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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张家的这个孩子在太平间度过五天后尚能从死亡世界重归人间是件不幸中的大幸,那么云南中缅边境某要塞重镇上被毒枭当做贩毒工具惨遭毒害的残疾儿木岩的命运则要恐怖得多。
木岩出生时好端端的,三岁那年突然得了一场病,从此他的两只小腿便不能像正常的小孩子站立,可他的上身却一点儿不见毛病,长得与其他小孩没有两样。但只因为他的双腿无法走动,到了上学的年龄却只能呆在家里帮助大人做些简单的家务活。在外面做些小生意的父亲又没多少能耐,嫌少亏多,为此常常拿小木岩出气,每回老子一动手打儿子,小木岩都疼得满地打滚。
“你这个连头猪都不如的废物,养你有什么用?”父亲每次吼的时候总这么骂。
小木岩的幼小心灵里只有屈辱和伤心的眼泪。
“咋没有用啊,是人是物就有用,就得看你怎么个用法。”那天父亲又在朝小木岩发怒时,一位专做毒品生意的昆明人对小木岩的父亲说。
“老杨啊,你是做大生意的,瞧我上辈子作的什么孽嘛!生意生意做不好,养个仔吧还是缺腿的孽种,唉,这辈子……”小木岩的父亲最怕在有面子的人面前露他家的短。
“哈哈哈,上辈子作的孽嘛!我只能说你脑子不开窍。你要是信得过我,把木岩交给我,保证他不仅不是闲人,还保证让你这个老子吃香喝辣的。”
“他?他能做啥?”
“这你就不用管。”姓杨的在小木岩的父亲面前拍着胸脯对天发誓:“只要你把孩子交给我,我每月至少给你500元,怎么样?或者我们一杆到底:我出1万元,领走小木岩。如何?”
“1万元?”
“对,1万元。过今天这话就作废。怎么样?”
“成交。”小木岩的父亲就像接了天上掉下的馅饼,他做梦都想把家里的这个包袱扔出去,只是碍于不能戴个杀子罪名才没敢往深里追问。
那时小木岩11岁,虽然他没有上过学,但脑子不笨,而且甚至可以说比一般孩子更机灵。
姓杨的把小木岩领走后,开始还算不错,有吃有喝的,只是不把他当人待。
“你跟阿甘睡,而且负责它的一切。你们俩要混熟悉,以后有事会让你做的。”姓杨的牵过一头狼狗,对小木岩说。
小木岩起初见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这只一身黄毛的牲畜,吓得浑身哆嗦。日久天长,他还真跟阿甘情如兄弟他早已失去人间的兄弟情分,只有这头狼狗成了他的伙伴。姓杨的是一个专搞毒品的毒贩,他表面上是做珠宝生意,实际上是专门在中缅边境为国内贩毒分子搞毒品的。小木岩不知道姓杨的用他做什么,他还以为是仅仅让他养狗和看狗的。等到3个多月后,他与阿甘已经混得相当熟时,一天,姓杨的让小木岩支着拐棍,慢慢带着阿甘到边境去取货。
黑道上的事小木岩哪会知道?当他10厘米10厘米地艰难挪动在小镇的街头时,人们谁也没有正眼看过这个可怜的残疾儿。这一天姓杨的交给小木岩的任务非常简单,让他接一接从缅甸那边来的一位生意人,告诉他一声姓杨的不在家,有什么话可以托小木岩带回。小木岩觉得这是第一次给主人干活,一定要把事情办好,不然也有点对不起主人。他和阿甘就这么着在桥墩那儿装着玩耍了一个上午,快到中饭时,突然有个戴着竹斗笠的人走过来问小木岩:“你是不是杨某某家里的人?”小木岩说:“是,你有什么话可以带给我大叔”——杨让小木岩这么称呼他。
“没事,他不在家就算了。”那戴竹斗笠的人一边装着很不在意,一边眼睛不停地朝桥墩那边的边防武警瞄。就在小木岩不经意间,那人装着蹲下身子逗阿甘时,突然悄悄将一包铅笔盒那么大的东西塞给小木岩:“快收起来,交给你大叔!”小木岩先是一愣,见那人朝他使劲瞪眼,便赶忙将小包塞进怀里。
这一接一收在几秒钟之内就完成了。
“你今天把事情办得很好,我都看到了。”回去后,杨大叔朝小木岩和阿甘扔过几块肉骨头,又把眼皮翻了翻:“其实我就在你们身后几十米的地方,哼哼,那些武警整个儿是呆子、傻子!”
