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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行人都能感受到炽热的能量。
懂得享受生活的,养尊处优的公子太太是绝不会在这种能融化一切的鬼天气在街上行走的,可是有的人为了生活却不得不在这样的天气中继续行走,与炽热的天气对抗。
为了将来不被这样的太阳炙烤,现在只能任其烤着。
只有现在流着汗水的对抗,才能保证明天能像那些舒服的公子太太一样。
只要肯去对抗,明天就有希望。
那些坐在车里的人很奇怪一件事,他们在楼上的阁楼里看到一个奇怪的青年,更奇怪的是这个人。他看着不像是那种肯让毒辣的太阳炙烤的人,可是他却偏偏立在太阳底下,那里也不走。
霍忌已经在街的一角看到一个与炎炎烈日极不相符的事情。
天东道场在天初亮时,驶进六辆汽车。当炽热照耀大地时,那些车反常地出来了,一般很少有人会在这种天气行车。那些车一辆辆驶出来驶向不同的方向。
此刻,最后一辆车绕过了前面那个急着缓的弯道,引擎声消失进喧嚣的人声鼎沸中。
霍忌皱着眉头,思考一阵,随即笑了,这是十三郎想要逃跑玩儿的伎俩。霍忌没有去追一辆车,因为他不能确定十三郎在哪一辆中。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天东道场。
道场里静无人声,平日那些喜欢在院子里嬉笑的日本人在此刻忽然没有一个。
那扇开着的门里有一个人,似乎一直在等待他,也在吸引着他。
藤原头上绑着一条白色的布条,长长的武士刀横摆在铜架上,他喝着茶,眼睛却在打量霍忌。
霍忌盯着藤原,可是他的心却在感受着这里的气氛。
过了好久,霍忌道:“你起码还是一个人,不是畜生。”
这句话好像不是夸奖。
藤原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他不动。何况他本人就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总是把面对的事情弄得水落石出他才会把手握上横摆在身边的刀。
藤原沉思着,如果眼前这个青年就是令十三郎夜夜做噩梦令荒木受尽折磨才死去的人物,他更不应该草率地出手。
霍忌道:“如果你在周围布满枪手,我进来可能就永远出不去了。”
藤原终于明白刚才霍忌那句不是夸奖的夸奖是什么意思,意思是骂他们日本人只有他是个人。这种夸奖对于任何一个人也是不能接受的。
霍忌忽然转身就走。
“留步。”
藤原起身。
霍忌回过头,道:“你想拨出你的刀?”
藤原点头。
霍忌道:“你觉得你是我的对手?”
藤原摇头道:“不知道。”
霍忌道:“我不会跟你决斗的。”
藤原道:“我一定要跟你决斗。”
霍忌道:“为什么?”
藤原道:“我是武士。”
霍忌忽然笑了笑,道:“最近我多了一个坏习惯。”
藤原道:“哦?”
霍忌道:“你死我活的习惯。”
藤原道:“什么意思?”
霍忌握紧拳头,道:“就是和讨厌的人决斗,必须有一个要死。”
藤原的手移向刀。
霍忌道:“你还要跟我决斗么?”
藤原不说话,他已经不想再决斗了,两个决斗比的是气势,气势上他好像已经败了。他的脸虽还是他的脸,没有露出丝毫怯弱的迹象,可是他知道他的心已经乱了。心乱的人,就不可能把刀握的更紧,对于面对霍忌这样可怕的人,松一点点,可能就是把生命放松。
藤原是一个谨慎的人,没有把握是事从不去做。
本来他不必这么做,不必寻找这种笨的要命的方法,用决斗这种方法跟霍忌在这里僵持。他完全可以用枪,可是因为那该死的虚荣,他拒绝日本军方的要求,所以这里的枪少的可怜。
霍忌哈哈大笑,道:“你越来越不像是一个人。”
藤原眼角抽动,手握的更紧,却不敢把手伸向刀。
霍忌问道:“你的功夫和十三郎相比,如何?”
