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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公子-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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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剑奴。

剑奴一生都在追求剑之大道,在别人看来他的剑法己臻化境,如投身江湖,必纵横武林,无人敢撄其锋。可他认为剑法之道深如大海,自己所掌握的不过是沧海一粟,微不足道。所以他一生都在隐,隐于山水间,不问世间事;他一生都在修,深浸剑中道,苦修剑中魂。

他当然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当绝凌顶,一览众山小。他是人,不是神。他一生下来也只会哇哇大哭,也只会跚跚爬行。

冷凋零出身武林世家,年轻时也象大多数纨绔子弟一样声色犬马,痴迷于灯红酒绿中。只是有一天,他被朋友出卖,被亲人唾弃,被人冤枉,锁进了臭气熏天的死牢。他才醒悟,才明白:朋友是什么?是那种人前甜言蜜语,背后掏刀子的人;是那种富贵锦上添花,落难落井下石的人。从此,他就没有了朋友,只有剑才是他真正的朋友。

他没有朋友,却有一个恩人。若不是千面圣人石千点怜惜他的遭遇,化身数人,假传圣令,恐怕世上也就没有了后来的剑奴。剑奴隐居深山,人人都知道那大泽高山处有一高人,剑法神鬼莫测,痴迷剑道,甘为剑奴,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哪里?

石波清却知道。“他便在大青山幻萤谷苦思庐。”当年剑奴曾对石千点说:“若你石家有难,便来大青山幻萤谷苦思庐找我,我自当拔剑报恩。”

他不出山,因为大道未成。

他不出山,因为他已经厌世,弃世,不肯再踏入红尘一步。

听了石波清一番话,众人精神大振,只要有希望,谁不愿活,谁不想活?虽然外边风高夜冷,月暗星稀,但他们却感到前途光明,前途有“亮”。

夜很黑,月亮很“毛”,毛月亮。每逢阴雨前夕,天上总会出现这样的月亮,长了毛的月亮。虽然有时候也很大,也很圆,但月光却很模糊,看什么东西都象隔了一层雾。只见轮廓,不辨面目。

一行人没有举灯,因为灯光招贼。他们不怕贼,怕就怕那躲在贼后面的危机。他们就在这模模糊糊的月光下,包裹了马蹄,瞪大了眼睛,磕磕绊绊地一路前行。

没有人说话,就连向三都睡着了(被点了睡穴)。因为无声,所以静,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已是三更,人和马都有些倦了,石波清驱除疲惫的方法,就是数数,数每个人的呼吸。

众人的呼吸各自不同,徐江鸥的呼吸很轻,轻得象一个梦。马飞的呼吸很“活”,活泼的象一尾乱蹦乱跳的小鱼。徐桥径的呼吸很绵长,你根本分不清这是他呼的开始,还是吸的结束。两个镖师的呼吸是急促的,是惶恐的,似乎呼吸里也带着情绪。向三的呼吸就是呼噜,也许只有傻掉的人才是幸福的人。还有一个人,他的呼吸既有徐江鸥的轻,也有马飞的活,更有徐桥径的绵长。可是数着数着,他发现不对,不太对,不很对,可又不知道错在哪儿?

人在该睡觉的时候不睡觉,头脑难免会有些糊涂。可石波清知道自己绝不能糊涂,因为他是这群人的主心骨。马飞虽然厉害,可他完全没有一点江湖经验。徐桥径倒是江湖经验最多,可他老了,难免头脑不灵活。所以能够发现异常发现反常的,也只有石波清自己了。所以别人可以糊涂,他不能。

现在,他发现了不对,却没有声张,只是若无其事地侧过头。他在数影子,是人就有影子。地上有影子,七个骑马的影子。他们没有带多的马,多余的马都被石波清分成三批,奔向了三个方向,它们是疑兵。所以七个人七匹马,应该是对的。可是不对,因为向三和徐桥径在同一匹马上,梅朵拉姆送给他的那匹千里马,也只有它才能负载两人而不疲惫。睡着的人,自然是要人扶着的。这没错。错就错在,旁动忽然多了一匹马,多了一个人。

人少了可以解释,或者他落单了,或者他被躲在暗处的敌人杀死了。可是人多了,怎么解释?

