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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飞冷冷一笑,说道:“你当本官真拿你没办法吗?眼前就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周安绝非凶手,哼。”
段飞将摆在公案上的那把匕首丢到祁固面前,说道:“祁固,你可认得这把刀子?”
祁固认真看了一眼,讥笑道:“这便是周安杀兄的凶器,大人所说的证据难道就是这把刀子?”
段飞喝道:“本官自会让你心服口服,祁固,你身为捕快,难道不懂点观察凶器的能力吗?这把刀子价值千两白银,周安从哪里得那么多钱买的刀子?”
祁固傻眼了,他拿起那把匕首认真看了看,说道:“大人,这刀子虽然看起来工艺不错,但是也不值这么多吧?据我估计也就十两银子左右。”
段飞冷笑道:“你这个有眼不识宝贝的家伙,你仔细看看匕首的纹饰,十两银子能买到手艺这么好的东西吗?这纹饰乃宝大祥首席大档手周喆的标志,花纹之中暗藏古篆周喆二字,当然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人是看不出来的,你再解开匕首握把上的缠带,金属握把上应该会有宝大祥三字,宝大祥的名字你总该听说过吧?宝大祥出来的东西才值十两银子吗?江南珠宝行业第一大档手周喆亲制的匕首,才值十两银子吗?”
祁固傻眼了,拿着匕首不知所措,段飞等得不耐烦了,喝道:“来人啊,把匕首拿给杨大人过目,让杨大人为我们揭开谜底!”
匕首拿到了杨慎手里,他首先看了看纹饰,颔首道:“花纹之中果然暗藏了周喆二字,段大人所言不虚……”
他解开柄上缠着的缠带,宝大祥三字赫然出现在眼前,杨慎将匕首交给衙役送回段飞手上,说道:“果然有宝大祥三字,宝大祥之名我在京城就已听说过,它素来以制作珠宝首饰闻名,这周师傅为何做了一把如此不起眼的匕首呢?”
段飞说道:“这就要问过周师傅才知道了,宝大祥的东西向来都有帐可查的,说不定我们便可以从宝大祥的账目中寻得突破,这匕首绝不是周安能买得起的。”
杨慎说道:“段大人观察仔细,下官佩服。”
段飞微微一笑,指着堂下说道:“杨大人赞我观察仔细,不知道杨大人可否发现,凡是案情出现转折,就会有人匆匆离去,我真想知道这是何缘故啊。”
杨慎望着刚离去的那人背影,疑惑地说道:“段大人的意思是说……”
段飞苦笑道:“我一直隐忍着不揭开匕首的秘密,就是担心被人得知后立即做出反应,杨大人来自京城,不知道那人势力之强大,若非杨大人及时赶到,只怕我今日就要毙命于杖下,就算皇上事后得知,也拿他们没办法,因为他们定会给我安上许多罪名,一切看起来都会天衣无缝,就如周安的案子一样,若非我亲自赶去苏州查访了一趟,否则也想不到案子背后竟然还藏有如此多的罪恶。”
杨慎惑然道:“段大人为何不拦下他们?他们若是急忙赶回苏州,还是有时间毁灭证据的呀。”
段飞诡笑起来,目光从堂下听审的众人挪到了魏达先等三人身上,说道:“他们都是王家派来探风的,他们的大本营在何处我早已探明,刚才派石斌带着华明他们出去抓人,目标就是王堂在应天府买的一所秘密宅邸,抓捕行动想必应该已经结束,这些人都是去自投罗网的,宅中其他人都没什么用处,但是有一个人姓梅,乃是王家的二管家梅潮枫,此人贿赂众官的罪证我早已掌握在手,抓他没商量,希望他那里还有更多的证据能够让我查到更多受贿的赃官,魏大人、薛大人、傅大人,你们说呢?”