姓杨的洋洋得意。
小木岩自己从小在这块毒品蔓延的土地上长大,他知道杨大叔其实是在利用他和阿甘为他贩毒服务。
“大叔,干这种事很危险的,要是被逮住会被砍头的……我害怕。”有一天,小木岩轻轻地对大叔说。
“你有什么害怕的?”杨大叔眯着两只小眼睛:“你要学学阿甘,有一次我让它在武警的枪口下把一包货抢回来,它连个盹都没打一下。”
“可它是狗……”
小木岩刚想分辩,杨大叔的巴掌却已落到了他的脸上。哎哟——小木岩不知道姓杨的使了什么招,那巴掌打得他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而这种疼痛以后一直十分恐惧地烙在小木岩的心坎。
“你以为你是人哪?可谁把你当人看待?老实告诉你:你连条狗都不如!不信你自己上街体味体味,阿甘还有人给它扔根骨头丢个剩包子吃。你?除了我给你扔根骨头吃吃外,谁会那么做?没人!别自作多情,什么怕不怕的,想有根骨头吃,你就得听我的,再说,我每一个月付给生你这条残狗儿的老爸的钱足够喂几条阿甘的,你以为那是白扔的?哼,安分点吧,像阿甘那么听话,什么事都不要问,我怎么吆喝你就怎么做,要不你就得像扔在大街上的那些埃す芬谎懒朔⒊粢膊换嵊腥思袷
杨大叔这么一顿臭骂,把小木岩都给说糊涂了:我真的连条狗都不如?
有一天杨大叔出去办事,只有小木岩和阿甘留在家里,为了证明一下自己与狗到底谁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高,小木岩竟然牵着阿甘来到街头,他看到一家餐馆,便想往里走——姓杨的主子经常自己一出去就不管小木岩和阿甘了,所以小木岩和阿甘一见油腻飘香的餐馆就有些收不住脚步。
阿甘闻到食香,低着头,走得特快,一灌烟就进了餐馆,随后便在几张桌子低下穿梭着啃起骨头来,那劲儿很是得意。小木岩没有阿甘那么利索,特别是跨越那个餐馆的门槛简直就像登一座山那么费劲。好不容易他连滚带爬地越过门槛,只觉身子突然被吊至半空。“放下!你放下!我喘不过气了,快放下我——”木岩的脸都发紫了。
“好啊,我看你这个断脚猪还敢来捣乱,进去!”膀大腰粗的餐馆老板像拎小鸡似的把小木岩使劲往门口那只装垃圾的废柴油桶内一放,哈哈哈地狂笑着转身只管忙他的活计去了。
“救命!救命——”小木岩的下肢残疾,整个身子高不足80厘米,举起双手仍够不到油桶的边缘,所以只能在里边叫喊求助。
“哈哈哈……你们听那小叫化子在喊娘了,可谁知他是不是娘生出来的?哈哈……”餐馆里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笑声。
如井底之蛙的小木岩没辙,他知道不会有人来救他,便只得大喊阿甘:“我在这儿哪,阿甘,阿甘快来救我。”阿甘一顿饱餐后发觉自己的伙计没了,便出了餐馆摇摇尾巴,直起耳朵:嗯,是他在喊呢!
