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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姜伯望着这武官看向幼春的眼神,又看看幼春,因从铁牢里出来,把那绑头的头巾都丢了,此刻披头散发的,眉心一点点朱砂记,衬着似冰雪般晶莹的脸色,又因年小,简直美的雌雄莫辨。
姜伯微微皱眉,待要说什么,旁边胡渔头将他一拉,这样一来,那武官抱着幼春,已是去了。
这武官,自然便是前度在妙州城头,遥遥看过幼春一眼的狄参将。那夜狄参将醒来之后,得知涂州来的船早就离开,当夜,海上忽地起了大风暴。狄参将竟不听劝告,便到了港口,要发船出航。
此刻海港边上虽则只是浪花翻卷,但有经验的渔人都知,海面上指不定是怎样地惊涛骇浪,只看那遥遥地电光闪烁便知道。——通常行船惯了、尤其是过几十年的渔民,往往便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早半天便能看出端倪,但是如今晚这般模样,竟是丝毫先兆也无,就算最有经验的渔人也察觉不出,往往遇上这种鬼神莫测的天气,渔人们便说是“海龙王要收人了”。
因此没人敢听狄参将的,只有个年老的渔民,因感激狄参将对妙州的大恩,便咬牙从了。当下狄参将便带了人出海来追,到了海面上,那老渔民看不到人,便说道:“通常遇到大风暴,他们都会去黑蛇岛外躲着,倘若不给那些海匪发觉,天将明时候就离开,倒也平安。估计他们便是躲去那边了。”因此狄参将一想,便也叫人开往黑蛇岛。
不料,船刚掉头,那惊涛骇浪里,便又出现另一艘大船,这船上众人大惊,急忙戒备,狄参将上船头,拿了“千里眼”一看,他们都是练出的夜眼,早习惯了的,隐隐约约看到那船头上一枚银色腾龙记,这才松了口气。
两艘船碰头,狄参将便到船头行礼,那船内也出来一人,站在船头,骂道:“好个狄景风,你是反了不成?竟然无视本帅命令,擅自行事!”
狄参将叫道:“末将知罪,等末将完了此事,自跟海帅面前领罪。”
那船上的人,白袍舞动,仍旧骂道:“好个混账,竟还嘴硬,等事完了,有你好看!”
说话间,大船之后,又相继驶出了三四艘船来,狄景风吓了一跳,叫道:“海帅,这是作何?”那人笑道:“你个混账这么一闹,那些匪类怕会惊动了,日后再取,恐怕不易,本帅便想将计就计,好罢,就罚你做个先锋!”
狄景风这才知道,原来此人是想趁此机会取下黑蛇岛。转念一想,虽则这几日有人传海帅要有所动作,但任谁也想不到,海帅竟会在这样的暴风之夜,夜袭黑蛇岛。
狄景风本来心急如焚,当下却精神一振。急忙抱拳说道:“末将遵命!”
