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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在门外轻声道:“嬷嬷,我重新熬了燕窝粥。”
“拿进来吧。”阿怜亲手喂初晨喝下那碗粥,看她睡着后方去了。
“她吃了?”绿绮夫人靠在窗前,看着满园开得五彩缤纷的菊花,神情冷肃。
“吃了,现在睡了。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哼,不省心的丫头。你知道今日那广陵王府派人送衣料来时跟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你这样生气?”
绿绮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狰狞,“那狗奴才居然跟我说,让我把新王妃的衣服做的好看些,不要丢了广陵王府的脸!又说他家王爷的脾气不好,听说新王妃身体不好,要我们尽量顺着新王妃的意,到大婚那日交给他们一个活蹦乱跳,高高兴兴的王妃。要是新王妃出了什么差池,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若不是我还有大事未做,我当场就打杀了那个狗奴才!看那只狼崽子又能怎样?”
阿怜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这脾气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这般好强,你又何必和他一个小辈计较?说起来,晨儿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你也做的有些过分了。不要始终对她那样强硬冷淡,人寒了心就不好了。”看见绿绮夫人脸色不好,她又道:“你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难道非要等到将来和着外人一条心来气你,你才高兴?去和她好好说说,她还是很重感情的。以后她若是肯帮着娘家,你也不必这般辛苦。”
绿绮夫人冷笑:“我已经做了,还和她说什么?你也知道她的脾气,只怕是越说她越恨我不公平。她若是记着娘家,不管我怎样做,她都不会看着她父亲和弟弟过苦日子的。她若是心里记恨我们,我现在去做什么都是晚了的。只是,我要问你的是,她怎么会知道那件事情的?”绿绮夫人看向阿怜的眼里竟然有些凌厉。
阿怜一愣,随即有些凄凉的道:“你终究是怀疑我了。也罢,随你信不信吧。去年三月底的时候,有天晚上你去京郊庄子的时候,被她看见了。”
绿绮夫人怒道:“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阿怜垂下眼睛:“她迟早会知道的。就算是我们这里瞒得好,又瞒得住有心人吗?这事迟早都要翻出来的。况且,她掩藏得太好,我也是在去万春湖的路上才知道的。后来因为以为她可能活不下来,觉得告诉你也没什么意思,就没有提了。你如果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绿绮夫人目光炯炯的望着她,最终道:“我信你,如果不是你调走了晨儿埋伏下的人,又偷偷帮了广陵王,只怕早已出了大事,风氏也已灰飞烟灭了。晨儿她虽然聪慧,始终太嫩,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阿怜悲哀的道:“你连我也不信了吗?”
绿绮夫人沉默了一会,道:“我只是想,你这样好的身手,这样聪慧的人,要你陪在我身边做一个嬷嬷,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你知道我一向不在乎这些。”
“我打算让你陪着晨儿一起嫁过去。今后你要多费心了。我养的女儿,即便是不能成为风家的助力,但也不能成为拖累甚至是祸害,你明白吧?”
阿怜吃了一惊,急速抬眼看着绿绮夫人,绿绮夫人笑得优雅迷人,继续问:“你可明白?”
天瑞十七年九月十六的晚上,是个很晴朗的夜晚,月亮很圆很亮,太子大婚,除了太子府以外,整个京都静悄悄的,平常老百姓为了省灯油,早就睡了,而那些可以夜夜笙歌的有头有脸的人家则都向着太子府去了。风府也不例外,绿绮夫人早早就盛装赴宴去了。
初晨坐在院子里,捧着一杯清茶,静静的看着月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春意等几个丫头蹲在一旁守着小几上的一个陶罐,用草茎在里面拨弄着,偶尔那陶罐里发出几声清越的虫鸣,春意等几人便发出几声低笑。
“没见过这么疯的丫头,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里斗蟋蟀。”初晨有些不耐烦。春黛听她虽然有些不耐,但语气中并没有多少不高兴,有心凑趣,笑道:“姑娘不也没睡么?不如姑娘和奴婢们赌一赌啊?”春意讨好的道:“姑娘,奴婢的月例被扣了,没有钱买脂粉,姑娘给奴婢一个机会赢些脂粉钱么?”润露、润雨也眼巴巴的望着初晨。
初晨知道她几人是想哄她高兴,也不想太拂了她们的意,便道:“我懒得起来,这样罢,既然春意没了月例,那就和我一块和你们仨赌。她若是输了,我出钱,若是赢了呢,我们俩对半分,怎样?”
春意还没来得及笑出来,春黛便噘嘴:“姑娘偏心。”
初晨看她真的有些气呼呼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道:“好啦!我知道你们打的主意。一个个精得像猴怪似的,你们若是输了,我也出钱,左右被你们敲竹杠就是了。”春黛这才咧嘴乐道:“那还等什么?”四人来了精神,围着陶罐大呼小叫起来。初晨看了一会,有些倦了。便道:“你们玩着,我先歇着去了。”
她是倦了,但在几个丫头的眼里,她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春意起身道:“姑娘,我伺候您。”初晨道:“不用,我想一个人静静,今夜不要人守夜。你们也不要玩的太晚,这局分出输赢就散了,小声些,不要让人知晓了,又去嚼舌头。不管输赢多少,明日到我那里去拿银子。”说着独自一人进了屋。
春意知道她的脾气,说是不要人伺候就是不要人伺候,多事反而为她不喜,也就退下了。四人本来就是为了讨她欢心,见正主走了,也没了心肠,当下草草散了场,各自回房不提。
初晨进了屋,将门关好。刚走到里屋门前,便顿住了脚,迟疑片刻,猛地掀开帘子,只见彦信正坐在屋角一盏纱灯下聚精会神的看什么。听她进来,抬起头来望着她温柔一笑。
上卷 庭院深几许 第三十三章 秋声慢(中)
初晨怔了一怔,下意识的跑到窗子边看了看,彦信笑道:“不要担心,我来的时候没人看见。就是看见了,你我马上就是夫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他这算是来与她偷会么?初晨觉得怪怪的,一看彦信手里拿着的东西,白色的布料,粉色的牡丹,很眼熟,突然脸都羞红了,忙疾步上前一把抢了过来藏在身后。
彦信不以为然的笑道:“羞什么?不过一件绣品而已,是你绣的?看不出来你真的还会绣花,手艺还不错,那朵牡丹似要活了一般。是做的什么?改日也跟我做一个?”
