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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义,人本主义不是一个容易的论题。杜威和席勒二人的思想,突出地是一种归纳,是从一切纷繁复杂的具体事项中作出的概括。如果说它是真的,它也包括很多关于传统观念的重述。这一种理智的产物,当刚被提出来时,总不会一下就达到完善、理想的表达形式。因此,一个批评者也决不应对它过分地苛求和挑剔,而是应全面地加以衡量,特别以其他可能的观念来对比地加以衡量。而且应把它运用到各个具体的事例,看它是否适用。我觉得它决不是立刻应加以“处决”的——仅仅凭武断地说它有内在的不合理或自我矛盾,或把它剖割支解,而后加以刻画丑化。其实,人本主义毋宁更象那些一旦通过舆论而表面化的长期衍变一样: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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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看不出什么线索或迹象,而实则有其深刻的原因在。尽管它们的倡导者也许有肤浅或浮夸的毛病,它们总能够维持下来;人们决不能把它们钉死在哪一个绝对基本的说法上,也决不能把它们一棍子打死。
从贵族政治到民主政治,从古典主义风尚到浪漫主义风尚,从有神论感情到泛神论感情,从静止地理解生命到进化地理解生命——所有这些我们所目睹的变化,都具有上述的特点。烦琐哲学虽然对这些变化还采取那种一棍子打死的办法——说新观点含有自我矛盾或新观点否认某一基本原则,但是这等于在河中央插入一棒而想把河流阻断一样:绕棒,河水还是行进,还是同样地到达目的。当我阅读我们某些反对者的作品时,我往往就想起那些旧教徒作家,他们反驳达尔文的进化论,就说,高等物种不可能来自低等物种,因为无。
不能生有;或者说,物种变化的观念荒谬,因为它意味着物。。。。
种有自趋灭亡的含义,而这一含义乃违反“一切实在都趋于保持原状”的原则。这种观点当然太近视了,太狭隘了,不可能接受归纳的论证。科学上一切全面的概括,在它们刚提出之初,总是要遭到这些断然的驳斥。但它们总是保存了下来;而这些驳斥却变成了过时和朽腐。我不禁怀疑,当前的人本主义学说是否也经历着这种所谓的驳斥过程。
要理解人本主义,唯一的条件是学会归纳的思想方法,学会放弃严格的定义和学会一般地能采取最便捷的途径。我们的反对者也许会这样讥刺我们,“也就是说,把你们的理智变成一团烂污泥。”对此,我将回答,“就是这样,如果您们不愿说得客气一些的话。”因为人本主义,既然象杜威所说,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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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把更“真的”理解为更“满意的”
,就必须认真地抛弃直线式的论证和过去所重视的“严格”和“终极”的理想。人本主义精神,基本上就在于具有抛弃那些东西的气质——这种气质是与绝对怀疑论者所完全不同的。
“满意”
必须用许多标准来衡量;其中某些标准,就我们所知,也许在任何情况下都表现不行。而所谓一个概念比任何旁的概念更为满意,归根到底,也许只是一些“加”和“减”的总和而已;对这些。。
“加”
“减”
,我们只能信赖,通过未来的改正和改进,也许有一天能接近最大的“加”和最小的“减”。一个人能采取这种归纳的方法来看信念的条件,就意味着心的转变,和真地抛绝了绝对主义的想法。
根据我理解的实用主义观察事物的方法,它的产生是和过去五十年来人们对科学真理所抱的旧观念的破产分不开的。过去常说,“几何学是上帝创造的;”欧几里德原理只被认为是依式复制上帝的几何学而已。世界上有一永恒的,不变的“理性”
,这理性的声音就响应在烦琐哲学三段论式的歌诀Barbara和Celarent等等之内。
同样,“自然规律”
(物理的和化学的)
、博物学分类,也都被假定为一些埋藏在事物结构之内而留待潜伏在我们理智内的灵感去发掘的先存原型的绝对副本。当时都认为世界的构造是绝对合乎逻辑的;它的逻辑就是一个大学教授的逻辑。
一直大约到1850年为止,几乎每个人都相信,科学所表达的真理只是一套“非人”实任的绝对摹本。但由于近几十年来各种理论的迅速大量增多,那种认为某一个理论真正比另一个理论更为客观的看法,几乎已推翻了。因为我们既然有许多几何学、逻辑学、许多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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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和化学假设、许多科学分类,它们都只限于在一定场合适用,而不是对一切的事物都适用,人们自然就发现,即使是最“真”的公式,也只是人的发明,而不是什么先存原型的绝对摹本。我们已听到有人把科学法则只看作是一种“概念性速记”
,它们的“真”的程度,只限于它们的“有用”的程度为止。我们的思想已变得能容受“象征”而不一定强调“复制”
;能容受“近似”而不一定强调“绝对”
;能容受“变通”而不一定强调“严格”。
“能学”
(energetics)——测量可感觉现象的赤裸的外观,从而只用一个公式来描述这些现象的一切势能变化的“能学”——就是这种科学人本主义最新的发展型式。固然,这种科学人本主义对于客观世界和人的心理之间何以能表现这样巧合一点,还留下许多尚待解决的疑问,但无论如何,它已使我们整个有关科学真理的观念变得比过去更灵活更亲切了。
