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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谣:至死靡它-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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颛顼伸出手示意,小厮察言观色地就闭上了嘴,安静地垂手恭立在一旁。

瘦高的梼杌,带着不懂世事的穷蝉和依谣在后花园里捕着蝴蝶。

穷蝉和依谣是满脸堆笑,竟比这满园的春色更璀璨阳光。可是梼杌却是一脸的不展,他双手背在身后,严肃地打望着东南方向母后的寝殿。

“大哥为何总是这般愁容呢?”年小的依谣俯在穷蝉耳畔,低声耳语着。

穷蝉不屑地回答着:“他不就总是那样子!好像只有他懂,只有他知道愁闷一般,好像这样就会成为大人,成为大将军!”

“可是为何愁眉苦脸的,就能成为大人呢?”

“那是他们自寻麻烦,就只是为了显示他们与众不同罢了!”穷蝉嘟着小嘴巴,也有模有样的学着梼杌负手而立,夸张地挤眉弄眼,然后对依谣说道,“你看你看,我现在的这幅模样也说明我长大了!”

依谣很是敬佩地鼓着掌,拽着穷蝉的衣角道:“快教我,快教我!我也要学着长大!”

他们的欢腾声,将梼杌的思绪和视线都拉了回来。

梼杌远远地冷眼旁观着,自己也该有多久没有这般欢声笑语过了?似乎一朝一夕地长大后,懂得的,只有怎样算计别人和保护自己不被算计。若是长大了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变得和自己一样无奈,一样浑浊在淤泥当中,失去所有的快乐,那么他宁愿穷蝉和依谣永远活在他的庇护之下,无忧无虑。所有的烦恼和责任,就让自己一个人扛好了!

梼杌抬起头望向天际,深深叹了一口气。即便身边是花团锦簇,春意盎然,可是春风却总是不能把温暖吹进他的体内。他冷得就像周边都是冰块儿一般。

这般美的尘世,在梼杌眼中,只是旖旎的幻境。

“父王。”精卫挽着炎帝的胳膊说道,“颛顼在大殿外已经跪了整整七天了,父王念及他这份诚意,对仲容女的爱意,也该出手相助啊!若父王当真治不好仲容女,想来颛顼也不会怪在父王头上的。”

“他的这份诚意和爱意,是真是假,我可不知。”炎帝冷冷地说道。

“连续跪了七天七夜,试问若是假的,谁能撑这么久呢?”

“在我看来,这顶多只能算是颛顼对仲容女的愧疚。”炎帝徐徐转过身,将视线从殿外笔挺地跪着的颛顼身上移到了自己的藏药上。

精卫尾随其后,“可是依谣和穷蝉尚小,没有母爱……”

“够了!”炎帝呵斥道,“精卫,你这话的意思可是在怪我从小没有让你享受母爱?”

“父王,我绝无此意……”

“我累了,你回去吧!”炎帝阖着双眼,懒洋洋地挥着手臂。

精卫踯躅了一会儿,唯有转身离去了。

炎帝在精卫阖上漆门后的瞬间,猛地睁开了双眼。从自己怀中摸索出一个人偶,独自黯然神伤起来。

日渐西斜。天空中竟飘下了朦胧细雨,颛顼仰起头,张开嘴喝了几点雨水。七天不曾进食,不曾休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何况颛顼心中还念念心系着重病不起的仲容女,更是不敢再在这里耗着时间了。

一场凉凉春雨似乎浇醒了他心中一个刚刚萌芽的想法,雨水的滋润让它破壳而出,噌噌地生根发芽。即便是下下之策,颛顼也决定豁出去了。他私下张望一番,并未见到守卫,便用手撑着地,咬着牙,忍着僵硬之疼,缓缓站了起来。跌跌歪歪地就推开大殿,摸黑而入。

几乎同时,北国玄宫内敲响了紧急的钟声。惊得已经熟睡的梼杌来不及穿鞋穿衣的,趿着鞋就直奔大殿而去。心中想着莫不是颛顼有要紧事召见。可是跑到途中,却迎面撞上了颛顼的贴身小厮,他赶忙急急忙忙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回、回殿下……”小厮咽着口水,支支吾吾道,“王后、王后怕是要……”