初晨低咳了一声,脸越发红了。她从小就学习诗词琴艺,修习武艺,但是女红一样也没落下,而且师从名家,很是出色。但是今日绣的这东西确是不能让外人看见的,因为那是她的肚兜。她看彦信的样子似乎毫不知情,心中安慰自己也许他刚拿到没看清楚是什么也不一定,这样一想,脸上的红晕稍微退了些,尽量做得义正辞严的道:“你来做什么?你我尚未成婚,这样私自相会只怕于礼不合。”
彦信嗤笑一声:“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事情你都做了,还怕这一点仅只是于礼不合的事?”眼看初晨就要发飙,他笑笑,亦真亦假的道:“听说你前段时间身体不好,绿绮夫人照顾人又很没耐心,我来看看你好了些没有?怕大婚那日抬来个病怏怏的王妃,那样不好看。”
彦信让人来给绿绮夫人打招呼,绿绮夫人大发雷霆的事情,初晨曾听阿怜有意无意的提过,而且自那以后,绿绮夫人待她是要宽松很多,轻易不拂她的意,她这段时间也因此要过得舒心很多。初晨想过很多,始终摸不透彦信的意图,但毕竟是承了他的情,心中这样想,却恨极彦信言语刻薄无礼,“您确定是怕我死掉?我从万春湖上回来那会儿,病的要死了,也没见您过问过一声那?”
彦信淡然一笑:“我以为你不想看见我。”他的表情看上去是那样的怅然,如果不是深知此人的皮厚心黑,初晨都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就是那不近人情到让人连问候一声都不敢来的冷血冷心的人了。
“那些衣料你可喜欢?”
初晨想也没想便点头:“很好看,我很喜欢。”刚说出来便红了脸,她什么时候这样理所当然的和他讨论起出嫁要用的衣料来了?
彦信眼睛亮闪闪的:“喜欢就好。我想你穿上一定很好看,如果你不要这么瘦,再丰满一些的话会更好。”说着眼睛直往她胸前和臀部瞟,初晨被他看得一下子又恼羞成怒起来,刚对他生出的那一丝不过意和羞意全都飞到爪哇国去了,“看什么呢?”想起上次在万春湖时彦信也曾讽刺她身材不好,脸都气红了,声音也大起来。
彦信摇头:“你这脾气真是太糟糕了,难怪绿绮夫人不喜欢你。你若是不改改,以后怎么讨夫君的喜欢,怎么和别的女人争宠?”
因为彦信戳穿了初晨的伤疤,她脸色越发难看,背脊也挺得笔直,恶声恶气的道:“我向来就是这个样子,你若不喜欢又没有人强迫你喜欢,我还求之不得呢。我又没让你给我药吃,我早死了早好。”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就是全天下的人都不喜欢我,我也不稀罕你喜欢我。”
彦信静静望着她,突然柔声道:“我没说我不喜欢啊!”
初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语塞,抹不下面子,强横的道:“我不稀罕!”
“太子有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像个母老虎似的。”
初晨不雅的翻个白眼:“你以为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看见我这个样子么?”话说出口,心脏突突直跳,她什么时候与他这般亲近了?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生气的样子比平时多了几分生动活泼,看上去多了几分不同于平时的明媚可爱。半天没有听见彦信的声音,她奇怪的抬头,只见彦信表情怪怪的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初晨摸了摸脸:“我脸上长花了么?”心里警铃大响,不知他又要打什么鬼主意。不是她对自己的美丽没有数,而是彦信长期以来对她的无视和无情的打击让她从不敢往那方面想。
“没有。只是比花还要美千百倍。”彦信一本正经的回答。
初晨的脸红了。一时房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甚至还带了那么一点点暧昧。
“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逃?”彦信低沉的声音响起,不适时的打破了房中美好静谧的气氛。
“嗯?”他果然是不肯轻易饶过她的。
“以前你功夫在身,她也不在身边,你为什么不逃?从万春湖回来,你身边的防卫是最松的,为什么不逃?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逃,为什么?”
这大概才是他今天来的真正目的,想来也是,以彦信的性子,怎么可能不明不白的吃亏,吃了亏后又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先戏弄她一番,再打她个措手不及,这果然是他的风格。面对他的温柔,自己居然也有那么恍神的时候,难道是因为他真的长得太合她的意了?初晨一边暗自嘲笑自己花痴,一边恢复了惯有的冷然:“逃?我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做皇子妃么?事到临头,我为什么要逃?”
“如果你真的想做这个皇子妃,我求之不得。但你想过没有,我为什么这么问你?我手里必然是有证据的。你想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劝走了那个人?”彦信的声音听上去很笃定,带着隐隐的冷厉和威胁,就像他平时的为人。
“哪个人?”初晨彻底装晕,那个人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他怎么会知道?至于是谁劝走了那个人,她早猜到这个人八成是阿怜。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