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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着头,两眼忽然贼亮,分明想到了姥姥嘴里常念叨的“富贵病”!
左孆速速请来了老太爷。
老太爷携方长随匆匆赶来了媞汀院,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神色不很好看,阴沉的脸色和不加掩饰的焦急情绪,都证明了他此刻的不悦的情绪。
闻声赶来的柳氏神色略带疲惫地立在老太爷身后,她还有些不大适应白日晃眼的太阳,禁不住眯了眼。
前些日子老夫人差人与她讨了一身新衣裳,限制了紧张的时日不说,还特地嘱咐了绣上云层蓝碧菊。云层蓝碧菊是由年长的孔雀身上特有的带留韧性羽毛制成的绣线绣出来的,她手头上没现成的绣线,又得分神照看感了风寒的流哥儿一二,熬到眼下手头上的衣裳总算成了成品,刚放下针线又携着娟娘子冲冲赶来颜玉的小院,此刻的柳氏,说是筋疲力尽也不为过。
老太爷见柳氏憔悴模样,知道是老夫人遇着不顺心的了,又拿老法子开刷媳儿柳氏,只得闷着嗓子训斥了一句:“流哥儿马虎不得,颜姐儿也不兴疏忽了才是。”
柳氏曲身称是。
瞥了一眼弱不禁风的柳氏,老太爷不好太过责备于她,到底是不满柳氏不很上心他的宝贝颜玉,转身冷哼一声,踏步走至厢房前。
柳氏身子轻颤,垂头不语。
按说老太爷都来小半会了,又出声训斥了柳氏,动静老大了,这事搁平日里,颜玉怕是早耐不住红着脸跑出来与老太爷见礼认错。
偏眼下不说颜玉的人影,除了老太爷与柳氏的互动外,没别的动静,厢房内更是静地好像没半个活人。
老太爷微伛偻着身子,手“咚咚、咚咚”地敲着门儿,敲了几响,又侧着脸贴近门儿听里头的动静,依旧沉静。
皱起眉的老太爷模样有些严肃,因急急赶来,花白发乱了几丝,宽松的藏青色描金绣线袍子,多出几处皱褶,他却浑不在意,只是温声开了口:“祖父来了颜姐儿,开了门让祖父瞧瞧,谁吃了豹子胆,敢给我颜姐儿气受……”
语罢,带着微笑摆正了身子,就等着颜玉应声开了门儿。
颜玉没能及时回应老太爷,此刻她正泡在自个的自己世界里,压根儿不知世界外已是物转星移。
老太爷活到这年头,身份尊贵自是不用提,平日里与他有所交集的晚辈,鲜少有敢不搭理他的。
等了片刻,见着动静,老脸便拉不下来,又舍不得说半点颜玉的不是,左右只拿了左孆、纤意出气。
他对着左孆、纤意一阵臭骂:“你们这些个丫头,平日里马虎了事也就罢了,这回竟马虎到了自家小姐身上,我的宝贝儿若有个什么好歹,你们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左姻、纤意受惊,忙跪着磕头受训,半句辩解的话也不敢说,只盼着老太爷利落地出了气,别闷着自个了,免得到时倒霉的还是她们。
老太爷吼完,垂眼看了伏跪在地上拘谨的小丫头,气刚顺了些,转念又觉得不对劲,盯着厢房门沉默片刻,唤了个小厮去请大夫,又与方长随打了个眼色。
方长随受意,右手一招,不知哪儿冒出来俩个扮作小厮打扮的男子,出现在媞汀院。
由方长随招呼一声,俩男子跑来厢房门前,待方长随请了老太爷与柳氏离了厢房门前远些,一名男子才动手稳住厢房门儿的身形,另一名男子用身子撞击起厢房的门儿来。
撞击不停。
说也奇怪,那门儿被撞狠了,七歪八斜起来,却不见猛烈的撞击声。
撞门的那男子又用了两把巧力,门儿便被撞开了。
撞倒了的门儿一经移开,老太爷一马当先快步走进颜玉的厢房,便见着两眼呆直地坐在床头的颜玉,动也不动,于周遭的动静,没任何表情或是情绪反映。
