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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这样。
当然了,假使时光真的可以倒流,应该再倒退回更早更早的时间点。
当初要是没有帮教练在借款契约上落字,今天的自己肯定还驰骋在田径比赛里,不敢说自己可以打破一项又一项的纪录,但肯定也是个风云人物吧。
备受期待的明日之星,在少了肾跟肝之后,要回到田径场上,想都别想。
今天是肾跟肝,明天要是有个有钱人心脏坏掉怎么办?
要是医院比对后,自己的心脏血型跟大小都合适,自己还能继续活下去的机率绝对是零。
不。不不不不……说不定,说不定这一次要被摘掉的其实就是心脏?只是公司为了诱骗自己至少采取最低程度的合作,才唬烂他是要他的肾跟肝?如果是这样,自己不久后就会死在手术台上!
想死是决定好了的事,但绝对不想被如此占尽便宜地死去啊!
苍叶想过逃跑。
原本若自己施展不顾一切的全力,逃跑绝对有机会。
但现在大腿上的伤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不仅肌肉发肿,好像还打伤了骨头,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万一逃跑不成,免不了又是一阵压吃大便的暴力伺候。
「为什么……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什么!」苍叶无法克制地大吼。
几秒后,苍叶听见铁条重重敲在门板上的声音。
拿着铁条的混混没有说话,但苍叶倒是知趣地闭嘴了。
身体彻底被剥夺自由,时间一长,精神也慢慢自我剥落。
人类的精神构造远远比有形的器官组织还复杂。只要在底层性格里彻底拿掉一个元素,其它性格就会缺乏连结,整个崩塌,人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
这些混混最擅长拿走别人的性格元素之一,就是尊严。
没了尊严,整个人就萎缩干枯了。
苍叶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叱咤风云的十项全能选手。
那些闪亮的纪录无法兑换成现钞,他只是一条任人践踏的虫。
5
就这样。
当工具间于第五天被打开的时候,苍叶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他知道,他明了,他清楚,时候到了。
小陈嫌恶地捏着鼻子,扔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跟一条干净的短裤给他。
「去隔壁厕所洗个澡,洗干净点啊。」一个混混大声嚷着。
苍叶无意识地站了起来,无意识地走进隔壁的厕所,用橘色橡皮水管接着水龙头,洗了个简单的冷水澡。没有肥皂沐浴乳洗发精,只有半罐洗手液,他便挤了些涂涂抹抹。
过程中他慢慢考虑,今天是不是要让僵硬的脑子打开运作,还是继续无意识地让该发生的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这样比较不痛苦的话。
套上干净的衣裤走出来,苍叶的心情竟出奇的平静。
「喂。」小混混拿着手铐在他眼前一晃。
苍叶自动将双手伸出去被铐住,连屈辱感都忘了。
公司大厅里,财哥站在甫安好的四面佛神像前仔细拿布擦拭,没看苍叶一眼。
办公桌上的计算机传输着股市交易的实时信息,无人理会。
一台电视显示门口监视器拍摄到的状况。
另一台电视开着,几个混混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随意乱转,新闻台、电影台、购物台、娱乐综艺台,没一个频道看超过十秒,没人说想看也没人抱怨。
小陈神清气爽地走了过来,说:「精神好吗?」
苍叶呆呆不语。
「看起来这几天睡得不错啊。」小陈鼓励似地拍拍他的肩膀,像多年不见的好朋友一样说话:「我说苍叶啊,虽然医院都打点好了,但终究是别人的地方,看到医生该有的礼貌要记得啊。」
「……嗯。」苍叶僵硬地点点头。
小陈勉励地继续拍着他的肩膀,说:「如果你好好合作,手术完了你照样健健康康找工作还钱,我们也巴不得你长命百岁是不是?说不定将来你赚了大钱,还可以回过头来拜托我们帮你找个肾接回去是不是?大家合作是长远的事。」
话锋一转,小陈板着脸说:「可万一你不合作,敢在医院搞鬼,手术的时候公司就会叫医生把你的眼角膜顺便拔下来卖掉,他妈的反正你白目不需要了嘛!」
「……嗯。」苍叶的背脊发凉。
这可不是开完笑的。
硬拔眼角膜……亏这些吸血鬼想得出来。
此时小陈的手机叮咚了一声,他拿起一看简讯,点点头。
「客户已经进房了。」小陈笑笑,说:「走吧!工作还债啦!」
小陈才刚刚把手机按掉,就听见有人按门铃。
监视器显示,是一个梳着油头的中年男子。
一个看起来最年轻的混混自动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口。
「谁啊?」那混混对着门大声喝道。
监视器的画面中,站在门口的油头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按着门铃。
……应该是看报纸广告来借钱周转的人吧,怎么老是有那种不看社会新闻的笨蛋呢?
