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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这筝,是为了我?”琉熙停下手上拨动,转头凝视身后蒙恬。
蒙恬不置可否,却只仍旧淡淡而语,“鹍鸟之筋做弦,柔韧耐用,不易折断。你性急,往日抚琴,每到弦断,必然焦躁,用此为弦,正合你的性情。”
琉熙垂首侧耳倾听,蒙恬的声音,却是比那筝音更美。
“来,我来教你如何弹拨。”蒙恬抓了她的手,抚在筋弦之上,指尖灵动辗转下,如山泉叮咚的婉转天音徐徐散开。
琉熙全然无法在意指下乾坤,只觉得一颗心,一双眼,完全定在蒙恬身上,可筝曲宛若仙乐,却又让人不忍打断,她只得静静地听了,直到一曲终了。
“蒙恬,”她悠悠唤他,推筝依入他的怀中,“你为我做得已经太多了,日后换我对你好。”
“你只需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最好了。”他将手中筝琴搁到一边,伸手揽了她,“前几日王上对你说了什么?你从宫中回来,李斯便来找你,连着几日,见你都是心事重重。”
“王上说,要让我做秦人,做扶苏和桃夭的姨母,做你的妻子。”
蒙恬浅笑摇头,“后两件,你能做,前一件,你却做不到。”
琉熙瞬即抬起搁在他肩头的脑袋,知她莫若他。
“那你呢?”她问,“王上说,蒙氏祖上乃是齐人。”
蒙恬释然一笑,盯看木楼下的黄土,“脚下四方土,何处无故国。”
“你是秦人吗?”
“是,”蒙恬斩钉截铁答道,“四代秦王扶植我蒙氏三代,由籍籍无名到一门高官,识我者为主。”
琉熙黯然垂了眼帘,“可我不是秦人。”
她肩头蒙恬温热的大掌一紧,已将她牢牢搂进怀抱,“玉娘,在我看来,你只就是一个女人,我的女人。”
“那若秦王要我死呢?”
“我绝不答应。”
“那若他执意要我死呢?”
“有我蒙恬在一日,就绝不许人伤你一根指头。”他肃然说道,忽而眼中柔色潺潺流转,“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她的目光沉静缠绵,一瞬不瞬凝视着他,仿若万载洪荒,天地繁华,都不及他在她的眼中。
可那话题过于沉重,压得她有些透不过起来。
忽然,她话锋一转,笑问,“我要什么,你都给我去弄吗?”
“是。”
琉熙坏笑,指指天上繁星“那你去,给我把星星摘到眼前来。”
蒙恬瞅了眼墨黑天空,眸中的笑渐渐深沉,出其不意间,手腕已经抬起,两指卡了她的下颚,将她绝美脸颊拉到他的唇下。
炽热的吻晕眩她的意识,她被他的唇舌纠缠,几乎失了心智,直到仿佛窒息,他才恋恋不舍放开。
琉熙娇喘着推开他,“耍赖,让你摘星星,你却来占我便宜。”
蒙恬却恍然大惊失色,“咦,夫人还没看到星星在眼前吗?”
琉熙瞬间一个失神,犹不及反应过来,他又俯下,用力吻住了她的唇,这个吻,竟是比前一个更绵长热烈,唇舌在纠缠间互相吮吸给予,有那么一刹那,她微微半睐双眸,却是居然真的看到了眼前金星跳脱,如梦似幻。
他的呼吸渐渐沉重,嘴中犹在低喃,“夫人看见星星了吗?”
“嗯。”
他的手抚上她莹白胸间,忽然力道加重,引得她嘤咛出声,喘息娇吟愈加急迫。蒙恬健臂轻展,将琉熙横抱身前,走近木质小楼,……
琉熙眼前的星星眨了一夜……
翌日,一向少雨的关中,竟是罕见落下倾盆大雨,村外小河河水慢涨,没过木桥,阻断北进的道路。
蒙恬与琉熙只得吩咐部署休整一日。
众人聚在主人家的堂屋下躲雨,忽然却听河边喧嚷嘈杂,尖叫哗然。
主人家忙问恰从河边回来的小儿子,“快说说,出了什么事啊?”
青年身上被大雨打得湿透,一头摘着竹笠,一头脸色凝重回答,“河里有个小木盆,盆里有个孩子,搁在淹掉的木桥边了,村里的人想捞起来,可谁也够不到。”
“唉,”青年叹了口气,“那孩子看来还不满周岁吧,可怜可怜!”
