她出卖了他,毕竟是她帮他缝合的,算是她的病人,而她该为病人的医疗记录保密。
我保证不会出卖她。苏菲起身,她得回到工作岗位上。我叫住她,换我向她吐露吕克的秘密。
“其实他并非对你毫不关心,你知道吗?”
“我知道。”她对我说,同时飘然远去。
太阳放射出宜人的温暖,我的休息时间还没结束,我决定稍稍待久一点儿。
跳房子的小女孩走进花园,在长廊的玻璃之后,她的父母正在和血液专科主任交谈。小女孩一脚在前、一脚交叉地朝我走来,我猜她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她应该是急于向我陈述某件事。
“我已经痊愈了。”她骄傲地向我透露。
我曾多少次看到这个小女孩在医院的花园玩耍,却从未关心过她承受了何等病痛。
“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我非常为你高兴,虽然我会有点想念你,我已经很习惯看到你在花园里玩耍了。”
“那你呢,你也很快就能回家了吗?”
才刚对我说完这些话,小女孩突然爆出一阵大笑,一阵大提琴音色的笑声。
人们常常把一些小事抛在脑后,一些生命的片刻烙印在时光尘埃里,我们可以试着忽略,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一点一滴形成一条链子,将你牢牢与过去连在一起。
吕克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倒卧在扶手椅上等我。一进到房间,我就关心起他的伤口。
“好啦,别再扮演医生了,我知道你都知道了,”他边说边推开我的手,“好啦!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嘲笑我,然后我们就谈别的事。”
“我们周末开的那辆车,你能不能帮我租到?”
“你要去哪里?”
“我想回海边去。”
“你饿了吗?”
“是。”
“很好,因为我已经帮你弄了点吃的,如果你要的话,你可以边吃边告诉我为什么想回到那里去。不过如果你还想搞神秘的话,加油站的服务区还开着,现在这个时间点,运气好的话,你也许可以买到三明治。”
“你想要我告诉你什么?”
“说你在沙滩上发生的事,因为我很想念我最好的朋友。你总是有点魂不守舍,我也总是守着本分,不吭声地容忍你,不过现在,我已经忍无可忍了。你本来拥有全世界最棒的女孩,但你实在太浑蛋,以至于经过一个该死的周末后,她也同样魂不守舍了。”
“你记得我妈妈带我到海边度假的那个假期吗?”
“记得啊。”
“你记得克蕾儿吗?”
“我记得开学时,你跟我说过你从此对伊丽莎白不屑一顾了,还说你遇到了你的灵魂伴侣,有一天她会成为你的另一半云云。不过我们当时都还是孩子,你还记得这件事啊?你该不会以为她就在那个滨海小镇等着你吧?老兄,回归现实吧,你对待苏菲的方式就像个白痴。”
“这件事你搞得定吧?是不是?”
“这带刺的语气意味着什么?”
“我只是在问你租车的消息。”
“你星期五晚上会看到车子停在路边,我会把车钥匙留在书桌上。冰箱里有焗烤,你只需要加热就可以吃了。晚安,我要出去走走。”
套房的门又合上了。我走到窗前,想叫住吕克向他道歉,但我只是徒劳无功地喊他的名字。他连头也没回,就消失在街角。
我安排好星期五值班,以便从星期六凌晨就能空出时间。我大清早一回到家,就看到厢型车的钥匙,就如吕克先前答应我的一样。
我花了点时间冲了澡,换了衣服,赶在中午前开车上路。我只在需要加油时停车,油表的显示器已经完全寿终正寝,我必须计算平均油耗,才能推算出何时要加油。但至少,这样的练习占据了我的注意力。自我出发以来,我就有种不自在的感觉,仿佛感觉到吕克和苏菲的影子坐在后座。
下午,我抵达了养老院般的小旅馆。老板娘看到我很惊讶,她很抱歉地说,我们上次租的房间已经有新房客入住,她完全没有空房间可以给我。我其实无意在这里过夜。我向她解释,我回来是为了找一位老是挺直腰杆的老人家,我想问他一个问题。
“你长途跋涉只为了问他一个问题!你知道我们有电话吧?莫东先生一辈子都站在他小杂货店的柜台后面,这就是他为何老是站得笔直。你可以到客厅找他,他通常都在那里消磨午后时光,几乎从来不出去。”
我谢过老板娘,走向莫东先生,并坐在他面前。
“你好啊,年轻人,我能为你效劳什么?”
“您不记得我了吗?我前阵子来过这里,同行的还有一位年轻女士和我最好的朋友。”
“我完全没印象,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三个星期前,吕克还为大家做了烘饼当早餐,你们都爱吃极了。”
“我很爱吃烘饼,反正,所有的甜食我都喜欢。你是哪位呀,啊?”
