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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这个汉人,却真真切切地把她当做兄弟姐妹。一言一行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歧视,只有赤诚、真诚和信任。
梅朵拉姆猛地站了起来,把石波清拉出帐外,说:“我也给你一个好东西。”
她拉过一匹肌肉健美,浑身乌黑,没有一根杂毛的黑骏马,把缰绳塞到石波清手里道:“它叫黑宝石,是我们视若珍宝的千里驹。有了它,烈马堂就再也追你不上了。”
石波清却摸了摸鼻子,他现在是潜逃,又不是赛跑,带着这样一匹良驹招摇过市,恐怕……。只是梅朵拉姆目光熠熠,丝毫没有留任何余地。只怕他一说出“不”字,这藏族少女就会勃然大怒,认定他这是瞧不起她吧。
石波清只好接过缰绳,道:“多谢姑娘的美意,那在下就告辞了。”
在他翻身上马的那一刻,梅朵拉姆忍不住问:“你要去哪里?”她的意思其实不是要问他去哪里,而是问她去哪里拢他。
石波清却似乎没有听懂,扬鞭道:“自然是逃亡,逃到哪里算哪里。”
她犹豫着,踌躇着,终于没有让那句话跳出口:“让我跟你一起走。”
她属于草原,而他属于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样两个人,注定是要擦肩而过的吧。
他们的交往,只会停留在心有灵犀的那一刹,那一刻。
他们注定是要分离的。
只是他临别的背影,却象一张剪纸,永远留在她的心里。
他说他在逃亡,可梅朵拉姆从没见过如此从容的逃亡。
没有一丝惶恐,没有一点畏惧,就那么纵马扬鞭,潇洒随意的“逃亡”。
下部天涯亡命:第一章马倌也姓马
海天镖局的马倌姓马,不过他的名字可不是真的叫马倌。
即便最卑微的人也有自己的名字,他叫马飞,但徐桥径可不认为他能飞,或者能飞到哪里去。在徐桥径的眼里,他就是个下人,一个永远不可能出人头地的下人。
下人就是下人,就算他聪明也是小聪明;就算他相马相得再好,眼力再准,也终究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
徐桥径虽然老了,却还没有老糊涂。
他看得出,每当徐江鸥的倩影一出现,这个叫马飞的马倌眼睛里就有一种光,那是渴望的、兴奋的、憧憬的光彩。
每当这个时候,徐桥径心里就有一种无来由的怒气:“这小子,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我们海天剑派真的凋零到了与下三滥相若的地步,以为以他的一技之长就能攀龙附凤?如果在过去……,哼哼!”
如果在过去,如果在曾祖父徐雪明纵横江湖的时代,就算他徐桥径看得惯,也早被别人恨在心上了。
如果真在那个时代,恐怕这个小马早就成为死马了。
在海天剑派最鼎盛的时候,多少公子王侯都千方百计想要拉拢徐家,结识徐家。象马飞这样的卑贱的下人,恐怕连看一眼徐江鸥都不可能吧。
可惜。可惜庭院败落,繁华成空,一个偌大的海天剑派竟只残留了一个苍白无力的虚名。
就连马飞这样贼头贼脑的小子,都不能随便丢弃了。
他只能忍,只能在心里暗暗怨恨。恨自己无能,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重展先祖的荣耀,更多的则是羞愧与无奈。无可奈何。
海天镖局的钱财实在贫乏了一点,假若抛开了这个小马,恐怕再也寻不到更好的相马师了。
而马,就是镖局的命。
这个镖局已经是海天剑派最后一份基业了,他可以找借口,说自己蠢自己笨,说自己天生不是练武的料,所以不能阻止家道败落。但不能够找借口,要了镖局的命,因为镖局的命,就是他的命。