它嗅嗅地面,又直起头颅,知道了:他在那只桶里。
奇怪,他怎么会到那里边去的呢?为什么不像我进餐馆饱餐顿呢?阿甘有些疑惑不解。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亲密伙伴,救救他吧。
于是阿甘绕着油桶侦察了一圈,可觉得无从下手,于是汪汪汪地乱叫了一通,好似告诉里面的伙计:我无能为力。
“笨阿甘,用身子,用身子推翻这个该死的桶——”小木岩气得直在里面骂。
好吧,用身子试试看吧,阿甘真的像得到了命令似的使劲用身子拱那只油桶,但终因油桶分量很重而不见成效。
“混蛋,再来再来!”小木岩声嘶力竭地继续喊着,同时他也在想:等外面的阿甘用身子拱那桶时,他赶紧把自己的重心挪到相反位置……
哐当!哗啦——油桶开始倾斜,脏水和垃圾连同小木岩一起倾泻出来。
汪,汪汪!阿甘瞅着伙计如此狼狈,得意地昂首欢叫着。
小木岩则一边擦着脸上的污秽,一边拍拍饭饱酒足的伙伴阿甘,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一个亊实:我还真不如狗呢!
当人一旦失去自尊时,就会变得连牲畜和野兽都不如。小木岩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人的尊严和尊严的人的概念渐渐彻底地淡漠了,或者他自知这些东西只是别人才有的奢侈。
杨大叔的亊情越做越大,也越做越令小木岩心惊肉跳,因为边防武警和公安人员对走私毒品的防范一直处在魔高一尺,道高—丈的情势下,而杨大叔的秘密交易几乎都是靠着小木岩和阿甘这条狗组成的通道。边关小镇这两年随着开辟一周缅甸游后,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而边贸商务活动也愈加频繁。狡猾的走私毒品犯杨大叔也正是看准了警察的目光只盯着这来来往往的明面,便频频通过小木岩和阿甘的不惹眼的行动,屡屡得手。
又是一次交换接头地点。杨大叔从内线获悉那边将派人送来具体的联络内容,小木岩和阿甘再次被派出去当做毒品交易的联络活动邮箱——黑道上这么称呼他和那条狗。事先说好的不管等多少时间,必须见邮件后才能撤离。小木岩从早晨6点开始带着阿甘就在边关的桥头装聋卖傻,一直到了天黑月出时,仍然没有接到邮件,饿了一天的阿甘早已忍不住地在汪汪乱叫。小木岩何尝不是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但撤回是不可能的,那样杨大叔非得把他和阿甘吊在树竿上抽几十鞭不可。小木岩到死都没有搞清他的杨大叔使的什么邪招,那红麻藤浸在水里后为什么抽在身上会像刀割一样疼?
卧底的味道太难忍,又必须在原定的地方守候,而离桥头太近又容易引起边防武警的注意,小木岩只好不停地装疯卖傻,最后他实在没招了,便有意在一条污水沟旁一拐一扭地支撑着行走,忽地将身子一侧,扑通掉进污水之中。出入境的行路人和边关执勤的人员似乎谁也没有把这个残疾可怜儿与販毒运毒的罪恶联在一起。
哈哈哈,你们看他现在像不像黑脸张飞?别人拿小木岩取乐嚆笑,而小木岩自己便趁机装聋卖傻,溜之大吉。
来,庆祝一下。这次你和阿甘表现机智,应该奖赏。接着在小镇一家最高档的饭馆,杨大叔夹起一块大排骨给小木岩,又夹起另一块给了阿甘。
这是小木岩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到如此奢侈的美餐,不知是那香喷喷的猪排剌痛了他的眼,还是看到自己与旁边的阿甘这条狗一样那么狼吞虎咽刺痛了心,小木岩吃着吃着,眼泪不由得直往下掉,他心底苦思着一个问题:自己到底是人还是狗呢?
是人?可为什么我的亲生爹妈把我卖给别人?是狗?可狗是吃屎的,我好像还没有吃那……
你这个混蛋东西!废物!你真的就连狗都不如?这么点活你的胆也像蚂蚁一样大?就在吃完那次美餐的第三天,杨大叔又交给小木岩和阿甘一项任务:搜寻一个贩毒的交货人抛进那条叫黎水河的一包货,将货从水中提上来,以便获得下步行动计划。
黎水河不长,却紧连着中缅边境,不少贩毒者利用这条河溪进行水下交通——将准备大笔交易的毒品由水中进行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递。姓杨的交给小木岩的任务就是寻找到先遣毒源,然后再搞大批的水下交易。可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