琉熙原本跪坐席上,却刹时腾身站起,回过身子,方要与蒙恬商议,却已被蒙恬拽住走向屋外,“我们去看看。”
走过门边时,蒙恬顺势取了两顶斗笠,一顶按在琉熙头上,剩下一顶才自己戴了。
大雨如瓢泼一般,还未到河边,已顷刻湿了两人衣衫。
蒙恬拽着琉熙飞跑,须臾便到河边,果见一个平常人家装米的木盆,乘着个不满周岁的婴孩,漂泊于湍急的河水之中。
婴孩的襁褓已被雨水合着飞溅的河水浸透,木盆中也已蓄起半盆水来,若不是被没于潮水中的木桥所阻,恐怕早已倾覆。
那孩子放声嚎啕,哭声已经沙哑,可肥圆的手臂却依旧凌空挥舞,昭显着生命的活力。
琉熙毫不迟疑解下腰上素绢铜铃,旋身飞掷出去,依照往日功力,那铜铃自可落在木盆之中。可此刻大雨滂沱,素绢刚刚飞出,便被雨水打湿,沉沉落下,铜铃掉落时,竟犹离着那婴孩半步之遥。
琉熙惶急中,抽回素绢,踌躇看看身前湍急河流,脚下绣鞋缓缓蹭地移出半步,没入滚滚黄涛。素绢又一次抛出,还是没有够到。
她贝齿轻咬,蹂躏着红唇,脚步再次深入河水,可潮水浑浊,不见河底,她也不敢贸然前进,只得稍稍移出寸许。
突然,她腕上一暖,回身时,果然眼见蒙恬的暖笑,他坚定眼神将勇气与力量无声传递,“信我。”
琉熙回视中,向他重重点了点头,脚下大大向前跨出半步。
幸好,河水不深,未及膝盖。
她手中素绢旋动,圈圈飞掷而去,看看落在婴孩所在的木盆里。
琉熙腕上劲道顺势一催,两股丝绢随之分离,勾上盆沿铜把。
木盆缓缓靠着半露的木桥,被丝绢拉到岸边。
婴儿的哭声忽然止住时,众人已见他在琉熙怀中。
57、几番魂梦与君同 。。。
“是个男孩儿!”人群的村妇惊喜叫道。
琉熙摘下头上斗笠,为怀里的小生灵遮挡雨水,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一连问了几遍,众人虽都你一言我一语地呱噪着,却是无一人出来认领。
忽然,人群里响起一声沙哑的高呼,“这是河神送子呀!”
方才惊叫的村妇身子一颤,转头郑重问道,“这位贵人,是否已嫁良人?”
琉熙不及回答,蒙恬上前半步,摘了自己的斗笠,戴到琉熙头顶,向村妇笑说,“真是在下的夫人。”
“哦,那真是恭喜了。”村妇拊掌笑道。
周遭哗然众人,也皆随之上前道喜。
琉熙哄着手里的男婴,懵懂看着村妇,一位须发全白的老人却从人堆中走出,向着琉熙笑道,“此地素有传说,水,乃是万物之灵,河神通晓世间诸事。每到大水泛滥,河神便会显灵水中,为心底良善之人送来贵子。这便是河神送子!老朽恭喜夫人了!”
