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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无双的记忆便突然回到很久很久的某些个清晨,也是这样的笑容,这样清冷的街道,低头忙碌,觉得充实。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原是过得这般快,流逝走了,也就走远了。
贾无双一直走到街道的末端,眼前出现了两条分支,她顿了顿,就选择了右边的那条,那条小道,似乎往郊区延伸,或许景致更好。
一路向前,果然曲折,拐了好些个弯,绕过些林子灌木,贾无双再回头,发现已经走远了。换做从前,她会辨识着回去的道路,但今日不知为何没了那份逸致,也罢,继续前行。
再往前走,树木减少,视野也逐渐开阔,蓦地一片清水映目,是扑面的清新。
那是一湾池水,静叶平浮在水面上,微泛涟漪。果道是入了秋,理应茂盛的树木,而今看来,掩不住的萧瑟,却衍出一片不一样的惬意。
贾无双是先看到景,才看到人。
那人,静坐于池水之前,身披彩衣,看似纤细,却还是辨得出男人的风骨,发髻上配以简简单单的白玉钗,面前铺了张两米余长的白布,依稀的晨光中竟那般刺目。
定睛一看,那男子手持绣针,灵巧地游走在白布之上。
突地一阵秋风拂过,那彩衣翩翩,却丝毫掩不住男人身上的清冷风华。仅是背影,贾无双便已在脑中勾勒了一副极美的画。
贾无双突而扬唇,行走向前,只见此人居然以针线作画,一池碧水一片叶,竟在他手下栩栩如生。
华清风。
除此之外,贾无双想不出第二个名字。华清风除去那张视为一绝的脸,他独步天下的刺绣针法,才是真正令人为之赞道。
然而此景此情,贾无双却丝毫不想开口打破这片宁静,于是仅维持微笑,默默的站在他身旁,细看他继续刺绣。
那手法异常娴熟,若行云流水,令贾无双赞叹不已——料不到,男人竟能有双这般灵巧的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升起,暖暖的阳光,洒在静谧的水面上,蓦地波光粼粼,添了几分生机。
贾无双望了一眼,虽然图尚未绣好,但已萌生离去之意,免得跟着她这个主子,老让春桃担心受怕。
不料刚转身,华清风已是停下手中的活,悠悠的道了一句,“慢。”
贾无双又转回身,突然一双白玉般的手迎了上来,灵活的穿走在她披风肩头一处破线之处。
不稍会就已完工,竟是修补得完全不留痕迹。
那人便俯身下来,轻轻的咬断线头,抬头时,贾无双看清楚了那张脸——
绝世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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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他直起身来,一双能勾魂的眼眸清清淡淡的睨了她一眼,面容透着一丝苍白,没有其他的表情。
贾无双纳闷,不解他究竟在何时看到她披风绽了线,他分明由头到尾没有看她一眼,疑惑已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姑娘为何而来?”他说罢,又坐回那白布之前,举手投足之间,多一分太柔弱,少一分太硬朗,竟是恰到好处。
他的声音平淡而低沉,双眸中透着一种置身世外的绝尘之感,明明是彩衣披身,却之映衬得他益发恬淡安然,仿佛揉进了这片清幽之境中。
贾无双第一感觉他不适合那斑驳的色彩,然再细看,又觉得他分明是适合的。
突然轻轻扬唇,这些日子心中的纷杂骚乱也已沉淀下来,顿时有了说笑的心情,“姑娘么?”望着他称得上绝艳的侧脸,“或许是大娘。”
“不外称呼罢。”他重拾针线,在白布中游走。
“贾无双。”她突然道。
“华清风。”他淡然回。
“久仰。”
“见笑。”
他的回答,由始至终皆是平稳有度,贾无双便望了望那逐渐增添层次的绣图,再望了望已缝补好的破口处,淡淡的道了句,“多谢。”
“不谢。”两人又是沉默了好一会,他才慢慢侧头看了她一眼,“哦,是贾无双。”
贾无双蓦地笑笑,有了聊天的兴致,行走了许久也是觉得累了,望望四周无人,就懒得顾及仪态,索性坐在草地上。
顺带捡起几颗小石子在手中把玩了会,再投进水中,惊起层层涟漪,才望了他一眼,“不介意?”惊动了这水面。
他摇了摇头,“无妨。”
贾无双既是有了聊天的兴致,倒也落落大方继续道,“华公子,若我此刻欲谈生意……”
“请回。”他言语由始至终皆波澜不兴,平平稳稳。
贾无双又是一笑,“那么,交朋友?”
