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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秀的心境已平静下来,微微一笑,将坐下的长凳略为移向百花大人,轻声道:“常少侠语焉不详……”
她略为将暗香谷发生之事,大要的说了一遍。
然后道:“我同常少侠,原本是要去找夫人您的,因此适才我冒昧的说出‘缘份’二字。”她一面述说事情的来龙去脉,一面夹着“解说”之意,这就是她聪慧之处。
百花夫人当然了解,因此,她慈爱的一笑,转面向常玉岚道:“你找我很难,我找你,比较容易得多,假若杀了我,能解决你的闲难,我也乐意让你杀,哈!哈哈!
笑声,十分复杂,有心情的流露,也有打哈哈的玩笑意味。
但是,常玉岚十分不安,忸怩至极,呐呐的,不知如何是好。
百花夫人举起面前的官窑细磁楼金茶杯,向蓝秀照了照道:“这玉壶碧螺春,可以清心解渴生津,尝一尝。”
蓝秀一向自视甚高,但对于这位百花夫人的一举一动的安祥高贵,也不由打心眼里赞佩,举杯浅尝一口,才带笑道:“要找夫人是我的主意。”
百花夫人道:“哦!是吗?”
“是!”蓝秀不疾不徐的道:“首先说明,不是想对你不利,而是要向你讨教。”
百花夫人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道:“讨教?”
“夫人。”蓝秀扶了扶被风吹动的鬓角,慢条斯理的道:“世间之所以有杀人的念头,不外是出于两个原因,一个是‘怕’,一个是‘恨’,因为怕,杀了所怕的人,减少自己的不安,因为恨,杀了所恨的人,以消心头的仇愤。”
不料,百化夫人就在蓝秀语意稍停之际接着道:“还有一个原因是‘爱’,为爱而杀的事,并不是没有,这就是俗人所谓的‘爱得要死’。”
蓝秀虽然也为之动容,但并没有停止她的语意,又道:“暗香谷为何要处心积虑杀夫人,假若我揣想的不错,必然是因为暗香谷‘怕’夫人。”
常玉岚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噢!所以你说曾不同告诉破暗香谷的方法,原来如此。”
蓝秀不理会常玉岚,却向百花夫人道:“依我的井蛙之见,夫人不可能与暗香谷谷有深仇大恨,必然你是暗香谷的克星。”她说到这里,一对大眼睛凝视着百花夫人,等着她的回答。
百花夫人淡然道:“暗香谷的雕虫小技,是古老的放蛊施毒方法,记得我曾涉猎一本子抄的小册子,名叫做‘万毒归宗笈’,记载的有放毒之术,也有解毒之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许就是他们视我为肉中刺眼中钉的原因吧。”
蓝秀喜孜孜的道:“果然被我料中。”
常玉岚更加喜不自禁,对着蓝秀朗声道:“蓝姑娘兰质蕙心,难怪你,原来成竹在胸。”他一脸的愉悦之情,加上毫不掩饰的开朗神志,越见其是性情中人。
百花夫人幽然的道:“幸而我会一些解毒之方,否则恐怕要用性命去换你的两位好友了。”
常玉岚挣红了脸道:“怎么会,怎么会呢?拼着我自己的命不要,也不会对夫人您不利。”
“够了!”百花夫人以手示意,却对蓝秀道:“蓝姑娘,几时你能有闲暇的时候,我们俩好好的聊一聊。”
蓝秀道:“随时都可以。”
“不!”百花夫人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机会让我们闲聊,况且,时机也没到。”
百花夫人又用手势拦住了蓝秀的话,转面向常玉岚道:“我亲自到暗香谷找你,要转告你三件大事。”
常玉岚道,“三件大事?”
“第一,”百花夫人道:“我已打探出你父亲的消息,这算不算大事?”
“算!算!”常玉岚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
父子亲情,加上老母高堂,更由于父亲的失踪,是由自己而起,常玉岚焉能不关心激动。
百花夫人又道:“第二件,武林中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渐渐成熟,将带来血腥浩劫,首当其冲的可能就是桃花林。蓝姑娘,你有何打算?”