藤原道:“仲伯之间。”
霍忌笑了笑道:“我跟他也在仲伯之间。如果你动手,你我各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可以活下来。”
这话本是一句诱惑,可是藤原却无论如何也握不起手中的刀。
霍忌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藤原忽然道:“你不想见十三郎了么?”
霍忌道:“他不在这里。”
藤原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在这里?”
霍忌道:“如果他在,你就不会这么心乱,手也肯定会比你现在稳许多。”
藤原愣住,等他抬起头的时候,霍忌已经消失不见。
霍忌没有去追一辆车,因为以人的脚力再快也不会追到汽车的尾气,而且就算他追下去能发现那些车,也是徒劳。
车里的人不会等他,车里的人早已消失。
霍忌在码头看了一阵往来如织的人群,远去的游轮,江面上白色的浪痕,然后向车站走去。今天好像有一列去东北的火车。他没有愚蠢地上车一节一节车厢去寻找那个人。他只是笑了笑,笑容除了让别人感到亲切外,也能让自己放松。
霍忌手里有一个竹篮,他奇怪地把竹篮挂到了一棵树上。
他离开树下的时候,也把树底的人全部驱散。
那些在树下乘凉的人有些不满,可是霍忌的声音却不容置疑,冷冷道:“如果不想死,就离开。”
他就像杜弃一样,有时最简短的话才是最有效的话。
这句话说完,他便不再跟那些人废话。他离开了树,那些人便也离开了树。
之后,爆破声。
硝烟,碎枝。
惶惶的眼睛,想重新找到霍忌时,他的人已经消失。
他没有消失,他还在车站,他的头上多了一顶别人看不清他的草帽,可是他却可以透过未掩住眼睛的缝隙看清一切人。
快要启动的火车,因为突然而来的爆炸,停了下来。
车上涌下满脸倦容的日本军人,开始在车站搜查。
霍忌的草帽忽然抖动,他几乎要不顾那些荷枪实弹的军人。十三郎的身影一闪,然后消失,他消失进一辆车里。那汽车向另一边驶去。霍忌向前走去,发现那边已经完全被人戒严。
这时忽然有人拍上了霍忌的肩,讨厌的声音:“你地,什么地干活?”
霍忌一动不动,他也没有出手,因为除了这个拍他肩膀的人外,还有两个人的枪已经对在了他身上。
霍忌抬头,看看远处已经消失的十三郎,闭上了眼睛,苦涩地笑笑,觉得人的命运有时候其实挺残酷。江湖本来就是残酷,可是相比命运,却好像多了一点仁慈。
那张清秀的脸孔,那具血肉模糊,从下体流出血的尸体。
深深刺痛着他的心。他的眼角慢慢湿润,他的拳头已经握紧,决定就算死,也要把这几个日本人带上。黄泉路上继续鞭挞他们。
那几个日本人也看出这个人有些不对头,声音更大了几分,同时也有一种兴奋。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枪声,日本人愣住,表情奇怪,似乎不相信,他们要抓的人就在眼前,为什么远处还会传来枪声。
他们正愣着,忽然有一团影子扑进了面前这个戴草帽的怀里,捶胸顿足地咒骂着:“你这个挨千刀的混蛋,皇军不是说让你把我送到他们司令部么?你干么跑到这里?我不管,我是铁了心的要去跟皇军一起过日子。”
几个日本士兵脸上立刻充满笑容,他们喜欢听这样的话,其中一个已经把手伸向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身上。那个戴草帽的男人已经不在是他们关注的对象。
那女人抬起头,那个日本士兵立刻缩回了手,倒不是他怕这个女人,而是这个女人长的让他有些不能接受。皮肤黑的出奇……皇军已经没有心思细看,黑的出奇的皮肤已经把他色迷迷的一切吓的没有踪影。
如果他细看一下,就会发现,其实这个女人并不丑,虽然不是十分漂亮,可是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魅力。那不是一般长相像她如此平常女人所能拥有的魅力。
平凡中一直有美丽,只是许多人没有发现平凡中美丽的眼睛。
霍忌的身体一抖,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有些刁钻的那个女子。
阿雅轻声道:“跟我走。”
她拉了一下,霍忌却没有动。
阿雅叹了口气,道:“就算你怪我,也不应该和自己的生命过不去。这里四处都是日本人……就算你怪我,也等你出去后再怪吧!”