老太爷受惊地张开嘴,唇瓣略显苍白,合计老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方长随也不闲着,端来一把太师椅子,扶了老太爷坐下。老太爷才坐稳,便伸手摇晃颜玉的肩,半响,仍不见颜玉回神,又加把力晃了两晃,急切地连连唤道:“颜姐儿,颜玉……”
柳氏见了如同失了魂一般的颜玉,心脏似有劲风刮过,剧痛不止;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已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也丝毫不觉得疼,紧抿的双唇轻颤,含在眼里的泪水落下,忙用帕子抹去:“颜姐儿……”
许是被老太爷晃得狠了,颜玉终是回过神来。她缓缓眨了眨眼,眼里已是疲惫不堪,脑里却净剩一片清明。
又眨巴了几眨,眼里才有了老太爷、柳氏等人的身影。
颜玉定定地看着老太爷,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眼圈已红了大半,颤抖着拉过老太爷皱褶纵横的双手,感觉到温暖的温度后,才觉得许久不见太老爷:“祖父,您怎的亲自过来了?”颜玉涩着噪子,说罢便要起身问老太爷的安。
老太爷按了颜玉,他心知颜玉维持这般姿势坐久了,猛地起身怕是受不住,便免了她的行礼。
“祖父早些时候就该过来看看,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颜姐儿不怪祖父吧,”老太爷暗自叹息,原以为是颜玉任性,才找了身体不适的理由躲了请安的礼数,哪想得到颜玉是真的不舒服!老太爷整顿了心思后,心痛颜玉得不行,又想着颜玉一早没用膳,连忙朝着门外跪着的左孆、纤意吼了一句,“还不快快拿吃的来!”
第三章:柳氏
老太爷不知颜玉因何事眼红,想来必是受了什么委屈,思及颜玉刚刚魂不附体的模样,不很放心地轻声哄问着颜玉:“颜姐儿怎的不按时用膳?是厨子做的不耐吃,还是想寻别的吃食?说给祖父听听。”接过左孆手里刚出锅的新鲜饭菜,转手替给颜玉,“颜姐儿都是大姑娘了,饿着肚子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颜玉捧着热腾腾的饭菜,咽了咽口水。微凉的手指也染上了温度,这才觉得真实了。
左孆机灵地的把摆在窗前的红木桌子移到颜玉跟前,摆上香气四溢地菜式。
人饿着的时候闻到香气诱人的饭菜,会觉得更饿,颜玉的饥饿状态便在这般诱人的香气里不断扩张。接过碗筷,顾不得旁人的心思,在老太爷慢慢放下担忧神色中,大口速战速决碗里的饭菜。
“慢点儿吃,仔细别噎着。”柳氏柔声劝道,见着颜玉用了膳食,悬着的心下放不少。
颜玉点头应着,手里挟菜的筷子却停不下来。
放下碗筷不久,纤意请了大夫进了厢房,老大夫进门前看了一眼被撞坏的门儿,眼里有惊奇之色一闪而过,很快又不显山水起来。
老大夫没枉了他京城里的盛名,替颜玉把了一把脉,仔细看了她的面色后,方才拱手对老太爷一语道破颜玉的病况:“小姐只是思虑过甚,如能放开心思,到也无碍,若长期不开怀,怕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了。”三言两语间,开好了安神定心的方子。方长随从怀里取了诊金,老大夫道了声谢收下,提箱子走人也。
老太爷花白的眉毛连在了一起。他不放心地摸了摸颜玉饱满光洁的额头,体温正常不过,可老大夫那般劝说,实属是耐人寻味……忧色不觉又上了脸。
他不晓得颜玉犯了什么心思,却又瞬间敛神收色,和声问道:“颜姐儿,打小祖父可是最疼你的?”