听到段飞的话,那三位无不暗自叫苦,表面上他们却只能连连应是,只盼那梅潮枫能逃脱大难,或是早已将证据销毁。
段飞将他们的神色都看在了眼里,他微微一笑,说道:“三位大人气色不佳,想必是为了这个案子操劳过度了,好在现在案子已交给下官来办,三位大人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魏达先等三人无言以对,只能在心中黯然长叹,相看凄然,段飞突然将惊堂木一拍,喝道:“来人啊,给我传证人刘偱夫妻以及刘家小姐刘卿芸上堂!”
没有心理准备的三位大人顿时都被吓了一大跳,段飞就是冲着他们去的,这时他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转头对杨慎笑道:“杨大人,现在有些时间,我们不如先聊几句,杨大人自京城来,不知京城如今情形如何?皇恩浩荡,段飞何德何能,实在不懂皇上为何会对我如此关爱?”
杨慎淡然看了他一眼,说道:“皇上为何对段大人如此关爱我也不明白,只知道皇恩浩荡,大人莫要辜负了皇上对大人的厚爱,至于京城的情况……大人问的是朝堂之上么?为了阻止皇上任命段大人为南直隶巡抚,整个朝堂吵作一团,都察院左都御使庞尚鹏被打入天牢,大学士杨廷和及十余位官员被廷杖、致仕,新任武英殿大学士王守仁王大人建议派遣正副两位钦差,各司其责相互监督,这才满足了皇上的心思,又安抚了百官之心,段大人这个钦差之职可说是千折百回,来之不易啊。”
第176章 百般抵赖
魏达先等人本来心灰若死,听到杨慎的话之后再次萌发生机,皇上派来个钦差副使,不就是为了制衡段飞吗?派谁当钦差副使不好,竟然派了刚被廷杖的大学士杨廷和的儿子……他会给段飞好脸色看才怪,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关系已经不错了,看来真得好好跟这位杨神童、杨钦差联络联络感情了。
段飞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他苦笑一下,说道:“皇上……真的是皇恩浩荡……在下升迁着实太快,也怪不得百官侧目啊。”
杨慎冷笑道:“何止侧目,简直恨不得将段大人除之而后快呢,段大人可知这是何故?”
段飞叹道:“是因为段某未经科举正途吧。”
杨慎摇头道:“此中原因甚多,未经科举为官确实是其中之一种,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段大人或许未曾注意到,又或者假痴不癫,总而言之,段大人冒起得太快,又深受皇上恩宠,很多官员担心大人得势之后重现刘瑾、江彬之乱,因此要在大人还未能祸害天下之前将大人的威胁扼杀于摇篮之中。”
段飞无奈的哀叹一声,说道:“朝中的大人们还真是深谋远虑啊,不过他们难道不知道刚则易折的道理吗?杨大人可是国之栋梁啊,怎能轻易为了段某区区一个无名小卒便被迫致仕,还被廷杖……杨大人实在是太耿直了,岂不知……”
“段大人……”杨慎怫然打断了段飞的话,说道:“在下也姓杨,家父正是段大人说的耿直不知变通的杨廷和杨大人。”
段飞再度愕然,今天的意外还真多啊,他向杨慎抱拳作揖,张开嘴却是无言以对,杨慎淡然道:“段大人不必担心,在下临行之时,父亲曾经训诫过我,要我以国事为重,我不会因为私怨而影响段大人办案的。”
段飞再次抬手作揖,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段飞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旁边听到杨慎话的魏达先等三人心中大喜,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故事谁不知道啊,杨慎表面说得越好听,他心中的恨意越深刻,有他制衡段飞,看来大家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段飞看到杨慎那死人一样的脸,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与他聊,这段时间段飞还真把人家老杨家得罪透了,在江西,是他威胁人家交出家奴认罪,现在,连人家首辅大人都因为他而致仕,甚至还挨了廷杖……这仇只怕是永远都无法消解了,巡抚南直隶,听起来很不错,只怕后边的路是荆棘遍地啊。
