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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是件容易的事呀。
无可奈何,他坐在了地上,很想大哭一场。
正在这个工夫,他听见了脚步声音。他赶紧趴伏在地上。来的是一个兵。小木人急中生智,把自己的绳子放出去,当作绊马索,一下子把那个兵绊倒。然后,他就象一道电闪那么快,骑在兵的脖子上,两只木头小手就好似一把钳子,紧紧的抠住兵的咽喉。那个兵始终没有出一声,就稀里胡涂的断了气。小木人见他一动也不动了,就松了手,可是还在他的脖子上坐着。用力太大,他有点疲乏,心中又怪难过的——他想,好好的一个人,偏偏上我们这里来杀人放火,多么可恨!可是一遇上咱小木人,你又连妈都没叫一声就死了,多么可怜!这么想了一会儿,小木人不敢多耽误工夫,就念念道道的去摸兵的身上:“你来欺负我们,我们就打死你!泥人舅舅怎么死的?哼,小木人会给舅舅报仇!”一边这么嘟囔着,他一边摸索。摸来摸去,你猜怎么着,他摸到两个圆球。他还以为是鸡蛋。再摸,喝,蛋怎么有把儿呢?啊,对了,这是手榴弹。他在画报上看见过手榴弹的图,所以一见就认出来。
把手榴弹在手里摆弄了半天,他也想不起应当怎么放。他很恨自己粗心。当初,他看画报的时候,那里原来有扔掷手榴弹的详图,可是他没有详细的看。他晓得手榴弹是炸飞机顶好的东西,可是现在手榴弹得到手,而放不出去,多么糟糕!他赌气把手榴弹扔在了地上,又到死兵的身上去摸。这回摸到一把手枪。拿着手枪,他又想了想:现在只好用手枪打飞机的油箱。打完一架,再打一架,就是被人家给生擒住,也只好认命了,也算值得了。
当他打燃了第一架飞机的时候,四面八方的电铃响成了一片。他又极快的打第二架,打燃了第二架,场中放开了照明灯,把全场照如白昼。他又去打第三架。这时候,场中集聚了不知多少敌兵,都端着枪,枪上安着明晃晃的刺刀,向他包围。他急忙就地一滚,滚到一架飞机上面。他知道,他们若向他放枪,就必打了他们自己的飞机,那,他心中说,也不错呀,咱小木人和一架飞机在一块儿烧光也值得呀!
敌兵还往前凑,并没放枪。小木人一动也不动,等待着逃走的机会。敌人越走越近了,小木人知道发慌不但没用,而且足以坏事。他沉住了气。等敌兵快走他身前了,他看出来,他们都是罗圈腿,两腿之间有很大的空档儿。他马上打好主意。猛的,他来了一个鲤鱼打挺,几乎是平着身子,钻出去。兵们看见一条小黑影由腿中钻出,赶紧向后转。这时候,小木人已跑出五十码。他们开了枪。那怎能打中小木人呢?他是那么矮小,又是低头缩背,膝磕几乎顶住嘴的跑,他们怎能瞄准了哇?可是,他们也很聪明,马上都卧倒射击。小木人还是拚命的跑,尽管枪弹嗖嗖的由身旁,由头上,由耳边,连串的飞过,他既不向后瞧,也不放慢了步,一气,他跑出机场。
后面追来的起码有一百多人,一边追,一边放枪。小木人的腿有点酸了,可是后面的人越追越紧。眼前有一道壕沟,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跳了下去。跳下去,他可是不敢坐下歇息,就顺着沟横着跑。一边跑,一边学着冲锋号——嘀哒嘀哒嘀嘀哒!'网罗电子书:。WRbook。'