蓝秀颔首道:“事情一定会发生,想来为时不远,到时还请夫人援手。”
百花夫人没置可否,又肃容道:“再过五天,常少侠与人的约会到期,该不会忘记吧。”
常玉岚像是晴天霹雷,不由按桌面起道:“该死,我与八大门派有三月之约。”
“对!”百花夫人道:“据我所知,八大门派的高手,稍有地位的武林高手,都已兼程赶赴金陵,你这位正主儿,却在这荒村野店游山玩水,也算糊涂得可以了。”
有责备,有关怀。
常玉岚心神不健,担心在约会之前,八大门派中一部分激进毛燥的江湖,到莫愁湖惹事找岔。
蓝秀也为金陵常家的安危担心。但是,却安慰他道:“金陵有你大哥,加上南蕙,谅来不致受到骚扰,不必急在一时半刻。”
百花夫人也道:“我已命全老大,兼程赶到金陵,会合金四秃子,不动声色的在你家左近掩护,八大门派的一般高手,还没法兴风作浪。”
常玉岚闻言,肃之一揖,正声道;“惭愧!为了寒舍的事故,累到夫人费神,实在不知如何才能表达我内心的感激。”
百花夫人却道:“不要有世俗之见,男子汉,更不要婆婆妈妈。”
蓝秀也道:“依夫人的意见,目前常少侠当务之急是立刻返回金陵?”
“对!”百花夫人道:“事有轻重缓急,至于暗香谷之事不足为虑。而且,我要让司马骏在暗香谷多呆一些日子,这对于某些事反而有益。”
常玉岚闻言道:“万一暗香谷狠下心来,撕掉人质……”
“不会!”百花夫人斩钢截铁的道:“阴谋,是一项阴谋。”
常玉岚道:“夫人能不能再说明白一些?”
百花夫人道:“水落才能石出,如今,水没落,我说水底有一大堆石尖,都于事无补。”
蓝秀点点头道:“夫人所言甚是,我虽不知道内情,但是我相信夫人的真知灼见!”
百花夫人轻声道:“有你这句话,我比什么都高兴,你真是……”她说到这里,原本喜之不胜的面容,忽然罩上一层浓云密雾,不胜悲凄,一双朗星般明亮的眼睛,似乎有一层湿润的水痕。
接着一她忽然探手抓住蓝秀项际用七彩丝绒系着的一块飞凤血玉佩,紧紧的握着道:“这玉佩古朴纯真,血丝活络,乃是汉时的古物。蓝姑娘,你带着它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蓝秀正色道:“这是家传的古物,出生之日佩带,没有片刻或离,至于它的来源,就一无所知了。”
百花大人不住的点头,一面已缓缓站起。
常玉岚一心记挂着金陵家中的安危,恨不得插翅飞回。但是,又不便催促百花夫人与蓝秀,对于这两个女人谈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古玉血佩之事,尤其不耐。一脸不安之色苦苦的笑容,令人一见就知他心急如焚。
百花夫人不由微笑道:“常少侠,你好像心事重重,对吗?”
常玉岚点头不迭道:“八大门派齐集金陵,不是家兄可以应付的。”
蓝秀道:“五天足够了,应该放心!”
百花夫人起身离座缓缓走向轩车,一面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已跨上车辕。
蓝秀不由暗想:她的功力已臻化境,仅只看她衣袂不动,跨上三尺余高的车辕,仿佛平地前跨一步,就可看出是至上的修为。
常玉岚盼望百花夫人早点上车,自己也好赶路。因此不等百花夫人回过身来,拱手朗声道:“恕不相送了!”
‘慢点!”偏生百花夫人喊了一声,从车内取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随手丢向常玉岚道:“接好!”
常玉岚探手接了个正着,正要问这锦囊盛的是什么?
百花夫人一声“起车!”