当下,狄景风便命人开船前往黑蛇岛。因知道那些海匪的伎俩,便也只装作寻常渔民,先发到黑蛇岛边沿,果然被海匪们察觉,便来偷袭,不料,反被狄景风带人擒下,此刻,背后的海帅便率众而来,狄景风的人开了海匪的船,正好逼那熟识路途的海匪引路,海帅之船便稳稳地跟在后头,——先前因忌惮这黑蛇岛周围船只难以靠近,因此迟迟不能来剿灭这些匪贼,如今倒好,有了识途老马。
狄景风率众押着个匪徒,先行上岸,岸边海匪一时反应不及,损了数人。此刻山顶望风的也才反应过来,先前还以为自家兄弟争气,竟连押了几艘船回来呢,如今才知道不妥,顿时便吹起牛角号来。
船上海帅一见,即刻命发炮,直冲着那“蛇头”而去,虽则这火炮的发射力并不算强,却仍轰落了“蛇颈”上大片岩石,顿时之间,惊动了群匪。
这正是那黑鲨同幼春他们听到的第一声。
一场鏖战,海帅所带众人,如天兵天将,同黑蛇岛群匪鏖战起来,一场好斗,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才停,黑蛇岛群匪大多都伏诛,只有黑鲨狡猾,见来者是海帅,他便知道无法硬碰硬,海帅的手段,他们都是知道的,此人不动则已,一动便必定是势在必得,因此黑鲨表面便叫些海贼负隅顽抗,自己却乘了小船,趁夜偷偷溜走了。
一直到此刻,海帅才下了船,东看西看一会,不见手下一人,便说道:“狄景风呢?怎不来请罪。”属下说道:“回帅爷,狄参军似是在寻人。”
海帅很是惊奇,想了想,说道:“且慢,我听闻白日里他无缘无故自马上坠下……是何原因?”属下说道:“当时只在城门口巡逻,因看到一艘自涂州来的船,狄大人似是想去岸边……不料就坠下马来,昏迷到夜间,又听闻那船走了,便立刻追了出来。”
海帅眨了眨眼,说道:“如此奇怪?如今他可找到那船了?”那人说道:“回帅爷,因捉拿了几名海匪,一审之下,倒是知道,果然昨晚上他们捉了些涂州的人,如今那些人被关押在水牢里头,因先前我们炮轰,此刻山石已经尽数堵住那水牢,只怕里头也全坍塌,如今人应是凶多吉少……”
海帅点点头,不以为意,便说道:“既如此,便传令,叫他回来罢。”
下属自去传令。狄景风正望着那被堵住的洞口发呆,闻言转身,正欲离去。却隐隐地听到里头一声哭叫。狄景风慌忙叫人开掘那洞口,一直到岩石都开了,狄景风上前一步,一眼便看到在水中的幼春。
幼春被狄景风抱着,迷迷糊糊地,不知到了何处,她的身子本就虚弱,经过这一番惊险刺激,又受了伤,便受不住,人半昏迷之中。
耳畔似听到有人说道:“景风,你越发大胆了!抱着什么!”幼春模模糊糊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似在哪里听过。
抱着自己的人便说道:“回帅爷,是名受伤的小童。”
那人喝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你休要同我说,你连命也不要,且又差点坏我大事……就是为了这名小童!”幼春虽是昏迷之中,闻言身子却仍旧一颤。
狄景风似察觉,便越抱紧了她,幼春听得他开口说道:“阿秀……”声音微微放低,似有哀求之意。
生防备好心做歹意
狄景风抱了幼春,便低声向海帅求情,幼春迷糊之中,听海帅说道:“这孩子是谁?你竟为他命也不要!”狄景风说道:“阿秀,不是如此,你听我说……”幼春听他声音有些凄苦,咳嗽一声,便试着睁开眼来。
睫毛掩映,面前之人面容模糊,幼春只望见一双关切眼睛,牢牢盯着自己,便说道:“送我去……咳,去姜伯他们那边,劳烦啦……”
话音刚落,便听得旁边那人惊疑说道:“这声音……”
幼春只觉得身子被人一拨拉,身不由己地歪了歪头,幼春皱着眉,来不及反应,耳畔只听得狄景风匆忙叫道:“阿秀,你做什么?”又听的那人变了声,脱口说道:“是你?”
幼春勉强一睁眼,却呆了呆,见面前隐约站着个身着铠甲的人,因隔得近,人又高,幼春双眸只看到他胸前一枚枚银色胸甲,耀耀有光,有些刺眼。
幼春醒来之时,浑身无力,转头看看,却见自己是躺在一张床上,幼春吃力爬起,仍觉得头重脚轻,急低头看看,见自己只着薄薄的里衣,更是吃了一惊,便急忙从床上跳下地来。
双脚落地,站立不稳,便跌在地上,门口有人说道:“跌伤了也无?”匆忙抢进来,幼春抬头一看,却见竟仍是那狄参将,不由缩了缩身子,便欲躲开他。
狄参将双手探出便想抱她,见幼春如此,略一迟疑,便说道:“你休怕,我不会伤你。”幼春缩在床边上,双眼紧紧盯着他。狄参将望着她清澈双眼,心头不由地揪痛,便说道:“好孩子,你病了,乖乖上床,……我并无恶意。”虽如此求着,却不动手。
幼春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是谁?”