“请坐。”
“谢座。”她难得放松,将脚伸直了平放,双臂支撑着身子,舒展了下筋骨。
“不谢。”他迅速在白布上勾勒着,不知什么时候,那片青草地上,已多了一个女子,恰是贾无双此时的姿势,然而仅是一半,又转向其它。
华清风在她方才走近之时,就已察觉动静。偏头侧望,见她并未张望,便知她并非刻意寻他而来,于是未放在心上。而她披风上的破缝,便是那时察觉的。
贾无双自然不知华清风绣图走向,静静欣赏着湖景落叶,“华公子一般如何交友?”
他手中针线未停,淡道,“姑娘呢?”
“哦,吃喝玩乐。”她笑了笑,“你喜欢哪一样?”见他沉默,贾无双也不在意,“公子喜欢绣花。”
“非花。”
“嗯,乃景。有创意。”
华清风突然瞥了她一眼,只见贾无双似笑非笑,也是察觉到他视线,便抬头与他相视一眼,改变了嘴角的弧度,似是诚恳。
忽而一阵秋风起,撩起她发丝飘扬,别样风情。
华清风回头继续刺绣,随后止了止手边动作,慢慢开腔,“但凡女子初见,若非不敢直视,便是直盯着不放。”
“华公子是说您的相貌?”贾无双轻吐口气,“看久了可是会恨。”
“哦?”
“恨怎么不长在自个脸上。”
华清风表情稍稍放松,轻轻点头,“有道理。”言谈中,手下又是一棵苍木拔地而起。“这皮囊你若要,拿去便是。”
“我不同,我不恨。”
“哦?”
“我视华公子如姐妹。”
华清风怔了怔,突而扬了唇角,贾无双虽则知道话说过了,但还是跟着悠悠无声笑了起来。紧接下一刻他彻底停了手边的活,表情顿时严肃了几分,淡淡地道,“这并不好笑。”
贾无双轻轻“呃”了一声,察觉他眼神并非表情透露的那般肃穆,轻轻摇摇头,“那就请华公子把我当姐妹。”
华清风望着她,敛了敛眼眉间的笑意,恢复一概的神情,“姑娘多大岁数了。”
“华公子竟是年过三十的人呢。”贾无双眨眨眼,答非所问。毕竟他年龄长于她,才能列在她曾经相亲名单之上,这点早就查了个清楚。再抬头一瞥天色,摸摸肚子真是饿了,又爬起来,稍稍整理了衣衫,颔首致礼,“华公子随意,贾无双觅食去也。”
华清风也未拦她,只是在她走远之前,又是开口问道,“若是谈生意,姑娘又该如何?”
“吃喝玩乐。”贾无双接到,回头,“公子选哪一样?”
“较之交友,二者有何区别?”
