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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归人进得房来,首先掀了掀那幅罗帐,口中道:“天呀,千万不要藏到这里。”
常玉岚淡淡一笑道:“看样子,这屋子里是藏不住人的。”
那妇人点点头,放下心来,却道:“公于追赶贼人累了,炉中现成的热茶,且坐下喝杯解解渴。”她没等常玉岚答活,先自向左边房中走去,顺手在火炉边茶桶内倒出一怀直冒热气的茶,双手捧到常玉岚的面前又道:“可惜没有食物敬客。”
这时,常玉岚才定下心来,加上与这妇人面对面,看得仔细。
心中不由好笑,但是又不能笑出声来。
原来,语声娇滴滴如同二十余岁豆蔻年华女郎的妇人,竟然是满面鸡皮皱纹,焦黄的蓬蓬乱发,眼珠下陷,眼帘浮肿.凹异缺牙,一个奇丑的老妪,实在是大大出乎人意料之外。
常玉岚一见,一棵心反而放了下来。因为,这妇人如果是人如其声,一个豆蔻年华的美艳少妇,自己还真不便留下来喝她杯茶,最好是瓜田李下,各避其嫌。
故而,他心胸一宽,接下热茶,顺便就坐在火炉一旁道了声:“谢谢!”
那老妪也坐了下来,一只手按在身边的七弦琴上,有意无意的拨得叮叮咚咚响了几声。
常玉岚是没话找话说道:“老人家,你这只占琴是件古童吧?”老妇人咧嘴一笑,露出黑洞洞的几颗缺牙,摇头道:“不是古董,是我喜欢弹几下小曲,所以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弄得脏兮兮的。”
常玉岚道:“哦!原来老人家是位雅人。”
老妪紧接着道:“只是喜欢而已,公子,我献丑你请指教。”她并不等常玉岚回话,一扭身,已面对琴机,双手抬处,“叮——”
琴声已起。
常玉岚此时哪里有心欣赏琴艺,只是不敢扫兴老人婆,就等喝完了茶一走了之,任山那丑婆子弹她的琴也就是了。
不料,琴音乍起,常玉岚不由神为之夺,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被这声琴韵给吸引住,但是,他的一切注意力,确是都在倾神聆听着。
那奇丑老妪一面拨动琴弦,一面回首龇牙咧嘴的对常玉岚一笑。
常玉岚但见那老妪双手拨弄之下,七支弦如同百鸟争鸣,悦耳动听,又加上千山万壑的溪流淙淙,转瞬之际,又像百花齐放。
而常玉岚的一颗心,随着琴音仿佛身在百鸟群里,山水之中,万花丛里。
忽然,那老妪的一双手,加快的拨弄,声如万马奔腾,千军奋战。
渐渐的,江河滚滚奔腾,终于天崩地裂。
常玉岚站着,眼前金花乱闪,耳中金鼓齐鸣,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中跳了出来。
眼前,已分不出那丑老太婆执一双手来,只有两个影子在七弦琴上隐隐约约的晃动。
常玉岚觉着心痛如绞,头好似凭空大了许多,颈子似乎已载不动了。耳朵里,除了轰轰嗡嗡之声而外、再也分不出有任何音响。
第十一回 泰山三怪
咚!咚!咚!咚!咚——一声长鸣,常玉岚忽觉眼前一黑。叮鸣!茶杯落地,人也软绵绵的倒在火炉边沿。
那奇丑老妪的双手突然一收,琴声嘎然而止,冷冷一笑,站了起来,轻轻推动空空的书架。
吱呀,书架在她一推之下,本来长达丈余的架子,竟然缩成七尺长短,露出了三尺来宽的墙洞来。
老妪从桌上捧了烛台,伸进洞内摇动了三下。
洞内,伸出一个光秃的头来,低声道:“三妹,如何?”