年轻的混混心底嘲笑着,伸手将门打开。
门一打开的瞬间,小陈随意地转头往后一看。
只见那油头中年男子左手从怀里拿出一把刀,手腕闪电倒转,将刀子从小混混的咽喉往上猛插进下巴。同一时间,|奇+_+书*_*网|油头男子的右手不知怎么多了一把黑色手枪。
「?」小陈愣住。
看电视的小混混们同一时间朝门口看去。
砰!
苍叶的脸溅满了热腾腾的红色液体。
小陈的后脑杓爆开了一个大洞,骨屑、脑浆与血水稀哩哗啦地在空气中涂开。
这……
透过血淋淋的这个大洞,苍叶看见油头男子正推开捧着脖子摔倒的小混混,用绝对没得商量的表情——朝自己扣下第二次扳机。
苍叶没有呼吸,也来不及闭上眼睛。
甚至连害怕也来不及。
冲出枪口的子弹就这么追击至苍叶面前,擦出十几道金黄灿烂的金属碎光。
!
没死?
苍叶只是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火焰掠过眼前,将睫毛吹断了几根。
原来他刚刚本能举起双手的时候,竟阴错阳差令子弹将手铐的链锁击断,子弹经过微不足道的金属抵抗、再弹擦而出时已冲出另一种可能。
——子弹,有了全新的轨迹。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还是回光返照时激发出人类动态视觉的超潜力,就在那颗子弹吹断苍叶睫毛的瞬间,他好像看见了子弹高速旋转的连续行进画面。
子弹因惯性作用的旋转有了变异。
轨道急速偏离,令子弹四周空气阻力不均衡,旋转前行的轨迹有些颠晃。
弹头周遭的气流逆时针扰荡,吹晕开来。
断裂手铐上擦出的金属碎光飞溅,每一滴光都拼命燃烧,在消逝前尽情放大。
苍叶的瞳孔在子弹在最接近的距离时,甚至逼视了独特的膛线刮痕。
无比清晰、定格播放、魄力十足!
苍叶的眼睛就这么呆呆追着子弹,直到它炸在身后的仿古董花瓶上……
匡啷!
花瓶爽快地爆裂。
「!」苍叶看着墙上冒烟的黑色弹孔。
「?」油头男子的右手食指还压着扳机。
面对这罕见的近距离失误,油头男子只用了半秒发怔,即决定不再花任何时间在思考为什么刚刚上一枪没命中对方的咽喉、而是射断了对方手铐这一回事。
他微微倾斜手臂跟手枪之间的联合角度,朝一脸呆样的财哥扣下扳机。
大难临头的财哥手中还拿着擦拭神像的白布,只做了一个吓呆了的表情,便死命抓着喉咙往后摔倒,躺在地板上,两腿疯狂抽动。
油头男子从进门后一共杀了一刀又开了三枪,怎么说也足够其它人反应了。
没有对白。
没有叫嚣。
刚刚还坐在沙发上的四个小混混迅速压低身子,借着沙发的掩护抄起藏在地板里的改造手枪——这些枪虽然都是玩具手枪改造的假货,粗制滥造,但此时却是他们活下来的一线生机。
突变陡起前大厅电视正好转到有线新闻台,插播着一起不幸的重大事件。
「现在为您播报一起不幸的消息,就在刚刚中午十二点整,我们接获……」
主播用甜美的声音念着热腾腾的事故新闻稿,为这场生死屠杀充当背景。
原地不动,油头男子只是对着沙发开枪。
砰!