“有的。”
“譬如?”手下女子的罗裙,终于翩然成形。
“华公子亲身体验便知。”
华清风回头望了她一眼,“姑娘应是知我住所。”
“定当上门拜访。”
“静候。”
“告辞。”
贾无双走出那幽池,突然止了脚步笑了笑,这个男人曾是她欲相亲对象呢……可惜,错了顺序,错了人。
想罢又是轻蹙起眉头,该死的甄不凡,又破坏了心情。
第三十章 调戏佳人
兜兜转转,贾无双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能这么清晰的记得回来的路。
街道上的店铺陆陆续续的开了门,方才经过郊区,两旁卖菜的小贩声音已经喊起来了,沸沸扬扬的,杂闹,却也温馨。
回到酒楼的时候,春桃果真急疯了,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进门前她突然回忆了一下华清风那张脸,蓦地笑了笑,真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傍晚的时候,傅晓生才回来,面色有些颓,直到和她碰上了面,才又恢复往常的笑容。贾无双瞅着他,突然有种感觉,觉得他此番陪同,不一定全为了这桩生意。
吃完饭歇息,沿着酒楼后的花园里散步。
贾无双望着月亮突然叹了口气,春桃在旁瞧见了,多嘴问了一句,“小姐在想什么?”
贾无双摇摇头浅笑,“没事。”就是突然有些厌倦,觉得做生意也没以前那么有意思了。想起可爱的外甥,唔……以前在外打拼,是想家里人过得好点,家里人过得好了,想嫁人,可是嫁人又没想象中的有趣,于是就想生个孩子了。
看着孩子一天一天成长,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吧,她想。所以才突有感触,一声叹息。
“小姐出门出得急,带的衣裳不多,这浣纱城的天气湿凉,早晚温差大,春桃担心衣裳不足御寒,不如明日去布庄挑选几件成衣,也在城内逛逛。”说完又看了看贾无双的脸色,她家小姐从前每到一个地方,最大的兴致就是逛街。
贾无双点了点头,还是兴致缺缺的样子,心思又不自觉的飘到甄不凡那,其实她也弄不懂自己,在他面前,为何她总是易怒易躁?但每到关键时刻,又逃之不及。
或许,她只是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会喜欢她吧。或许,她其实害怕付出。
童年时的那个青梅竹马,总是趴在院子里长窗外,喊她无双,无双。
那个时候,她还得完成先生交代下来要练习的字,娘亲去的早,她恐爹爹操心,一向循规蹈矩,但还是会一边练字,一边偷偷的抬头偷看他,偷偷的笑。
爹爹病重之后,他来看她,说没关系他陪着她,说他长大了就娶她过门。
然而,家道中落之后,她搬了家,他不再出现。
一直到及笄之年……
贾无双皱了皱眉头,她记得她去找过他的,在他的屋门口,站在那棵她曾经熟悉过的大树旁,想看看那个曾经说要娶她的他。
然后,他就出现了。
但原来,物是人非,不过是就简单的四个字。他对她说,说我的妻子在等我。
那天晚上回家,她给元宝做饭的时候哭了,并不是为了萌芽的爱情,而是一种无名的伤感,因为她也曾有那种春花灿烂的过去,只是灿烂过后,杏花凋零。
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了三娘。那个时候她刚学着在餐桌上向男人举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戴上红盖头。
身边的女人总说,男人和女人求亲,听媒妁之言,从父母之令,让她先笼络谁家爹娘,然后慢慢的,说这些话的人也没了,只说她年纪大了,已被剔除出考虑范围。
三娘说得对,对男人来说,他们需要的不是能在商场上相对峙的强悍伙伴,而是入夜归家,一盏灯一碟小菜,一个温顺的体贴的微笑……
还是说一张稚嫩的脸?贾无双摸了摸自己的脸,勾勾唇想着其实还算光滑,但或许不再水润了,那么,为何甄不凡会喜欢?
抿抿唇,还是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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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又起了个大早,瞥见雾蒙蒙的街道,贾无双也不知那根神经坏了,竟又冲动踏上昨日相同的路。
浣纱城早晚温差确实大,但只要这层薄雾散去,阳光就会温暖整个城区。
她想是喜欢上那阳光透过树林投射在水面的景致,觉得那样的恬静,似乎很难再求了。
只是弯弯曲曲小道的尽头,她没想到会再次碰上他,华清风……
他还是坐在昨天那个位置,背对着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