追兵一听见号声,全停住不敢前进。他们想啊,要偷袭飞机场,必定有大批的人,而这些人必定在沟里埋伏着呢,他们的官长就下命令:大眼武二郎,田中芝麻郎,向前搜索;其余的都散开,各找掩护。喝,你看吧,武二郎和芝麻郎就爬在地上慢慢往前爬,象两个蜗牛似的。其余的人呢,有的藏在树后,有的趴在土坑儿里。他们这么慢条斯理的瞎闹,小木人已跑出了一里地。
他立住,听了听,四外没有什么声音了,就一跳,跳出了壕沟,慢慢的往前走。走到天明,他看见一座小村子。他想进去找点水喝。刚一进村外的小树林,可是,就听见一声呼喝,站住!口令!树后面闪出一位武装同志来,端着枪,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小木人一看,原来是位中国兵。他喜得跳了起来。过去,他就抱住了同志的腿,好象是见了布人哥哥似的那么亲热。同志倒吓了一跳,忙问:你是谁?怎回事?小木人坐在地上,就把离家以后的事,象说故事似的从头说了一遍。同志听罢,伸出大指,说:“你是天下第一的小木人!”然后,把水壶摘下来,请小木人喝水。“你等着,等我换班的时候,我领你去见我们的官长。”
太阳出来,同志换了班,就领着小木人去见官长。官长是位师长,住在一座小破庙里。这位师长长得非常的好看。中等身量,白净脸,唇上留着漆黑发亮的小黑胡子。他既好看,又非常的和蔼,一点也不象日本军人那么又丑又凶。小木人很喜爱师长,师长也很喜欢小木人。师长拉着小木人的手,把小木人所作的事问了个详细。他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而且教司书给细细记了下来。等小木人报告完毕,师长教勤务兵去煮十个鸡蛋慰劳他,然后就说:“小木人呀,我必把你的功劳,报告给军长,军长再报告给总司令。你现在怎办呢?是回家,还是当兵呢?”
小木人说:“我必得当兵,因为我还不会打机关枪和放手榴弹,应当好好学一学呀!”
师长说,“好吧,我就收你当一名兵,可是,你要晓得,当兵可不能淘气呀!一淘气就打板子,绝不容情!”
小木人答应了以后不淘气,可是心中暗想,咱小木人才不怕挨板子呀!
从村子里找来个油漆匠,给小木人改了装,他本穿的是童子军装,现在漆成了正式的军服,甚是体面。
从此,小木人便当了兵。每逢和日本人交战,他总作先锋,先去打探一切,因为他的腿既快,眼又尖,而且最有心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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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小布人在学校里听到广播,说小木人烧了敌机,立下功劳。他就向先生请了一会儿假,赶忙跑回家,告诉了母亲。妈妈十分欢喜,马上教小布人给弟弟写一封信。小布人不加思索,在信纸上写了一大串“一”字,并且告诉妈妈,这些“一”字有长有短有直有斜,弟弟一看,就会明白什么意思。
写完了信,小布人向妈妈说,他自己也愿去当兵。妈妈说:“你爱读书,有学问。应当继续读书;将来得了博士学位,也能为国家出力。你弟弟读书的成绩比不上你,身体可是比你强的多,所以应该去当兵杀敌,你不要去,你是文的,弟弟是武的,咱家一门文武双全,够多么好哇!”