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就多了一个人?

难道是谢镖师的冤魂丢不下他们,又追上来了?

石波清不信神不信鬼,更不相信世上有这么荒诞不经的事。

不过他依然没有声张,他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不知道,笑着说:“走了这么久的夜路,还真是困了。不如我们一人讲一个笑话,去去困意。”

不等众人说话,他便先讲道:“一个富翁买了桶酒;在桶盖上帖了封条,他的仆人在桶底上钻了个洞,每天偷酒喝。富翁发现封条完整无缺,可是酒却一天天减少,惊奇不已。有人建议他检查一下桶底,看看是否有破绽。富翁答道:“你真是个傻子,是上面的酒少了,下面的酒一点儿也没少。”

众人轰然大笑,睡意果然驱散不少。

马飞年轻,又好热闹,抢着道:“我这个比你的好笑多了。有一人奉命去送紧急公文,上司特别地给了他一匹快马。但他却只是跟在马的后面跑。路人问他:“既然如此紧急,为什么不骑马?”他说:“六只脚一起走,岂不比四只脚快?”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大笑起来,道:“你这人笨是不笨?”

徐江鸥也被逗起兴致,说道:“那我也说一个:一个秀才带书童赶考。途中帽子掉了。书童说:帽子落地(第)了。秀才气坏了,道:真晦气。你会不会说话?以后不准说落地,要说及地。书童帮秀才把帽子捡起来牢牢系在秀才头上,然后说:这次再也不会及地了。这秀才作茧自缚,倒把自己绕进去了。”

众人一笑之间,神气清爽了许多,反正已经奔出了几十里,烈马堂就算追,估计也鞭长莫及了。于是都放开了胆子,张镖师抖擞精神道:“那我也来一个吧,我是粗人,讲得不好,你们莫笑。有一个人去看相,看相人一边摸着手看相,一边说:“男子手如绵;身边有余钱。妇女手如姜,财物堆满箱。”这个人听了大喜,说:“太好了,我的老婆的手就是如姜啊!”看相人问道:“何以见得你老婆的手象生姜?”这个人说道:“我昨天被她打了一个嘴巴,到现在还火辣辣的呢!”

接下来该曹镖师了,他也不推拒,抚着胡须道:“有个人,不学无术,却爱装文雅。有一天,有个人告诉他最近断弦了,他不懂得什么是断弦,只得附和着。那人观其脸色,知道他不懂,便指点道:“女人死了便叫断弦。”过了几日,这个人的母亲不幸病故了。别人见他身着孝服,问他:“怎么了?”他文质彬彬地回答说:“断弦了。”人家说:“断弦?你怎么穿起孝服来了?”他想了一下说道:“我断了老弦!”话说完,众人皆笑。这曹镖师比徐桥径还大上一、二岁,平时不拘言笑,不料谈吐如此风趣。

徐桥径数来已经轮到自己了,但他生性古板,哪里会讲什么笑话。听听还可以,让他讲,却是为难他了。他挠头道:“这个……这个就免了吧,我……”大家都熟知他的为人,心里暗笑,不约而同回头去看他的窘态。只是这一回头,却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众人皆吃了一惊,小马反应最快,立即抬头去望石波清。石波清一点头,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既不要惊动他人,也要提醒众人。

那人低着头,似乎正在思索该讲什么笑话。夜色太暗,月光太模糊,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他站在月光中,犹如一个从剪纸里走的人,显得单薄而突兀。大家都讲过了笑话,这人显然不是他们当中的人。

他从哪里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怎么会忽然平白无故,多出一个人来?