颜玉毫不犹豫地点头。她自小娇生惯养惯了,又依着老太爷在府邸无人能撼动的地位和权利,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是集千万宠爱集于一身也不为过。正是这般独一无二的宠爱,才养成了她刁蛮任性、张扬跋扈、唯我独尊的脾性。有这样性子的人通常容易被人惦着,上一世,百里如玉便是从末忘记过惦着她,只是她从未怀疑过百里如玉,尽管有些事——那样明显。
颜玉落在老太爷身上安静的目光似穿要越万水千万,直抵人心深处一探究竟才罢休一般。半响,她移开视线,不再看老太爷。
“那告诉祖父,谁惹得我家颜姐儿不高兴了?”老太爷哄着颜玉套她的话,没多想之前颜玉停留在他身上的安静地不同寻常的目光。
颜玉拉过老太爷粗糙的双手,扯出个清淡的笑容来:“颜儿只是做了恶梦,一时缓不过神来……祖父也知道,颜儿打小便很少做梦,更别提是……很可怕,只是害怕了……”又低头认错,“都是颜儿不好,让祖父挂心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似轻风般吹进老太爷的耳朵里。拍拍颜玉的脑袋:“傻丫头,这般就吓着了,传了出去可不让人笑话,平日里一副虎虎生风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却原来这小母老虎是纸糊的!”
老太爷只管打趣了颜玉,却忘了问什么的梦使颜玉怕成这般,待他再想起时人已走远,只好做罢。
颜玉解释地有些蹩脚,好在她只是个年十二的小姑娘。
若听闻别的家族年十二的小姑娘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老太爷估计能眼皮子不眨地接受。只颜玉不同。颜玉是在他的庇佑下长大的,在他看来,颜玉便是天底下最天真无邪的孩子,何况他了解颜玉的脾气秉性,他的颜玉是不屑拿谎话来搪塞他的。
老太爷不便久留,在颜玉的小院呆了近小半个时辰,很快被琐事缠住了身子。
临走之前,特地嘱咐了柳氏仔细照看颜玉,还不忘罚了左孆、纤意两个,倒没重罚,到底是颜玉的丫鬟,老太爷也不好拂了颜玉的脸面,便扣了俩个小丫头三个月的银响,以示警戒。
老太爷走后,柳氏三步并作两步走地来到颜玉跟前,忧心地抚了抚颜玉的鬓发,面色忧惶:“有哪里不舒服的千万别瞒着母亲,扰人的恶梦已过去了,颜姐儿不怕!”柳氏轻声安慰颜玉,她知道颜玉还隐瞒了其他,并不打算刨根问底,只怕颜玉此刻生出个什么好歹来。
迎上柳氏关切的眼神,颜玉突然间觉得罪过。
自打记事以来,柳氏给她的印象尽剩下软弱无能、忍气吞声几字,偏忽视了柳氏一直是最关心她的亲人,是生养她的母亲。是她不知好歹,时时惹柳氏忧神伤心。眼底浮现往日一幕幕带了尴尬的场景,双唇紧抿,唇齿咬疼了唇瓣,她惭愧地低下头:“女儿教您受惊了,请母亲责罚!”
柳氏惊愕。她这女儿从小便有着她琢磨不透的性子,自身边添了流哥儿,她们娘俩的关系愈发僵了。为了弥补,她便凡事顺着颜玉,不想她的性子也愈发古怪离奇。
仔细去瞧颜玉,柳氏以为颜玉被恶梦吓傻了,神志还未清醒,一时说了胡话;如此想罢,心底悲戚万分,低声鸣咽道:“是母亲没照顾好你,是母亲的错……”
柳氏能有这般认识,归根结底还得怪颜玉。平日里颜玉见着柳氏,人前应付的话儿有几句,私下里却半句也多不出。照着上一世,随着时间不断推移,于柳氏,颜玉的小性子耍得那叫个炉火纯青,要她一本正经地与柳氏认错,除非天下红雨。
更何况这事颜玉压根一点错也没。
颜玉见柳氏无端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再不似从前那般东怒西怨,而是优缓牵来柳氏的手,扶她坐稳:“颜儿只是做了恶梦,如何是母亲的错?母亲莫忧,颜儿这不是好好的么?”
言罢,心底猝然一酸,丝丝悔意也漫浸进去,悔意渗着酸意,这瑟瑟滋味让她羞愧难当。
便是从前,她也是爱着柳氏的吧,要不怎么见不得柳氏的软弱可欺,怎么生柳氏“不争”,安于现状的气,只是她不明白罢了。好在她与柳氏之间更大矛盾还未发生,如今她年纪小,以往的糊涂作为估且可计作“不懂事”的行径。末了,心下且安,暗自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