小厮的话还未说完,梼杌就狠狠甩开了他,改变方向朝王后的寝殿跑去。

雷雨交加,犀利的闪电劈开天穹一次又一次,照亮了玄宫里进进出出一片忙碌的侍从婢女,他们个个噤若寒蝉,唯恐王后驾鹤西去。

“母后!母后!”梼杌推门而入,惊得众人更加手忙脚乱起来。梼杌风驰电掣般地就跪倒在仲容王后的床旁,轻轻捧起了她的纤手,使劲儿温暖着她。

“梼杌啊……”仲容慢慢睁开了双眼,迷茫中看见了梼杌,“你父王呢?”

“父王……”梼杌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身后的人,只见他们个个摇头示意,他只得赶忙回道,“父王在亲自督促药师们配置出可以医治母后的良药!所以母后一定要坚持啊!”

仲容笑了笑,即便面色苍白,脸颊消瘦,也丝毫掩盖不了仲容出众的面貌,“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怕是撑不了那个时候了……”

“母后!”

梼杌抽泣的声音被仲容轻轻抬手打断了,她缓缓说道:“怎么……怎么也不见穷蝉和依谣……他们、他们去哪了?”

“他们都在来的路上了。”梼杌一边回应着,一边示意身后的小厮赶紧去带穷蝉和依谣,小厮身子一紧,赶忙退了出去。

颛顼在黑灯瞎火的大殿里胡乱摸索着,也丝毫没有找到《神农本草经》的下落。

“可恶!”颛顼低吼了一声,不慎却撞到了一旁的灯柱,发出了沉闷的巨响。颛顼赶忙躲到了案几底下,却始终未见有人寻声而来,才放心大着胆子又走了出来。

“这个老家伙,东西到底藏哪里去了?”颛顼不耐烦的嘀咕着,随手翻阅着炎帝藏在木匣中的书籍,就是没有颛顼急需的那一本。

颛顼内心的一股火气就直冲上来,他索性就放开了胆子将炎帝案几、书架总之能放物品的地方统统疯狂的搜索了一边,也不管东西是否要归位,更不管动静是否过大惊动了炎帝众人,他只求拿到《神农本草经》!

就在颛顼发疯踢开一个木匣之际,隔壁的石墙却忽然抖动起来,唬得颛顼立马抬头望去。只见两个书架间露出了一个空隙,恰好容下了一个精致的玉盒。颛顼迫不及待地就朝暗格跑去,伸出双手就要将玉盒归为囊中之物,却不曾想,另一双枯槁饥瘦的手凭空挡下了颛顼的去路。颛顼抬眸望去,正是炎帝神农。

“软的行不通,还来硬的?”炎帝讥讽着。

颛顼不甘示弱地说道:“我只是请你去北国,是你自己不肯!也容不得我私自来盗取《神农本草经》!”

炎帝将玉盒中的藏书取出,正是《神农本草经》。颛顼顿时双眼一亮,就伸手夺取。

奈何炎帝手一回,颛顼扑了个空。

炎帝懒懒地笑道,“若你能抢得,这本书就随你处置!”

颛顼思量了一会儿,估摸着炎帝素年来在大荒的为人,也不再多问,就嗖嗖嗖得和炎帝过起了招来。此时甚是年少的颛顼,岂是炎帝神农氏的对手?炎帝就根本没把颛顼放在眼里……

“母后!”依谣抽泣的声音和穷蝉急促的脚步声遥遥传来。

梼杌轻轻推醒了已经迷糊的仲容,轻声道:“母后,依谣和穷蝉来了!”

“母后,我们来了!”穷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跪在梼杌身后,紧紧牵着仲容的手。

依谣小鸟依人地轻轻趴在仲容的胸上,“母后,母后……”

仲容莞尔一笑,看见依谣可人的小脸蛋,听着穷蝉稚嫩的嗓音,竟也来了些精神,血色似乎也好了起来。“你们……都来了!好啊好啊……好久,没有这样看着你们了……”仲容强撑着要坐起来,梼杌赶忙上前扶持着,仲容亲切可掬地说道:“你们都长大了……要学着分担大哥的责任,别什么都由着性子来了……梼杌撑着北国不容易的……你们都要乖乖的!”