所以当马飞兴致勃勃地挽了徐江鸥的小手,站在他的面前,说要去买几匹马时,他假装没看见;所以当徐江鸥扭扭捏捏地说:她也想到集市上看看时。他假装没听见。
徐桥径昂着头,背着手,连看都不都他们一眼,自顾走了。他的话一向很少,不点头就是代表点了头,不说话自然就是发了话。于是两个少年欢天喜地的走了,却没发现徐桥径的脸已经阴得象十月的天。
塞北的马,比江南的要剽悍的多。塞北的集市,却比江南的萧瑟的多。
这里没有色彩鲜明的金银饰品,也没有热气腾腾的各种小吃,这里有的只是肮脏不堪的皮,牛皮马皮辨不出种类的兽皮,以及沉默的牲口。
寒风中,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拢着手,眼神淡漠地望着来客。一张张布满泥垢的脸,写满了沧桑与麻木。
这次镖局来塞北,名义上说是买马。其实不是。
完全是徐江鸥闹的。
石波清一去塞外,她立刻就对那荒蛮之地产生了兴趣。
好象一夜之间,那野狼成群的地方就成了圣地。
徐江鸥本来最恨骑马,对于一个自小在江南水乡长大的女孩子,纵马挥鞭实在有违她的风格。
每次镖局押镖,让她随镖而行,都象要了她的命,横挑鼻子竖挑眼。
徐桥径就这一个女儿,要说不心疼她,那是假的。可镖局生意越来越萧条,镖师越来越少。他就心疼,也只能放在心里。
可这次徐江鸥似乎忽然改了嗜好,从落地就不知道草原是啥样的她,居然大力赞美起一望无际的草原来,并一再憧憬在草原上纵马狂奔的豪迈。
徐桥径从小把她看大,她心里想什么,他会不清楚?
口口声声说是想陪爹到草原上走走,但要真的遇上她的意中人,恐怕早一脚把这老爹踢开了。
她要陪的可不是他这把老骨头。
只是大道理说得口干舌燥,她只当耳边风。
你若说塞北那么大,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她就马上顶嘴:“你还没捞呢,怎么捞不到?”
你若说石波清见多识广,为人机智,断断不会出事。她就立即反驳:“万一呢。”也不知她怎么会想出那么多万一,一会儿是塞外盗匪成群,石波清中了埋伏;一会儿说石波清日夜奔波,会不会染了风寒;一会儿又是石波清的马不堪重负,栽倒在地;一会又说石波清万一赶到凌云山庄,肖云天不在怎么办?
说得徐桥径头都大了。
他没办法,只好带她塞北。再不让她来,恐怕她能把他缠死。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石波清真的出了“万一”。只不过他这个万一,却和他们想象中的万一完全不同。
徐江鸥的目地是找人,而不是买马。
不过小马一说让她一起去,她一口就应承下来。
她是个喜欢热闹的。
再说找人当然要在外边找,虽然她不相信石波清会到马市上等她,但哪怕瞧瞧热闹,也比闷在屋子里强。
只是她没想到塞外的集市会这么冷清,并没有诗词中那种大漠孤烟的豪迈,却是满目英雄迟暮的凄凉。热的心渐渐冷却下来,她完全失了兴致。
倒是马飞年少单纯,以为这许大小姐真的转了性子,一心想把他相马的本事展露出来,让他看看。也正好瞅见了一匹马,正合心意,就象飞蛾见了火,欢喜得要飞了起来。“小姐,快看,快看,那匹马,我的老天,我马飞一辈子都在和马打交道,却没见过这么好的马!”
徐江鸥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一抬头,真的眼睛一亮。
她一向觉得马飞说的话不是假话就是瞎话,可是这次他似乎说了真话。
那马真的好漂亮,肌肉饱满,曲线优美,尤其是毛发,清一色的雪色,泛出的光亮闪耀人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这马好在哪里,只要漂亮的她就喜欢。
这匹马就算驮个人,连步子都迈不开。她也会觉得它是一匹好马。
她根本就不识货。
她刚要伸手去摸,却被不知轻重高低的高飞拉了个踉跄。他象当上了新郎官一样亢奋:“这边,这边,你看什么呢?我说的这边那匹。”
哪匹?