“您还记不记得,我在沙滩上放风筝,您说我放得不错。”
“风筝啊,你知道吗,我以前是卖风筝的,我就是沙滩那间小杂货店的老板,我还卖其他的东西,救生圈、钓鱼竿……虽然这里没什么鱼好钓,我还是照样卖钓竿,还卖防晒乳。我一辈子在那里看过不少戏水游客,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你好啊,年轻人,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我小的时候,曾来这里度过十多天的假。有个小女孩曾经跟我一起玩耍,我知道她每年夏天都来这里,她跟一般的小女孩不一样,她又聋又哑。”
“我也卖沙滩阳伞和明信片,但是偷明信片的人太多,所以我就停卖了。我会注意到这件事,是因为每一周结束后,我总会有多余的邮票。都是小孩子偷了我的明信片……你好啊,年轻人,我能为您效劳什么?”
我正陷入绝望之际,一名有着相当年纪的老妇人走过来。
“你今天问不出什么结果的,他今天状况不太好。不过他昨天的意识还满清楚,他就是这样时好时坏,脑袋已经不清楚了。那个小女孩,我知道她是谁,我都还记得。你说的是小克蕾儿吧,我跟她很熟,但你知道吗,她不是聋子。”
就在我一脸惊愕时,老妇人继续说。
“我可以告诉你全部的故事,但我现在饿了,胃里没东西就没办法聊天。如果你能带我到甜点店里喝杯茶,我们就能好好聊聊。要不要我去拿大衣啊?”
我协助老妇人穿上大衣,然后一起走到甜点店去。她选了露台边的位子,还向我讨根烟,不过我没香烟。她交叉双臂,定定盯着对面人行道上的烟草店。
“金牌的就可以。”她对我说。
我拿着一包烟和几根火柴回来。
“我年底就当医生了,”我对她说,一边帮她点烟,“要是我的教授看到我给您这些东西,我一定会被骂得很惨。”
“要是你的教授无聊到会浪费时间来监视我们在这鬼地方的行动,那我会强烈建议你换学校,”她回答,一边点燃一根火柴,“谈到时间,我常搞不懂,我的日子所剩无几,为何要用尽方法来跟我们过不去;禁止喝酒、不准抽烟、不能吃得太油或太甜,就为了让我们活得更久,但所有这些站在我们的立场、为我们着想的专家,夺去的是我们活着的欲望啊。当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我们多么自由,当然,可以自由地快速杀死自己,但也能自由地活下去。我可是想借由你迷人的陪伴来对抗医疗,如果不会太麻烦的话,我蛮想来一块莱姆酒水果蛋糕。”
我点了一块莱姆酒水果蛋糕、一个咖啡口味的闪电面包和两杯热巧克力。
“啊,小克蕾儿,你一提到我就想起她了。当时我经营一家书店,你看到了吧,做生意的小商人,就是落得这样的下场啊。我们经年累月为大家服务,但一旦退休了,根本没有一个人来看我们。我向客人道了无数个日安、无数个谢谢、无数个再见,但自从我离开店里,两年来连一个访客都没有。在这弹丸之地的穷乡僻壤,难不成大家都以为我跑到月球上去啦?小克蕾儿啊,她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我可是看过不少教养很差的孩子,要知道,教养不好的孩子可远不及教养差的父母多。她的话,我还能原谅她没办法跟我说谢谢,至少她有很好的理由,啊,对了,你该知道她还会用写的方式来表达。她常到书店来,总是看着一堆书,从中挑选一本,然后坐在角落读。我先生很喜欢这个小女孩,他会预先帮她把一些书放在旁边,只为她哦。每次离开的时候,她都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字条,她在上面涂鸦般画着:‘谢谢女士,谢谢先生。’不可思议吧?想象一下,如果她既不聋又不哑,那会如何。对了,小克蕾儿患了某种自闭症,是她的脑子里出了问题。她其实什么都听得到,只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你知道是什么把她从闭锁的监牢里解放出来的吗?是音乐,猜得到吗?这是一段美丽又悲伤的故事。
“你会不会猜想这一切该不会是我编造出来,只为了骗你送我一包香烟和一块莱姆酒水果蛋糕吧?放心,我还没到那种地步,至少目前还没有,也许再过几年就说不定。但如果真会有那么一天,我倒宁愿上帝在那之前就先把我的命取走,我可不想变得跟杂货店老板一样。说到他啊,这也不是他的错啦,换成是我,我也宁愿神志不清算了。当你劳碌了一辈子把孩子养大,却没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