我们不相信,今天还有任何方面的理论家——不管是数学方面的、逻辑方面的、物理学方面的或是生物学方面的——还自认为直率地复制自然的过程或上帝的思想。wωw奇Qìsuu書còm网我们的主要的思想方式,主辞与宾辞的分离,否定的、假言的和选言的判断:一切都纯粹是人类的习惯。
正如沙立斯贝雷公爵(LordSalisbury)所说的,“能媒”
(ether)只是表示一个名词,而由动词来使它波动(undulate)的。我们许多的神学观念,即使是这些观念的绝对信仰者,也都承认是同样地出之于人。
我想当前这些真理观念的变化,正就是当时促成杜威和席勒二氏理论的动力。近来流行有一种怀疑:任何一个公式之所以胜于另一个公式,也许不在于它的真正的“客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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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于它的某些“主观的性质”
,如它的“有用”
、“优美”或“符合于我们的残存的信念”。接受这种怀疑而又归纳地来看问题,我们就进入某种人本主义的心理状态。
我们就觉得,不论在那里,真理的意义不在于“复制”
,而在于“增加”
;不在于按照原来就完善的实在去构造心理的摹本,而在于“与实在合作,以达到一更明确的效果”。当然,开始时这一心理状态是很模糊的。
“合作”就是一个模糊的名词;无论如何,它必须包括概念和逻辑的排列。
“更明确”一词,更为模糊。
真理必须给我们明确的思想和便利我们的行动。
“实在”
这名词,更是最模糊的名词。要考验这一方案,唯一的方法只有把它用之于各种真理,以达到一更确切的叙述。任何一个假设,只要迫使我们作这样检查的,即使它最后并不成立,也就有这一巨大的优点:使我们更好地熟悉整个问题。对这种理论,与其一开始就抽象地说它存在有自我矛盾而把它窒死,肯定地不如给它以足够的“绳子”
,看它会不会自行“吊死”
要好些。所以我觉得,认真地、同情地来思考一下这人本主义是应该向读者推荐的唯一的暂时的态度。
当我同情地思考这人本主义时,我所体会到的它的意义大致如下:经验是一个过程,是不断给我们新的材料,供我们消化的。我们凭我们原有的整套信念从理智上加以处理,而以不同程度予以吸收、拒绝或再排列。这些统觉观念,有一些是我们新近自己获得的,但大部分是人类的常识传统。在我们赖以生活的一切常识传统中,没有一个观念在最初不是一个真正的发现,不是一个归纳的概括,正如那些较近代的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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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子、惯性、能、反射作用、生存适应等等的概念一样。一个空间和一个时间作为单独的连续的“容器”的概念、思想与事物的区分、物质与精神的区分、永恒的主体与变化的属性的区分、大类与小类的区分、偶然关系与常规关系的区分:所有这一些肯定地都是我们的祖先在历史的某一时期为了想从他们混乱的粗陋的个人经验中求取普遍易掌握的真理而获得的巨大成就。事实证明,它们都很有思想工具的价值,因。。。。
而成了今天我们思想结构的一部分。我们决不能不尊重它们和不服从它们。任何新的经验都不能推翻它们。相反地,它们在统觉着我们的每一个经验,而给它安排位置。
达到什么效果呢?无非使我们能更好地预见我们的经验的趋向,更好地彼此交流,更好地按规律进行生活。
另外,也使我们能有一个更健全、更明确、更全面的心理视野。
在发现时间、空间的概念之后,人类常识方面最重大的一个发现也许要算“永存事物”的概念了。拿一个小孩来说,当一个小鼓从他的手里掉了的时候,他是不会去看它掉往哪里的。只要东西不见,在他还没有更好的信念以前,他就认为是消灭的了。但知觉就表示存在,小鼓不论握在我们手里。。
或不握在我们手里,都同样地存在:这一解释对我们的遭遇很有启发意义,以致一经运用,再也不会忘掉。对事,对人,对客观的世界,对推论的世界:这个解释都同样地适用。不管贝克莱派、穆勒派、康奈留斯(Cornelius)派的人们怎样地加以批驳,它是适用的;而且在实际生活中我们也从不想放弃这个解释,或用旁的解释来解释我们新接触到的经验。
固然,我们可假想在永存事物的假设构成以前也许存在有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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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经验的状态;我们也可以假想,如果没有这个假设,也许某一古代的天才会发现另一个不同的假设。但是今天我们肯定地不能想象会有任何不同的假设,因为“超知觉实在”
的范畴是今天我们生活的基础之一。如果我们的思想要具有合理性和真实性的话,就必须继续使用这一个假设。
这样一个概念,即:实在的第一个因素是一个极端混乱。。。
的纯经验,它是给我们提出问题的;第二个因素是一套久已。。。
印入我们的意识结构、几乎不可能改变的基本范畴,它是为一切答案圈定了大致范围的;第三个因素是以最符合我们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