小布人听了,就又回到学校,好好的读书,立志要得博士学位。
一筒炮台烟
阚进一在大学毕业后就作助教。三年的工夫,他已升为讲师。求学、作事、为人,他还象个学生;毕业、助教、讲师,都没能使他忘了以前的自己。在大学毕业的往往象姑娘出嫁,今天还是腼腆的小姐,过了一夜便须变为善于应付的媳妇。进一不这样。直到作了讲师,他的衣服仍旧是读书时代的那些,衣袋里还时常存着花生米。他不吸烟,不喝酒,不会应酬,只有吃花生米是他的嗜好。
作了讲师,他还和学生们在一块去打球和作其他的运动与操作。有时候,他也和学生们一齐站在街上吃烤红薯,因此,学生们都叫他阚大哥。课后,他的屋里老挤满了男女同学,有的问功课,有的约踢球,有的借钱,有的谈心。他的屋子很小,可是收拾得极整齐清爽。门外铺着一个破麻袋,同学们有踏了泥的,必被他勒令去在麻袋上擦鞋底。小几上有个相当大的土磁花瓶,没有花,便插上几根青草,或一枝树叶。女同学们时常给他带来一点花。把花插好,他必亲自把青草或树叶扔在垃圾箱里去。他几乎永远不支使工友,同学们来到,他总是说一声:“请不要把东西弄乱,我给你们提开水去。”
虽然接近同学,他可是永远不敷衍他们。他授课认真,改卷认真,考试认真,因此,他可就得罪了一小部分不用功的学生。在他心里,凡是按规矩办理,就是公正无私,而公正无私就不应当引起任何人反感。他并不因为恨恶谁,才叫谁不及格。同时,他对不及格的学生表示,他极愿特别帮助他们在课外补习;因为给他们补习功课,而牺牲了他自己的运动时间也无所不可。通融办理,可是,绝对作不到。这个公正无私的态度与办法,使他觉得他可以畅行无阻,可以毫不费心思而致天下太平。所以,他一天到晚老是快活的,象个无忧无虑的小鸟儿。
但是当他升为讲师的时候,他感到自己个儿的快乐,象孤独的一枝美丽的花,是无法拦阻暴风雨的袭来的。好几位与他地位相等的朋友,都争那个讲师的位子,他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更不想去向谁说句好话,或折腰。他以为那是极可耻的事。
聘书落在了他的手中。这,惹恼了竞争地位的同事们,而被他得罪过的同学也随着兴风作浪。他几乎一点也不晓得,假若聘书落在别人的手中,他一定不会表示什么不满意,聘谁和不聘谁是由学校当局作主啊。所以,聘书到了他自己手中,他想别人也无话可说。可是慢慢的,女同学们全不到他的屋中来了;又过了一个时期,男同学也越来越少了。没有人来,正好,他可以安静地多读点书,他想不到风之后,会有什么大雨下来。谣言都已象熟透了的樱桃,落在地上,才被他拾起来。他有许多罪过;贪玩不好;教书,巴结学校当局,行为有乖师道。联络学生……还有引诱女生。
他是个粗壮而短矮的人,无论是立着还是躺着。他老象一根柏木桩子似的。模样长的不错,而脸色相当的黑;因此,他内心的爽朗与眉眼的端正都遮上了一片微黑的薄云。好象帮助他表示爱说话似的,他的嘴特别大。每当遇到困难问题,他的大嘴会向左边——永远向左边——歪,直到无可再歪,才又收回来。歪完了嘴而仍解决不了问题,他的第二招是用力的啃手指甲,有时候会啃出血来。
谣言的袭击,使他歪了几小时的嘴,而且咬破了手。最后,他把嘴角收回,对自己说:“扯淡!辞职,不干了!”马上上了辞职书。并且,绝对不见一个朋友,一个学生。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用不着宣传。
辞呈被退回来,并且附着一封慰留的信。
把文件念了两三遍,他又歪了嘴,手插在裤袋里,详细的打主意。大约有十分钟吧,他的主意已打定:“谣言总是谣言。学校当局既不信谣言,而信任我,再多说什么便是故意的罗嗦!算了吧,”对自己说完了这一套,他打开了屋门与窗子,叫阳光直接射到他的黑脸上;一切都光亮起来。极快的买来一包花生米,细细的咀嚼;嚼到最香美的时候,嘴向左边歪了去。又想起个主意来,赶快结婚,岂不把引诱女生的谣言根本杜绝?对的。他给表妹董秀华打了电报去。他知道,秀华表妹长得相当的清秀,而脾气不大很好——小气,好吵嘴。他想,只有他足以治服她的小嘴;绝对不成问题。他还记得:有一回——大概有五六年了吧——他偷偷吻了她一下,而被她打了个大嘴巴子,打的相当的疼。可是他禁得住;再疼一点也没关系。别个弱一点的男子大概就受不了,但是他自己毫不在乎,他等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