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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飞一边撕开信封一边问道:“送东西的人没有什么交待吗?”
王佐摇头道:“有什么话应该都在信里了,送东西来的镖头说认得大人,想见大人一面,我估着他们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说大人正忙着,用二十两银子把他们给打发走了。”
信纸只有一张,内容不多,字迹丑陋,应该是何海亲笔无疑,段飞扫了一便就把信收了起来,说道:“这小子发达了,还问候了石斌,回头把信给石斌也看看,对了,我认识的镖头只有两三个,他们是不是姓严?”
王佐道:“是姓严,好像是俩兄弟,一个叫严文成,一个叫严武德,这俩名字起得……”
段飞笑道:“他们确实认得我,不过我跟他们老爸严世奇还要熟些,你安排一下,叫他们后天早上来见我吧。”
王佐点头答了声没问题,段飞叫他们开箱,抬进来的箱子被撬开,只见里头放满了用油布包裹着的一块一块的东西。
王佐检查了一下,禀道:“大人,全是西番书和手稿,大人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段飞亲自来到箱子边,翻看了几本书,随口答道:“是军械所那个红毛番子火者亚三要的,有了这些东西,或许可以帮助他更快研究出新式火器吧。”
王佐恍然点点头,段飞亲自押着箱子去军械所找火者亚三,火者亚三看到这一大箱书惊喜地大叫起来,叽里呱啦的没一个人听得懂,唯一听得懂的就是他不停地恭维道:“感谢上帝,祝福段大人,再没有更好的新年礼物了!”
他立刻席地坐下,开始分拣书籍与手稿,嘴里喃喃自语,作为传教士,他懂得两三门欧洲语言,其他的就算不认识也看得出是哪国文字,这些书籍文稿中以葡萄牙文居多,因为东方航线是葡萄牙所掌控,其次是西班牙文与荷兰文,这年头正是西班牙与葡萄牙争夺海上霸权的时候,英国的伊丽莎白一世还没出世,等她掌权之后英国才依靠海盗发家,打败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又与荷兰火拼数十年,终于夺得全球海上霸权,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搞了半天火者亚三才站了起来,对段飞道:“大人,这些书多半都是没什么用的宗教典籍,唯一有用的只怕是这些手稿的航海日记了,不过除非大人要率舰队出海,否则似乎也没什么用。”
段飞毫不意外地说道:“我知道,今后还会有很多书送来的,这些书你先找个地方收起来吧,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得上。”
何海的礼物并没有让段飞感觉失望,这不过是刚开始而已。
时间在毫不犹豫地流淌,正德并没有立刻做出裁撤镇守太监与否的决定,段飞则暗暗收集各地镇守太监们违法犯罪的资料,以备不时之需。
正月八日这天青青又在府学的学宫里以歌会友,正德占了个好位置,不过让他失望的是,青青因为初一那天祭天后的宴会中有朝臣非议她的举动,所以今天她特意用一张垂帘遮住了自己,音乐是没有界限的,但是视线却受到了阻隔,让正德窥不到她的真容。
虽然正德亲耳听到青青的歌喉欣赏到她的琴艺,大感叹服之后最终还是怏怏而去,段飞的安慰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从正德的态度上段飞感觉到一丝不安,不过他又想不出哪里不妥,带着一丝烦闷回到家,却听说有个道士已经等他多时了。
“筇峣道长?”段飞记得这个拗口的名字,不就是永福公主说过,那个曾经预言兴王有血光之灾的道士么?
“我正要找他呢。”段飞冷哼一声,大步向前走去。
听到脚步声,正在客厅中欣赏墙上字画的道士转过身来,向段飞稽首道:“贫道筇峣,见过段大人。”
段飞大步来到他面前,仔细向他望去,嘴里却淡淡地说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筇峣道长,本官闻名久已,没想到今日竟然得见,真是幸会,道长突然光降,莫不是为了明日的法会?”
筇峣道长第一眼看去像是已经过了五十岁,不过他须发浓黑,脸上肌肤光洁毫无皱纹,似乎还不到四十岁,身高中等偏瘦,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听到段飞的话,筇峣道长抚须微笑道:“段大人果然高明,贫道正是为明日法会之事而来,请段大人高抬贵手,饶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吧。”
段飞冷笑道:“凭什么?莫非道长打算给我也算一卦,警告我有血光之灾,决不能参加明日的法会吗?”