狄参将望着她,说道:“我……我是海帅帐下参将,姓狄,名景风。”如此说着,眼底却掠过一丝落寞。
幼春咬了咬唇,说道:“先前,是你带人救我跟胡叔他们出来的?”
狄参将点头。幼春说道:“大人,多谢你啦。”
狄参将摇摇头,说道:“我抱你上床……”幼春见他又要过来,急忙说道:“不用,不用劳烦大人啦,我无事,我要回去啦。”
狄参将一惊,说道:“你要去哪里?”
幼春说道:“多谢大人相救,我自是要跟胡叔他们在一起的。”
狄参将略微犹豫,说道:“你着了凉,又伤了手,还是留下来休养些时日。”
幼春说道:“这怎可以?我同大人非亲非故的,承蒙大人相救,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怎么还敢劳烦大人其他呢?”
说着,便慢慢地撑着地面站起身来,蓦地发觉自己只着里衣,便说道:“大人,我的衣物呢,劳烦还给我。”
狄景风迟疑地看她,说道:“你信我……我真的并无恶意,你不过是个小孩子……又伤了……”
幼春见他执意留自己,心中早就警钟大作,先前还觉得他是个好人,如此一来,倒有些过于“好”了。幼春暗暗警惕,说道:“我不过是个穷人家的小孩子,些许小病小伤,早就惯了的,大人不必挂在心上,我的衣物……”
狄景风听她这样说,眼圈不由红了,怔怔地看着幼春,竟说不出话来。幼春看他双眼发红,暗自害怕,但见他表情竟有些忧伤,却又觉得古怪,不管怎样,她却不想再跟个陌生的男子相处一块,何况,她的外裳都给除了,也不知这人是不是看过自己……
想到此处,幼春只觉遍体恶寒,便横了心,说道:“大人,求大人把小人的衣物还了……小人……”
狄景风望着她又防备又强忍的神色,竟不能再看,鼻子阵阵发酸,急忙别过头去,说道:“现在船行水上,你去不得……一切只等上岸再说罢了。”
幼春听了这个,心头发凉,说道:“大人,我胡叔他们呢?”
狄景风说道:“他们自在别的船上。”
幼春皱眉,此刻越发肯定狄景风对自己不怀好意了,刚要再说,狄景风却已经转了身,只说道:“你好生休息,桌上这碗药,你乖乖喝了……我片刻再来看你。”
说着,大步一迈,向外而去。
幼春本欲追上去,想了想,却仍停了步子,低头就看自己的手,方才察觉不妥,此刻细看看,却见自己的手上,先前伤的严重的手指都被好生地包了起来,幼春看来看去,又拆开一个,瞧了瞧,没什么不妥当,才又重新胡乱包起来。
这屋子倒是干净明亮,幼春想到狄景风方才说“船行水上”,然而这船很是平稳,并不似先前她跟胡渔头他们的渔船上一般摇晃,她便跑到门口,向外看了看,自是看不出什么的,她就跑到靠近船边栏杆的地方,向着左侧前边放眼一看,顿时惊了惊。
原来这船竟然是极大的……放眼看过去,就好像是在一所大房子的院落里一般,幼春暗自在心底比量,从她这里到那边仿佛船头处,就好似是从家里头到村头那么远的距离,怪道很是平稳。
幼春暗暗咋舌,便重新返回来。她走到桌边,果然见一碗药放在上面,幼春低头嗅了嗅,咬了咬牙,拿起来便要摔了,想了想,望着旁边的窗户,便捏了碗,从这窗户里向外用力泼出去。
幼春将碗重放在桌上,就又在屋子里溜达,想把自己的衣裳找出来,结果仍是什么也没找到,此刻双脚已经冷得冰凉,幼春皱着眉,就想出去探探这大船,正这样想着,忽地听到外面有人说道:“……这可不是自作自受么?”声音竟很是熟悉。
奇)幼春略微一怔,急忙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