依谣和穷蝉相视一眼,纷纷点着头。

仲容笑着拉过梼杌的手道:“依谣和穷蝉年幼,你凡事别计较……他、他们都是说着无心的……玄宫责任大,扛在你一个人身上,母后看着也颇为心疼……不过,梼杌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生存于世的原因,你的原因就是为北国的百姓负责,为你的家人负责……”

仲容说着就抬手擦拭着梼杌冰冷的脸颊,“有责任的男子汉,是不能轻易落泪的……”

梼杌一面听着,一面擦开了泪水,频频点头应和着。

“你们……兄妹三人,将来定要相扶相携,和和睦睦地……”仲容一面说着,眼皮一面打着架,梼杌撑着仲容的手臂也越发觉得酸涩和沉重起来。

“回来了!我回来了!”颛顼兴奋的声音忽然从仲容寝殿外传来,划破了这里死一般的静意。“仲容……有办法了!”

颛顼挥着手中的《神农本草经》就跑到了仲容榻前,却只看见仲容安详地阖着双眼静谧地躺在梼杌怀里。依谣和穷蝉的哭声震得人心碎。

颛顼心一冷,手一松,举世瑰宝的医术也就“哐啷”落地。

梼杌猛地放下仲容的玉体,拽过比自己高大的颛顼就狠狠说着:“你去哪了?你身为丈夫,你到底去哪了?母后临终前苦苦守望着能再见你最后一面,再听你在她耳畔说知心话,再感受一次你身心的温暖,可是你呢?你无故失踪了七天七夜,可有把重病在床的母后放在心里!你的心里,到底装的是谁?你口中喃喃自语的白陀莲又是谁?母后为你一生,可你为母后做过什么?你不配做她的丈夫,你更不配做我的父王!”

梼杌甩开颛顼,强忍着内心的恐慌就直奔进了玄宫的后山,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

颛顼愣在原地,恍惚间,仿佛又到了那日自己亲手送别陀莲的日子,此时,他又亲手送别了另一个深爱他的女子……

上卷特别篇  昙花孽缘

“梼杌,梼杌……”一个双眼蒙着白布的年轻少女,迈着轻盈的步子踩在乡间小路上,落英缤纷粘了她满肩,早起的雾气浸湿了她额前的青丝。娇羞中带着丝迫切的希望。即便双眼失明,娅桑也很灵敏地找到梼杌所在。

梼杌搂过娅桑的纤纤细腰,头贴着头,柔情似水地说道:“为何你总是向往日落,却不是日出呢?眼下,东边已经开始泛着日出的昏黄了……”

“日出和日落在我心里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因为我看不见,都是一片黑暗。”娅桑依偎在梼杌的怀里,“可是日落给我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似乎只有西落的太阳,才会懂得黑暗的意境。也只有它,能给我安全的感觉。夜黑了,大家眼里的世界就都是一样的。我,就不再显得格格不入……”

梼杌用力搂了搂,责备道:“我不准你以后再这样!夕阳太过于惨烈,我不要你有这种感觉,我也不要我们将来的结局也只能这般凄惨。我要我们像朝阳一般,每天都是新的生活,每天都拥有新的朝气!”

梼杌扶正了娅桑,温柔地看着她,“以后我们就来看朝阳,再也不要管什么夕阳了。因为你有了我,不需要和它惺惺相惜了。在我眼里,在我心里,你从来都是寻常的姑娘,没有哪里与我们格格不入。甚至你的气质,你的大度,都是与众不同的。”

娅桑笑了笑,“记得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母亲刚刚病逝,你消极又颓废,今日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都是因为你啊……”梼杌笑着在娅桑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深深的爱吻……

那年那月那日的雨夜。

梼杌痛苦地从北国玄宫挣扎着跑进了后山,疯狂地跑,一直地跑。雨越下越大,雷声越来越急。急促的闪电几次劈中梼杌,他却毫无心思,似乎恨不得就这般听天由命。或许,是天不该灭他,他硬是跑出了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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