一阵沉默之后刘偱夫妻以及刘卿芸小姐都被带到,段飞当堂确认刘卿芸身份之后开始询问。
刘卿芸痛诉王世勇是如何逼良为娼并欺骗她嫁入王家的,王家请来的证人中班进、李景已经改了口供,祁固锐气已失,正在担忧自己未来的他已经无心驳斥刘卿芸的话,偶尔在段飞的要求下反驳一两句,也因独力难支而被吴婶、周氏等迅速驳得哑口无言。
刘卿芸与刘偱夫妻都在口供上签字画押的时候,华明和石斌也已带队押着一批人回到刑部大堂之下。
石斌和华明上堂参见段飞,石斌兴奋地抢着说道:“大人,一干人犯业已带到,一个都没有逃脱,另搜到一批文书字据,都已带了回来。”
段飞向华明望去,华明将手中提着的一个小箱子呈上,说道:“段大人请过目。”
段飞接过箱子并未打开,而是随手放到一边,说道:“将王家的梅管家提上来。”
梅潮枫被两个侍卫抓着肩膀提了上来,只见他满面蜡黄双目无神,丢到地上后立刻瘫软如泥,并且大声惨叫起来。
华明解释道:“大人,我们奉命赶去抓人的时候此人就是如此形状,不仅浑身绵软动弹不得,甚至碰一下也会疼得大叫不止,那宅子中还有好几个人都是如此症状,属下曾经探查过,他们似乎被高人以截脉术伤了足少阳胆经,因此才会如此。”
段飞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本官知道,点伤他们的那位侠士曾经告诉本官,只需在他们大椎穴上运功冲开阻滞就可以解开他们所受的禁制。”
华明在梅管家脖子后下方的大椎穴上一拍,梅潮枫果然浑身一震,然后缓缓爬了起来,他虽然无力动弹,但是刚才发生的事情他都很清楚,跪在地上他故作不解地问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小人并未犯法,为何这些人如狼似虎地冲入民宅,将我等掳来公堂之上?”
段飞冷笑道:“梅潮枫,你不要装傻,你们的事情我了如指掌,你贿赂百官的证据就在我的手中,抬头看看这是什么?”
梅潮枫抬起头向上望去,只见段飞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只看那信封的形状以及上边盖的印章梅潮枫便已知道这信出自何处,他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嘴里却道:“这是什么?我从未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不过猜也该猜到,你派人回苏州报信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回信中的内容你也早已知道,就不用我念出来了吧?杨大人,这封信你拿去看看,我可有冤枉王世勇吗?”
杨慎接信看了一遍,说道:“此信若是不假的话的确可以证明王世勇试图派人收买三司的大人们,不过……这并不能证明他们成功收买了谁,段大人若是想依此弹劾三位大人,只怕不是很妥当啊。”
魏达先大喜,附和道:“不错,的确曾经有人试图贿赂我等,但是我们身为朝廷命官,岂会知法犯法,受人贿赂?那人早被我们乱棍打出去了。”
段飞拍拍手边的黄梨木箱,冷笑道:“梅潮枫,你当我看不懂你记的这些账吗?这几日你身体不适无法记账,你都是口述让人记下来的,综合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你的密码表已被本官破解得差不多了,我猜应该是诗经的《采薇》吧?”
听到采薇二字,梅潮枫浑身一颤,他震骇地抬起头望向段飞手边的那个木箱,似乎想扑上去将其抢回来,但是转瞬间他又颓然扑倒,说道:“什么是密码表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东西不过是我闲来无事随手练字乱写的东西。”
段飞笑道:“你嘴硬也没用,本官办案并不是非要获得口供才行的,人可以被收买,口供可以被推翻,只有证据不会说谎,它们会指引我找到真凶……来人啊,将梅潮枫等一干人等关入大牢严加看管,本钦差要连夜赶往苏州,回来之后再处理一干人犯以及贪污受贿陷害忠良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