琉熙眼中已是藏不住的喜色,暗自压抑着,回首看向蒙恬,蒙恬自她手中抱过婴孩,笑如饮蜜,跪在泥泞地中,朝向滚滚河水一拜,“多谢神灵赐我蒙氏长子,蒙恬必用心养育成人。”
琉熙随他跪下,诚心叩谢。
蒙恬丝毫不敢疏忽,以外袍包裹了怀中的孩子,牵起琉熙快步回去借住之处。
因蒙恬琉熙救子之时,蒙恬为求稳妥,曾紧抓河岸边一颗艾子树。
因而,蒙恬以艾为名,为他们救下的孩子起名为——蒙艾。
有了蒙艾之后,北行之路便显得越发生机盎然,漫漫二十多日,却是转眼即逝。
待回咸阳,蒙恬更将府中正屋之后的配间修缮一新,用以抚育幼子。
日子匆匆已过五月,初夏伴着太液池中幽绿的荷叶延展开来。
有了蒙艾,琉熙往宫中去得愈发勤了,一会向芸姜讨教养儿之法,一会怕蒙艾寂寞,带着往芸姜宫中,与扶苏、桃夭一起玩耍。
这日,因天气憋闷,琉熙想着宫中有池水巨冰清凉,故而又携着蒙艾入宫去找芸姜。
方走至太液池边,便见赵政迎面而来。
“拜见王上。”琉熙抱着蒙艾,粗粗向赵政欠了欠身。
“这就是蒙艾?”赵政笑着勾起手指,轻逗蒙艾精巧秀气的笑脸,“寡人倒还是头回见着。”
说着,招手叫过赵高来,“赵高,你先把蒙艾抱去芸姜王妃宫中,寡人有事与女史商议。”
“奴臣遵命。”赵高谦恭笑着,躬身上来,自琉熙手中暗暗用劲,竟是生生夺过蒙艾,才又向琉熙施礼后倏然转身退走。
琉熙心头一凛,炎炎夏日,竟似有一股透骨的寒意自耳后吹过,激起她微微的战栗。
赵政头也不回,不耐地抬手一扬,身后成队宦者悄然退后,移到十步之外。琉熙身后两名婢女,也只得退开。
“阿璃似有身孕。”赵政平时眼前无垠湖水,一池碧波带着漾动的绿叶,似有诉不完的柔情,可他的眼中却是没有一丝温度。
琉熙屏息静气,躬身垂首,不敢仰视,缄默不语。
“此时,她不能有孕。”他的语气淡得似在说一件与他毫无干系的琐事。
琉熙定定俯首站立,半晌,噤声无语。
“你可知道如何处置?”他悠然询问。
琉熙阖目咽下口中咸苦,她怎会不知?!
“要寡人与你细说她为何不可有孕吗?”赵政俯下腰来,拽她直起身子,与他对视。眼中寒意,似是严冬深潭底下的裂冰,无论何物,都不可能将其融化。
吕不韦大势已去,昌平君如日中天,此刻阿璃若有身孕,必然要立她为后。从此以后,无论朝堂宫中,皆是楚人为尊了。
琉熙仿如是用尽了所有气力,才瓮声吐出四字,“琉熙明白。”
“那便去做吧!”赵政闲适语气似是毫不关己,“要干净利索!后宫诸人,随你找谁替罪,莫要牵连自己。”
“王……王上!”琉熙一时双唇颤颤,语不成声。
他斜睨她似要憋出血滴的脸庞,“怎么,阵前军中,雍城郊外,你剑下冤魂还少吗?”阴鸷声调沉沉压人,“不过是个胎儿……”
“王上!”
“怎么,心软了?!”赵政笑睨她,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似千年寒冰,只一触,便令人遍体身寒,“她屡次遣暗卫杀你时,可曾想过与你师出同门?!”
“知错能干,善莫大焉。”
“哦——你是这么看的?”赵政似是恍然大悟,笑问道。
琉熙颤颤一颔首,看着赵政眼中冷厉,她已了然,阿璃定然难逃此劫。
“你就不怕蒙艾方才去的不是芸姜宫中?!”赵政的笑洒脱不羁,却带着阴寒之气。
琉熙一怔,嘴角微微扯动,半日,忽然躬身领命,“琉熙领命。”
“嗯,很好。”赵政点头,忽然似是想到什么紧要的事,招手示意琉熙上前,到了近处才低声说道,“其实,要一个妇人的命很容易,要她腹中一个没有成形的胎儿的命,更容易。比如哪日恰好在玉阶之上有一片滑腻的落叶,再比如夜晚碰巧宫人不慎,未将井盖盖上,再或者……”
“王上,”琉熙仰头,眼中似在哀求,哀求他停下,“琉熙自会处置。”
“嗯……你通医术,自然可以了无痕迹,又不伤她的性命。”赵政满意点头,挥手允她退走。
琉熙倒退两步,转身扭头便往芸姜宫中飞奔,跟随的婢女不明所以,只得一路提裾紧赶。
她失了礼数,霍然推开宫门,踉跄进入殿内,一颗提着的心,在见到并趴席上嬉戏打闹的扶苏和蒙艾的瞬间,才携着五脏六腑落回原处。
芸姜被她推门声响惊吓,骤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