霍忌默然无语,周围人声窃窃,他呆了很久——其实不久,阿雅觉得是很长时间。
霍忌轻轻地低头,看那一张平凡的脸,脸上的表情,是焦躁,对身边环境的焦躁。他心里某段怪罪的思绪,忽然多了一丝安慰。
看到她,就看到了陆云徵月,看到陆云徵月他仿佛就看到了一生的错误。然后想起了忧郁的狄杀,那个咳嗽不停却又背负着一个痛苦秘密的人,一个一出生就不幸的人。
他低低道:“我并不怪你。”
低低的声音换来了低低的笑声,两个人的笑声,阿雅的眼角流出晶莹的泪水,淋湿了抹在脸上的煤黑,露出黑下的白。
阿雅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有着几分凄凉,他并不怪罪她,可是她却日夜怪罪着她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赤裸相对。
阿雅哽咽道:“走吧,现在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她说不出来,她想不到什么言语能形容此时的心情。其实她倒希望这一刻就是永恒,时间永远凝结在这一刻,不远去,不流逝。
霍忌把头上的破烂草帽向下压压,道:“走吧!”
轻轻的叹息,无尽的苦楚。
过去的事不是针却像针一样,痛的感觉已经遥远,可是看到过去的人,那感觉却又好像就在身边。
大街上,行人依旧,没有人会去关心战乱中的炮声,那是正常的声音,就像哇哇啼哭的婴儿没有奶喝,妻子发现丈夫的不忠,声嘶力竭的呼喊。
阳光也不曾减弱,照在那张刚刚用清水洗净的脸,脸上逗留着笑容,却有一分苦涩。
面对心上的人,也就面对那个缠绵的夜晚,只是那个夜晚的缠绵却没有她什么事。她就像一个旁观者,忍受着别人缠绵带给她的血脉喷张,承受着难以承受的疼痛。
她的眼睛清澈就像那个女人清秀的脸,霍忌怔怔地看着,心里也许也有几分激动,可是手却不知该如何行动。
好像,他喜欢牵一双手,曾经的一牵,让一个女人日夜开始思念。而他无意的一牵,却发现自己其实有时候也在怀念曾经的手。
渴望一个很有温度的胸膛,给她一点温暖的感觉。
她的嘴唇轻轻蠕动,身体也在颤抖,似乎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需要安抚。
宽大的手僵在虚空,良久良久,还是缩了回来,低声道:“她还好么?”
一句无意的话,就像那无意的一次牵手,比一柄冰冷的剑都让人绝望。
阿雅低下头,道:“你喜欢她么?”
曾经似乎已经说过同样的话。
霍忌身体微微发抖,他似乎也在忍受着什么往事的折磨。
“你好么?”
一声充满苦涩的声音,却似乎又在期盼着什么。
霍忌看眼前那张丰润的嘴唇,抬起了头,道:“活着应该就是一件好事。”
阿雅长长的睫毛轻轻摆动,低低道:“你的胸膛现在有空么?”
霍忌表情复杂,如果在往日,他会毫不犹豫地笑着把阿雅搂在怀里,可是现在他们之间却仿佛立了一座无形的高墙,阻碍着他们的交流,除了能听到彼此的声音外,什么也不能做。
阿雅哀怨地看了一眼霍忌,道:“你变了。”
霍忌忽然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