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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澜没听懂唐谧的意思,愣了半晌,不知该如果回答。
唐谧看着桓澜一头雾水的样子,觉得这样的他看起来倒是蛮可爱的,便开始把办报纸的计划天上有地下没地胡吹了一通,并且着重强调了一番,对他的这个采访对于首期报纸的成败多么的至关重要,同时,将如何有助于快速提高他在蜀山的知名度之类之类。
等唐谧慷慨激昂地陈词完毕,发现桓澜的脸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只听他简单地回了一句:“我不想,也不需要。”
唐谧被当头一棒拒绝了个彻底,有些下不来台,然而为了办报大业,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追问:“为什么啊?”
“我不想有那么多人知道我的事。”桓澜断然道。
“那么,只知道一部分成不成呢?比如,最无关紧要的一部分。”
“无关紧要的事,别人会有兴趣知道么?”
“其一,对你无关紧要,对别人就不一定啊。其二,你个人透露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便能树立你的形象,这叫个人公关。想要当领导人的应该学些明白才对。比如美国前总统就将自己小狗的录像放在网上,还有……”唐谧忽然发现嘴一快又说多了,赶紧转换话题,“那什么什么,就算凭交情,你也该让我采访一下吧。”
“什么总统什么网,听不懂。”桓澜已经蹙起了眉头。
“好,就这么说吧。关于你哥哥魏王,坊间一定有很多传闻吧,这些传闻,有的可能就是在你哥哥的授意之下故意透露出去的。因为这些传言有可能让臣民更为敬仰他。桓澜,你好歹也出身宫廷,这些东西和武功一样,也是你的力量之一啊。”唐谧解释道。
桓澜听了,若有所悟,思忖片刻终于松了口:“那你问吧,不过,有的我可以不说么?如果、如果只是你想知道,我可以和你讲,但是,写出去给别人看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唐谧一连声地答应,生怕他变卦,立马直奔采访主题,“请问,桓澜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黑色。”
“有没有小名或者昵称?”
桓澜红了脸:“没有。”
“哦,这个小名比较特殊,‘没有’,‘小没有’,嗯,挺可爱的。”唐谧认真地点点头。
桓澜被她逗得直笑,人也放松下来:“是没有小名。”
两人谈笑间,慢慢就说到了彤管草的事。
唐谧顺势问:“一定有很多人送你彤管草吧?”
“没有,没有很多。”桓澜一脸坦诚。
“怎么会呢,你很受人瞩目的,不是么?”唐谧不解地问。
“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我从没送给过别人吧。”
唐谧记得慕容斐也说过相似的话,心想这两人还真是有得拼,笑一笑继续问道:“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要回赠给某个人呢?”
“没有,不是说没送给过别人么,还这么问,你真啰唆啊。”
“好,那我就直说了。我建议你今年送一株彤管给人,我想以此写一篇轰动的特别报道。”唐谧再次换上了认真严肃的表情。
桓澜神色一僵。他明白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送彤管草不过是一种游戏,一种人在这个世界便不得不参与的男女游戏,若说送给谁就是有多喜欢对方,却也不见得。他周围有很多贵族男子,都是到了季节就随便送人应景,恨不得只要是认识的女子便都奉上一枚,可若要自己也如此随便地送人,却实在是送不出手。
唐谧见他神色不明,便继续劝道:“又不是什么第一株转红的彤管草,不用想那么多吧。”
桓澜见唐谧眼睛闪闪发亮的模样如一心索物的孩童,只觉似乎完全没办法拒绝,大约就算现在不答应,终究也会被磨得答应下来吧,于是心一软,摇摇头,微微笑道:“唐谧你说,你想让我送谁,我都听你的。你觉得送给谁对你的报纸最有用呢?”
唐谧没有料到桓澜会如此轻易地答应下来,但无论如何,目的已经达到,于是乐呵呵道:“那自然是送给君南芙啦。”
唐谧和桓澜结束了访谈,匆匆赶往青石阶,或者说,不得不走过青石阶。
她边走边暗骂自己猪脑,为什么让李冽在这下山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呢,现在想逃都逃不掉了。
果然,李冽脚边上放着一只刚猎到的兔子,正面色不善地等在那里。
唐谧见了,忙笑嘻嘻地打岔道:“嘿,怎么鹿变成兔子了?”