老妪冷冷一笑道:“在我八荒琴魔花初红的手中,是跑不掉肥羊的。”
光秃秃的脑袋探出来,竟是一个面如锅底,虬须花白的老者,那个光头是特大号的,而整个人既胖又矮,乍看上去,好像一大一小两个气球一上一下的粘在一起,既滑稽,又怪里怪气。
他长身从洞内钻出来道:“就那么容易得手吗?为何老二被他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丑老姐指着躺在地上的常玉岚道:“空口无凭,有人为证,瞧!”秃头胖子瞧瞧地上的常玉岚,咧着嘴唇道:“这小子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老二为何把他说成天神一般?”
丑老妪道:“老二是江湖越跑越胆小,自从进了司马山庄,更加不成样儿,只怕早晚连我们泰山三奇的这点名头也给砸了。”
秃头胖子道:“三妹,少说这些废活,未来武林,都要看司马山庄的脸色,不然,哼!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常言道:‘识时务音为俊杰’,老二投靠司马山庄是对的。”
丑老妪冷冷一笑道:“是对的,你怎么不去投靠?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秃头胖子道:“我?”
丑老妪摇头道:“你以为我是傻瓜?你要老二去投靠,司马山庄若是成了气候,你就以老二做幌子,靠拢过去。司马山庄要是砸了,你就不认老二这个弟兄,我说得对不对?”
秃老头的肥脸一红,低声道:“小声点,被老二听见了可不太好。”他的话才落音,墙上暗门里有人问道:“办好了没有?”
话音未落,“六指追魂”万方杰的人,也跟着钻出暗门来,身猩红劲装尚未换下来,望着地面躺着的常玉岚,冲着丑老枢把大拇指一坚道:“我的好三妹,真有你的!”
丑老妪洋洋自得的道:“我这只爪于还没老,魔琴椎心的功夫依旧有用。”
秃头胖子一个光头摇得像拨浪妓,脸上的肥肉也抖动不已,十二万分的不乐意,道,“我黑心如来夏南山江湖混老了,还要去侍候司马长风,实在是有些于心不甘。”
六指追魂万方杰忙道:“老大,人到弯腰处,不能不低头。咱们要二次出山,就不能不借可马山庄这股力量,等到泰山三奇有了基础,嘿嘿!嘿!”他没有再说下去,目光一扫墙上的暗门,又丘低嗓门道:“十八血魔还在里面,咱们说话,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花初红道:“好吧,姑且听你的。”说完,搔了搔一头焦黄乱发,指着地上的常玉岚道:“这小子怎么办?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躺着,说不定他的同伴会追踪而来,岂不麻烦?”
万方杰略一思忖道:“三妹,你的琴音椎心,可以延到三个时辰,趁着这三个时辰,把他干掉。”
“黑心如来”夏南山忙道:“万万不能。据我所知,司马山庄对金陵常家是另有所谋,要干掉常玉岚,要听司马长风的。”
花初红眉头一皱道:“干脆,把他送到雨花台秘道之中,与那老婆子禁在一起,等司马长风发落。”
“好!”万方杰一拍手道:“就这么,这事交给我了。”他口中说着,顺手抓起常玉岚束腰丝带,反身扛在肩头,向屋外奔去,几个纵跃,消失在即将黎叨、东方渐白的夜空之中。
初春的嫩绿,已把雨花台染得生气盎然。消晨的阳光,洒在花树上,露珠闪着点点光辉,益发清新宜人。
一大早,平时寂静的雨花台,已不似那么沉寂。
陶林抖抖灰衫上的露水,瞧了下天色,踱了几步,似乎有些儿不耐,一脸的焦急,自言自语的道:“怎么还不见人影?”
“陶林!”一声娇呼,自影由雨花合右旨转角处闪身而出。
蓝秀淡扫蛾眉,脂粉不施,俏立在一大块巨石之下,问道:“可有什么动静?”
陶林紧趋几步,垂手恭谨的道:“主人,小的也是刚刚到此。
并未发现惹眼之人。”
“不会错!”蓝秀淡淡的轻启朱唇,微微一笑,露出雪白贝齿,缓缓的道:“每天太阳出来的时候,雨花台必然有一个神秘汉子出现,而且……闪过一边!”