只是这些都不是马飞想知道的,他只知道石波清点了头(不知不觉中,他已以石波清马首是瞻。)。

马飞拔剑,他在四海客栈早捡了一把剑,有时候捡一把剑,就等若捡了一条命。这把剑并不顺手,但马飞一剑刺出,那刹那暴出的光华,竟比月光竟灿烂。这一剑,竟比飞鸟投林更急。这一剑,竟比浪涌江滩更自然。

那人一见这剑光,便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他马上说了一句话:“啊,你想干什么?”这话很轻,但对小马来说却犹如千斤重锤。

这话并无意义,两敌遭遇,拔剑相向,你说他要干什么,你还问他干什么?

可听在小马耳里却很有意义,意义重大。因为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这声音明明就是徐江鸥的声音。

剑已刺出,小马的身体已跃在空中,可听见的却徐江鸥的惊呼。小马慌了,他完全不知所措。千万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这是做什么?如果对方真是徐江鸥,这一剑刺过去,刺透的是她的心,还是自己的心?如果这一切都是石波清在搞鬼,那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怎么是这样?怎么可能是这样?

小马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他如离弦之箭,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他做了一件事,拧转剑锋,几乎在利剑与那人擦肩而过的同时,他撞在一个软绵绵的躯体上。这身体很软,也很香,香得象一千只莲花在这静夜里忽然绽放。徐江鸥也很香(小马常常偷偷靠近她,只为嗅一嗅这迷人的处子之香),但绝没有这么香,这么浓郁。徐江鸥的香不是这种香,她的香就象她的笑容,是谷里独立俏立的一朵幽兰。小马一惊,他明白自己上当了,但却来不及反应。他无防,对方有备。他身上一酸一麻,已被那人锁住了三处穴道。

那人身材苗条,可提着小马却象拎着一只小鸡,毫不费力。他咯咯笑道:“这位小哥,,你可真坏,怎么不让人家把笑话接下去呢?”前面还是娇滴滴的女声,忽然嗓音一转,变成了徐桥径的低沉嗓音:“你看看这样多不好,大家说说笑话罢了,非要打打杀杀的么?”

这个人说话忽男忽女,忽粗忽细,就好象一个身躯里装了两个不同的人一样。石波清立即知道了他是谁,他当然不会是徐桥径,更不会是徐江鸥,尽管他声音很象极似,但绝不是,他是妖莲连启云。

石波清心一沉,没想到连启云居然在这时候出现。连启云的武功也许不是九大堂主中最高的,却是一个最擅抓住时机的人。他每次出现,都是在“恰恰”好的时候。他懂得时机,更懂得利用时机。如果是别人,恐怕早被石波清识破识透了。他虽然最终也被识破,却不怪他,只怪石波清的心思太敏锐。他居然能从呼吸里辨别一个人。杜莲也是人,他不可能不呼吸。但他失去了机会,并不束手待毙,而是以声惑人。没有机会,他就创造机会。反使马飞这样的高手就擒。

石波清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他太疏忽了。竟忘了不男不女不人不妖的妖莲连启云最擅长鱼目混珠,他的口技虽骗不了自己,但要骗单纯的小马却容易的很。自己一招失算,全盘皆输。

不过世上什么药都有,唯独没有后悔药,事到如今,叹气是没有用的,他只好说话,用手“说话”。他一扬手,射出三只金钱镖,他什么都会,但却不精。所以这暗器在连启云看来实在是个笑话,比刚才所有人说的笑话更可笑的笑话。他一伸手,一朵莲花便在他手上迅速绽放。花有十四瓣,看起来很洁白很柔软,但金钱镖撞进来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却很铮铮有声。花一绽放,金钱镖就石沉大海,不见了。

连启云捻花而笑:“你还有什么招术?”

不过石波清并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慌张,而若有所恃地道:“没有了,我什么招术都没有了。”

说完,他又洒了一把暗器,他洒暗器的样子非常象一个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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