李冽不理她这一套,质问道:“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唐谧最受不了别人干涉自己的事,口气顿时也硬了起来:“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向你道歉,的确是我的错。不过,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既不由你生,也不靠你养,请你以后对我说话稍稍客气一点。”
李冽从没见过哪个小姑娘说起话来这么神气,并非咄咄逼人,也不尖锐刻薄,可是却自有一番说不出来的气势。他忽然觉得,若是自己继续发脾气赌气,倒显得像是个成心吵架的孩子了。
李冽沉默片刻,方才憋出一句:“这件事总归是你不对在先。”
唐谧见他这句话虽然讲得别别扭扭,但语意却温和不少,便也缓和了下来:“是我不对,我遇见熟人说话说得开心,便忘记了时候已经不早,真的对不起啊。”
讲到此处,两人不知得了哪般的默契,相视一笑,算是互相谅解。
李冽在离青石阶较近的林中找了块空地,生起火来,开始收拾兔子。
唐谧坐在微冷的春日晚风里,身上被篝火暖得很舒服。她看着火光跃动的光影里,李冽熟练地烤着兔子,诱人的香气一点点飘散出来,顿时觉得全身懒洋洋的。
她忽然就想:若是真的回不去了,眼前此人倒真是个做男朋友的上佳人选,虽说脾气差一点,可是并非十分不讲道理,年龄相当,武功家世也好,还肯追我。可是,唉,可是……
可是,有的事始终是没有办法自欺欺人的。
她叹了口气,躺倒在草地上,开始看向头顶那一小片星空出神。不一会儿,她的神思便被拉回到那日的幻象之中。
都说桃花障犹如一场梦,过后便会忘记,而她却把那些事清楚地记在了心里。她记得那两个面貌相同的少年、突然爆炸的家、熊熊的烈火、还有不绝奔跑中的华璇……
这一次,她总算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华璇。
幻境中的女王穿着乌金铠甲,在迷宫一般的宫苑内不住奔跑,唐谧想叫住她,可是却发不出声音,只得跟着她不停地跑啊跑啊……
终于,华璇来到一处高台,这才回过脸来,冲着唐谧得意地笑了笑,意气风发,仿若胜利的王者。
天空中有八面来风回旋不止,嚎啕凄厉得如同夜鬼,唐谧莫名地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却仍是无法开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华璇抽出剑——那是唐谧认识的剑,晶红色,很小巧,有赤蟒装饰——她,一剑劈下自己的左臂,顿时,鲜血直射碧空,转眼间便化作血雨,倾盆而下。
唐谧只觉双眼顿时被血水覆盖,世界模糊成浸血的红毯,重重压在身上,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而心中则莫名地涌起悲伤,好像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的身体开始失去温度,一寸一寸地冰冷下去,仿若正在走向灭亡。那时,有个人走过来,她立时无法抑制地猛扑上去,抱住他道:“原谅我,原谅我。”
她至今都记得,她听到那人的回答:“你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我保证,今后一直会多为你担当,为你着想。你得罪了人我替你道歉,你干了坏事我替你顶罪,唐谧,求你别哭了好不好?”
是谁啊?我在幻境里究竟见到了谁?
唐谧咬着嘴唇,努力回想,却仍是记不起那人的脸。
面前流油的烤兔腿打断了唐谧的回忆,她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夺过兔腿:“万分感谢,再晚一点送到,我可就要饿死了。”
李冽席地而坐,看着她笑笑:“唐谧,你好像已经习惯不说真话了。”
唐谧边啃着兔腿,边想:我和这人的脑电波真是波长不配,刚才我明明就用的夸张的修辞手法啊,于是反问道:“那你呢?怎么好像永远习惯不去相信别人呢?”
李冽的神色在火光的掩映中显得明明灭灭,好一会儿才道:“因为,我最该相信的人都欺骗过我。”说完,他低下头,一点一点撕着手里的兔肉,不再言语。
唐谧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重新躺倒在地上,看着头顶方寸间的那一方星斗,很久才说:“如果是这样的话,等你再长大一些,回想一下骗你的人为何要那样做,可能心情会不太一样。”
李冽没有答话,沉默间,唐谧看见一道银光掠过头顶,向御剑堂的方向飞去,她心念一动,猜想大概又是穆殿监刚刚从那山谷返回,眉头不觉皱起,打定主意定要找个机会去看个究竟才行。
……
第050章 飞吧,飞吧
接下来的日子,唐谧前所未有地忙碌,除了正常上课和晚上练功,还要和李理准备报纸。最糟糕的是,术宗的机关更新工程已经正式启动了,唐谧不得不把更多的时间贡献给祝宁,跟着他和欧阳羽在术宗东敲西打,四处检查消息机关。
说起来,唐谧原来对机关之术也不算有兴趣,但是自从跟着祝宁开始检查修理这些老旧的机关以后,倒是慢慢觉得这门学问有趣起来。
她这才知道,机关一门所要涉及的学问很多,用她的话来说,要包括诸如材料学、化学、数学、以及五行八卦等各类知识,远不是她以前以为的那样,只是一些机械和杠杆的原理。而其中有些前辈们的设计,更是让她赞叹不已。
比如,有一处极长的甬道,如果以正常的步子走过去,就不会触动机关,而一旦用轻功走过,哪怕是飞掠过去,就算只是在内力不济的时候在这道上轻轻一踏,借上一点力,也会触动机关,射出如蝗的飞箭。
“除非会御剑飞行,否则,天下轻功再强之人,想要通过这么长的甬道,至少得落地一次,哪怕是如同羽毛一样的重量,也会引发布置在四周的飞蝗箭万箭齐发,那时,这人应该刚刚借了力,正在半空中,想要躲开几乎是不可能的。”祝宁一边打开那甬道尽头的一处石板,一边解释说。
“为什么呢?”唐谧问道,低头发现那石板下面,是一口深井。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祝宁说完,让欧阳羽和唐谧先用绳索把他坠下去。
祝宁为了活动方便,在那条坏腿上装了一根类似假肢的东西。这样虽然走路时有些笨拙。但是已经几乎能够独立行走,只是像下到井里这类工作,仍然需要帮助。
唐谧和欧阳羽跟着也下到井中,发现这井原来是通到甬道下面的,而整个甬道之下,是一条布满机械的隧道。
祝宁指着第一个机关道:“你看,如果有人在甬道上面用力一踩,这个机关就会受力闭合。那么,这里连动击发飞蝗箭地机关就会扣紧一点。那人走第二步,这第二个机关也同样闭合。飞蝗箭这边就被扣得更紧一点。如此,只要他一直好好走路,飞蝗箭就将被越扣越紧,根本不会发射出去。”
唐谧这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穆殿监一直教导我们,在三宗走路一定要沉稳,用轻功是一种不敬地行为。绝对不可以为之。原来,一用轻功就会被万箭穿心啊。”
祝宁又指着那机关上另一处机括说:“你看。这里完全是打开的,只是由这么一个比发丝还细的机括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