那匹!
徐江鸥瞪大了眼睛,然后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瞪大再去看。然后她肯定了一件事,这次马飞的确没说瞎话和假话,他说的是屁话。完完全全的屁话,狗屁不通。
这是什么马啊?瘦得只剩一幅骨头架子,毛不知多久没刷洗过了,一络一络的纠结在一起,一双又深又黑的眸子倒还有神……可那么大的一坨眼屎也太煞风景了。
徐江鸥的小嘴撇呀撇呀,都撇到耳根了。
可热血沸腾的小马却全然没有发觉,只管自告奋勇地介绍:“这是一匹名附其实的千里马,只是主人调理不当,你看它的腿细而长……”
那马的主人是一个瘦不禁风的老头,穿着一件已经辨不出本色的长袍,自从徐江鸥一出现,他就盯住了她,象是遇见了多年的故交,但他却不敢声张,拉着马缓缓向他们靠拢。尽管他竭力克制,颤抖的山羊胡子依然暴露了他的激动。
由于双方都在动,小马终于很快抱住那匹瘦马,瘦马见是陌生人,骇然一惊,便燥动不安起来。
徐江鸥暗自冷笑,就站在一旁,想冷眼旁观小马被马踢的惨状。
可小马似乎一点也不慌,他抱住马的头,在鬃毛上抚了抚,然后掏出一个奇怪的东西开始挠马的耳朵。奇怪的是,马立即安静了下来,并用鼻头蹭了蹭马飞的脸。
马比人简单的多,也直接的多,这样的动作通常代表了一种亲热,一种认可。
小马洋洋得意地转过头,似乎想听听徐江鸥的赞美。徐江鸥却冷哼一声,转过头,偏不看他。
小马倒底年轻,年轻总把内心挂在脸上,尽管没有人听见他的叹息,但每个人都知道他在叹气。
一失望,刚才的欣喜就荡然无存,他的声音也弱了三分。“老人家,你这马怎么卖?”
老头却似乎没听见,其实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粘在了徐江鸥的身上,根本就没离开过。小马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存在。
他突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江鸥,快带我去见你爹。”
徐江鸥吓了一跳,一连退了两步,才稳住神,惊魂未定地望着这个陌生人:“你是谁呀?我认识你吗?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老人刚要张口,忽听一声暴喝:“八爷,那边有两个外地人!”
然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走,兄弟们过去看看,都把眼睛睁大了!”
徐江鸥这才发现不对,不是自己的话不对,是周遭的情况不对。集市毕竟是集市,刚才纵使是人声稀疏,但终究有人说话,可只这一会儿,周围便鸦雀无声。
人还是那些人,似乎还多了一些,却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紧闭着嘴,似乎一说话就会招来灾祸。
没有说话声,却有马蹄声。十三匹烈马一字排开,横冲直撞了过来。集市上稍有不及闪开道路的,便会恶狠狠吃上一鞭子,打得人皮开肉绽,却没有一个人敢怒敢言。
徐江鸥一身白衣,江南少女的妩媚在这青天黑地的世界自然格外醒目。
可引人注意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十三个骑士一身怒气杀气暴戾之气。这是怎么啦,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外地人,就为这,犯了众怒?
徐江鸥想问问,可那个卖马的老人早躬缩着身子,远远地躲一边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今天一出来,就发生了这么多怪事奇事?
下部天涯亡命:第二章麻烦不姓麻
如果是过去,马飞或者会眉飞色舞地吹嘘一番骄傲一番,可如今他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因为他已经知道就算他的剑法再高明一千倍,让她再祟拜一万倍,也一点用都没有。祟拜就是祟拜,祟拜不是爱。而他需要的,不是这该死的祟拜。
“这剑法原本就是你教我的。”
“什么?”徐江鸥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