驾车的健妇长鞭迎风一扬。
“吧哒!”车轮滚动,双马掀蹄向梆林外奔去,千株柳树,浓荫遮日,转眼不见踪迹。
常玉岚抓着锦囊,目送百花夫人的轩车去远,才自言自语的道:“无缘无故的丢个锦囊是什么意思?”
蓝秀失笑道:“唉!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真笨!”
“不是笨,是糊涂!”
“唉!”
常玉岚喟然一叹,已拉开了锦囊的封口。
竟然是一块血玉古佩,大小型式,与蓝秀胸前所佩带的那块完全一式无二,唯一不同的是玉佩上的花纹不是飞凤,而是一蟠昂首吐珠的蟠龙。
他不由将玉佩送到蓝秀眼前,晃了晃,又与她所佩的那一块比了比道:“这是一对,甚至是一块玉分割开的,你看。”
蓝秀不由红着脸道:“是的,可是……”
常玉岚见她久久不语,问道:“可是什么?”
蓝秀凝神远望,喃喃的道:“她怎么会有这块古玉血佩呢?”
常玉岚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有,就不许她也有吗?”
蓝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常玉岚道:“你的意思是……”
蓝秀接过玉佩,与自己胸前悬挂的一块翻来覆去的比了又比,并了又并。真的,连古玉本身的血纹都非常吻合。
她交回给常玉岚道;“带起来吧,古玉是可以避邪保身的。”
常玉岚道:“我能带吗?”
蓝秀道:“为什么不能?”
常玉岚道:“一龙一凤,别人看到了该怎么说?”
蓝秀露齿一笑,娇羞的道:“你想别人该怎么说?”
常玉岚道:“当然会说我俩是亲兄妹喏。”
“亲兄妹?”蓝秀撇着嘴,久久不言。
常玉岚也愣愣的盯着蓝秀胸前迎着朝阳光耀夺目的玉佩,在阳光反射之下,那只飞凤栩栩如生,真的要凌风飞去的一样。
蓝秀被他盯瞧着胸前,不由一蹬脚道:“发什么呆,要不要赶路?”
常玉岚忙道:“要,要,当然要。”
蓝秀道:“那还呆头鹅似的愣在那儿干吗?”
常玉岚陪着笑脸道:“我在想这块玉佩要不要佩带起来。”
“带不带由你。”蓝秀没好气的说着,也不向常玉岚招呼—声,腾势向柳林外跃去。
常玉岚忙叫道:“喂!等我,等我。”
回声,在林野间四下飘荡。
太阳,升起了老高,阳光,普照着大地。
第二十八回 江湖论道
秦淮河的污水,带着刺鼻的腥气,缓缓的流。
莫愁湖静静的,水纹似有若无。
堤树,半焦黄的落叶,飘在水面,泛起小小涟漪。
黄昏的斜阳,送着几点归鸦。
偶尔,发出一两声低啼,掠过满天彩霞。
“金陵世家”的金字匾额,在晚霞反映之下,闪闪发光。
天色尚未入夜。
两对纱灯已经点燃。
四个扩院,佩刀分两侧肃之。
入门处,有一班吹鼓手侍候,凡是有“客”,就奏起迎宾乐。
这是“金陵世家”的例行礼仪。
可是——
今天来的客人不大相同,一个个佩刀带剑,横眉竖目,有僧、道、尼姑等方外之人,也有短打劲装的江湖浪子,只是没有—个衣冠楚楚的达官贵人。
大厅上儿臂粗的红烛高烧,数十对“气死风灯”,照耀得如同白昼。
“武学泰斗”的横匾,是文渊阁大学上苏建章奉旨代笔所书魏碑字体,越显得威严显赫,气势慑人。
一排五间宽的大厅,雕花格扇早已打开。一排排的太师椅上,坐满了八大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
少林明心人师坐在左首的客位首席,闭门垂睛,面色端肃凝重。
右首,是武当的铁冠道长为首,掌门人白羽道长手按剑柄,紧贴着师叔铁冠而坐,满脸的怒火,目露煞气。
大厅上虽有许多人,但是肃静无哗,就是有一根针掉下来,也可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