筇峣道长轻叹一声,说道:“段大人横空而降,光耀紫微,天下大势随之而变,贫道功力浅薄,岂能擅断大人吉凶?我只不过想用一个消息来换大人的一个承诺而已。”
段飞心中一动,终于重视起眼前这个不起眼的道士,他沉声问道:“道长带来了什么消息?若是足够份量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筇峣道长微笑道:“兴王一案段大人是否还存有疑念?只要段大人答应给贫道一个面子,不要搅了明日的法会,贫道就为段大人解惑,须知明日是玉皇大帝的诞辰,段大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段飞眼神一闪,说道:“段某洗耳恭听……”
第399章 坐地飞升
筇峣道长叹息了一声,说道:“此事涉及兴王隐私,还请大人屏退左右。”
段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大家都退出去吧。”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江悦走在最后,顺手还将房门给掩上了,段飞没有催促,紧紧地等着,筇峣道长过了一会才悠悠地说道:“贫道与兴献王乃是旧识,当初他还年幼的时候曾与我偶遇,问我其运势如何,贫道便让他籍口封地卫辉‘土瘠而民贫,且河水为患’和‘郢、梁二王有故邸田地在湖广安陆州’为由,奏请改封国都于湖广安陆州。”
段飞静静地听着,筇峣道长叹道:“人算不如天算,当初我让他去安路州是为了他好,没想到他去了安路州之后连遭厄运,一连几个子女都未能存活,我闻讯赶到安路州,一看其王府建制,我顿时大惊,瞬间明白为何当初郢、梁二王受封与安路州竟然没有子嗣。”
“安路州旧王府竟然建在一条地龙的气门之上,堵住了气运,故而入住王府的人都噩运缠身,尤其是年幼的孩儿,往往难以活到成年,龙脉之说极为玄奥,我一时也不敢确定,只好请兴献王改建王府,将气门留出,改建后的第二年,八月初十日,小兴王朱厚熜降世了,他出世的当日,王府中赤光烛天,卿云见于翼轸,天空紫色祥云密布,黄河水清三日……此乃真龙降世之兆。”
段飞哧地一声冷笑,对这种说法极为不屑,筇峣道长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当今圣上刚即位两年,何以皇家又出一个真龙天子?我当时大惊失色,急忙反复推算,结果却一再证实了我的推测,我急忙与老兴王密议,商量着该如何隐瞒此事,老兴王让我反复确认,我在兴王背后发现一块朱红色兰花胎记,这又再次确认了我的推断。”
筇峣道长说道:“史书记载控制过隐谷,见芗兰独茂。喟然叹曰:夫兰当为王者香。兰花乃王者之花,这就是明证,想必段大人也见过那朵血兰了。”
段飞淡然道:“小兴王注定要继承皇位,身上出现兰花标记也不为奇吧?”
筇峣道长说道:“不错,段大人正点到了妙处,这正是王中之王的寓意啊。”
段飞说道:“好吧,就因为你的预言,所以自从小兴王出世之后王府中就变得神神秘秘的了?小兴王身后的兰花也不能被别人所见,因此连永福公主都没见过,这倒是可以解释,不过你为何又说他有血光之灾,要他来京城躲避呢?”
筇峣道长苦笑道:“段大人看来还是不信我的话,自从小兴王降世之后我便留在了安路州,夜夜观测天象,想看出点什么来,今年初春的一天,一颗流星自东方闪现,数日之后一颗星星照亮了天空,此乃千古罕见之奇象,我以周易八卦推算,这颗新星竟然又是一颗皇者之星!”
段飞嘴角擒起冷笑,说道:“天下哪有那么多皇者,道长看眼花了吧?”
筇峣道长没搭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自从东方那颗皇星惊现之后,三颗皇星并耀天空,没过多久妖星突现逼宫,紫薇转为暗淡,不过就在我以为天数已定时,那颗新星却向紫薇靠去,在新星的照耀下,紫薇星芒重振,而且更加光焰耀眼,倒反是标志着兴王的那颗皇星开始转暗,为红云遮蔽,这是不祥之兆,经过仔细推演,我估算出有人逆天而行,改变了天象,天下不可并存二主,紫薇稳健,兴王则危矣,我推测他若是向北托庇于紫微星之下尚有一丝生机,贫道向老兴王坦言相告,老兴王于是便服药自尽,给了小兴王一个入京的理由,没想到……那颗新星也向北而去,在它的威逼之下,小兴王终究难逃厄运……”
段飞冷笑道:“筇峣道长似乎在暗示是我逼死了小兴王?”
筇峣道长摇头道:“不,这不是段大人的错,错的是那个改变天象逆天而行的人,须知逆天是要遭天谴的,对天象改变越大,天谴之威越强,就算那人有通天彻地之能,只怕也逃不过天谴啊。”
段飞淡然道:“道长就不用杞人忧天了,就算真有人逆天而行,遭天谴的是他,与我等无关,筇峣道长你竟然暗示我有帝皇之相,你知不知道这是犯忌之事?一旦传了出去,会有许多人要掉脑袋的!”
筇峣道长摇头道:“段大人误会了,那颗新星第一眼看去确实有皇星之相,不过它与紫薇相遇之后星芒被紫薇吸去多半,已经变成了臣属之相,现在天空之中只剩一颗紫薇皇星,段大人不必多虑。”
段飞冷笑道:“筇峣道长信口雌黄,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答应你的请求,天下间如筇峣道长这般的神道实在太多,明日法会本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去搅和一下,让天下人知道,所谓的法术不过是骗人的伎俩而已。”
筇峣道长苦笑道:“段大人断案如神,难道看不出我说的都是真话吗?”
段飞淡然道:“很多人经过自我催眠之后,明明说的是假话,他也自以为真,筇峣道长神态很诚恳,语调也没有异样,不过你所说的话实在太过虚无缥缈,难以令人信服,本官只好当你经过自我催眠了。”
筇峣道长苦笑道:“段大人要我拿出实证,这委实办不到,不过我倒是可以从另一方面举证,希望段大人能够采信。”
段飞打了个呵欠,说道:“段某洗耳恭听,不过这是道长最后一次机会了。”
筇峣道长说道:“段大人可知从天象看,当今圣上原本是无法安然返京的么?在江南圣上应当有一水劫,结果却平安度过,听说段大人还和圣上协力钓了一条鱼龙上来,现在被圣上放养在豹房水池中?”
段飞道:“不错,所谓鱼龙不过是一条大黑鱼而已,这事很多人都知道,道长想用它做证?只怕说服力不够啊。”
筇峣道长说道:“段大人,当今圣上本该回京不久便一病不起,因无子嗣,兴王当以堂弟之身即位,今年皇上本有三次大劫,都因段大人而安然度过,除了鱼龙劫之外,皇上还曾有两次遇刺,段大人觉得这些都是空口无凭的话,那么贫道敢问一句,段大人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段飞心神巨震,不仅因为筇峣道长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更因为他最后一句话中暗藏的深意。
段飞依然记得正德南巡平乱之后不久就死了,然后嘉靖以堂弟身份即位,难道嘉靖就是兴王朱厚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