砰!
砰!
子弹穿过沙发内部的木质构造、再不规则地穿出黑色牛皮,烧出巨大的弹孔。
大受惊吓的小混混不甘示弱地躲在在沙发后试图反击,却不敢将头探出瞧清楚目标,只是将枪口伸出就一阵乱七八糟地猛扣板机。这是他们微薄的幸运……以他们半调子的烂枪法,要是他们站起来跟油头男子对着干,一下子就全灭。
油头男子面对没有章法的危险乱枪,毫不犹豫后退到两步之远的门外。
「干!你是谁派来的!知不知道我们后面是谁在罩!」
「我们四个你一个!干给你死!再开枪就一定给你死!」
「干你娘咧……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
「财哥都被你挂了还想怎样!还不快走!找死!」
四个混混里有两个已经尿裤子了,还是扯破喉咙大骂,给自己人壮胆。子弹像是不要钱似的一直开、开光了就轮流手忙脚乱装子弹。
躲在门外的油头男子冷静地持续朝沙发开枪,逼迫那些小混混现身对决。
苍叶就站在专业枪手与黑道小混混中间,动弹不得。
两边子弹呼来啸去,深陷在炽热的枪林弹雨中的苍叶每一秒都可能会死。
「……」苍叶暂时失却了语言能力。
真是被强制经历的、奇妙的濒死体验啊。
热辣的鲜血在苍叶脸上如蜡融下。
他任由咸咸的热流沿着大腿、贴着小腿、不急不徐地浸湿穿着拖鞋的脚掌。
咕噜。
咕噜。
他听见肾上腺素在体内大量分泌、快速流窜的幻声。
电视新闻的主播声音变成夸张的、弯曲难解的哞哞声。
「今天上午十点十五分从台北飞往曼谷的东航KH202班机,在行经太平洋上空的途中发生了不明意外,从三万英呎高空坠落在太平洋公海上,据了解……」
同一时刻,那些不长眼的子弹在四周空间快速交叉前进。
时间被紧张感急速压缩,子弹在空气中冲锋破浪的声线彻底盖过了火药声。
嗉——
嗉——
嗉——
子弹很快,但还没快到逃脱苍叶视觉之外。
金属光芒越来越清晰,空气波纹越来越像水波纹,子弹上的刮痕……
他深刻感觉到,捕捉子弹行进过程并非单纯的视觉体验,而是一种灵魂经验。
或许部份是幻觉。
或许全部都是幻觉更接近令所有人都能满意的理解。
或许在某个梦里曾经看过类似的画面,残存扭曲的记忆瞬间接枝在现实里。
都不重要。
站在彼此杀戮的两边子弹中,苍叶缓缓张开双手,宛若承蒙上天宠爱的信徒。
电视上的新闻主播:「机上满载的四百五十七名乘客生死未卜,航空公司已紧急联系各国相关单位前往坠机现场协助调查,至于台湾旅客的名单方面……」
那些子弹从他的指缝中穿过。
从他的耳上头发削过。
从他的大腿跨下穿过,将裤子的纤维烧出一个大洞。
差半公分就刺穿颈动脉的近距离飞过。
每一颗子弹都极度威胁苍叶的生命,却更像在飞行的短暂旅途中打个招呼。
究竟过了多久,精准的时间已丧失意义。
传说中的回光返照真不是盖的……苍叶的心脏连跳一下都没有。
情势终于有了改变。
苍叶听见的背后传来凄厉的惨叫。
幻觉无限夸张地扩大。
他听清楚了子弹捣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