蓝秀粉掌一挥,自己像一缕轻烟,在晨雾迷茫之中,隐入大石之后,身法之快,姿势之美,真非笔墨所能形容。
陶林也不怠慢,矮身缩头,脚下虚飘飘地一滑,隐进了乱草丛里。
吱呀一声轻响。雨花台的凉亭中那个大理石桌面,忽然缓缓的滑动,奇怪的滑转起来。“咔!”大理石桌面突然停住旋转之势。
接着又缓缓移到一边,露出可容一人进出的空隙。
太阳,似血红的车轮,从东方升起,光芒,成幅射扇面形,照耀着大地,也照射到雨花台亭内。
桌面空出来的洞中,钻出一个粗壮的汉子,那汉子先钻出个黑中缠头的脑袋,四下略一打量,突的向上一拔,衣决带动一阵劲风,呼的一声,从洞口跃出洞来,身手可算矫健。
他跃身出洞,先是抖抖身卜的泥上,连忙将移汗的大理石桌面旋转几转,恢复了原状,这才跨步走下雨花台凉亭的台阶。
斜刺里,灰影闪电而出,陶林快如惊虹,一只手已抓牢了壮汉的肩头,另一手食指顶在那人璇玑穴上,低声喝道:“朋友,识相的就不要出声!”
那汉子欲侍挣扎,哪里还来得及,连想要回头看看也米不及。
陶林半拉半拖,将那汉子推到离凉亭半箭之地,一片矮树下面,顺手点了他的麻穴,闷声道:“朋友,耐心点,我去请本门主人来问你的话,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然……”
白影翩然而至,从如火的枫树下缓步而出。
蓝秀不住的颔首道:“不会落空的,是吗?”
陶林连连点头道:“主人的妙算奇准!”
这时那汉子被陶林点了麻穴,只是周身无力,连站也站不住,像瘫痪了一般,像一堆烂泥,跌坐在地面,然而他知觉未失,神智尚清。因此,他咬牙切齿的道:“偷袭暗算,小人行为,有种的真月真枪,老子不在乎。”
陶林眉头一扬道:“呸!凭你也配。”
那汉于真有些牛脾气,挣红了脖了,吼道:“黑白两道打听打听,老子行个改名,坐不改姓,打听我铁腿牛老三,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陶林的脸色一沉,喝道:“管你牛三马四,除非你不要命。”
他口中喝着,右子食中二指一并,认定中三的中庭大穴点去。
“陶林!”蓝秀蟀首微摆,淡淡一笑道:“用不着,等我问问他。”她一副雍容华贵、从容不迫的神情,语调自然清晰的威仪,正是高贵的风范,大家的气派。
陶林已探出的手,立刻收了回来,急退半步,恭谨的应了声:“是!”
蓝秀轻启朱唇,似笑非笑的动了一下唇角,对牛三道:“牛三,你是十八血鹰之一吗?”
中三愣愣的望着蓝秀,脖子上青筋暴起老高,似乎要开口大骂。蓝秀并不着恼,只是鼻孔里哼了声:“嗯!”
牛三只觉着仿佛打了个寒颤,接着通身都不自然,脑袋发涨,心跳不已。
蓝秀又轻言细语的道:“牛三,实话实说,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哦!知道吗?”她的语意是轻描淡写,没有威胁,好比一外保姆对待小娃娃一般。
牛三瞪着眼,瞧是着了魔。
陶林在一边插口道:“主人,这等小角鱼,只有让他试试‘血魔穿心’的味道,不然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血魔穿心”是江湖上只听传言,早已失传的恶毒功夫,比之一般“分筋锗骨”还要残酷。凡是被“血魔指手”点中七大穴,通身的血脉,带着魔指的潜力,一齐向心脏涌去,也就是说,原本流通在周身的血,一时三刻之间,全部集中到中庭心穴。因此,心脏充满鲜血,固然是痛苦可知,而其余的四肢百骸没有了血,筋缩肉萎,还能好受得了吗?牛三在江湖上混了半辈子,怎会不知道“血魔穿心”的厉害。所以,脸色惨变,通身发抖,哀求的道:“我说,我说,我照实的说!”
蓝秀喟然一叹道:“唉!为什么江湖道上都怕硬不服软呢?”
陶林连忙道:“这因人而异,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