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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桥径看见的是恐惧,就象绵羊遭遇了狼,小鹿撞见了猛虎。他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张望,就一阵战栗。一股凌厉的气势似潮水般奔涌而来,让他喘不过气。他低下了头,竟没有勇气去看一眼。
徐江鸥看见得是疼。一阵刺痛。她刚一张望,眼睛里就象扎了一根针,疼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无知者无畏,付云鼓提起大铁枪就奔了过去,喝问道:“你是谁,是不是连启云的同伙?”
马车里终于有了声音,一个苍老的声音:“不可!”
可已经晚了。付云鼓只见那人晃了晃,他明明看见他在三丈开外,却在这一晃之间闪到自己面前。付云鼓大骇,还来不及举枪,wrshǚ。сōm整个人就一轻,飞了出去。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风,风鼓得耳膜都要破了,好大的风。
他不明白树怎么会飞,路旁的树就象长了翅膀,飞快地后退。
他最后听见的声音,似乎是岩石碎裂的声音。一大团红的白的东西飞溅出去,模糊了他的视线。
只一招。
他甚至连对方的样子都没看清,就被掷甩出去。脑浆迸裂。
这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气势,这么浓郁的杀气?
他是人,还是神?
“死亡之神”雷霆。
马车的帘子掀开了,里面坐的居然不是杨小思,而是一个瘦小的老头。
他颤巍巍走下身,似乎一阵风都会把他吹倒。
但雷霆的瞳孔却缩了起来,象一只受惊的猫:“是你?”
“是我。”
雷霆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我真的不想遇见你。”
“可你偏偏遇见了我。”
“你为什么总是和我作对?”
“那是因为你总和天下人作对。”老人轻描淡写地说:“你行恶,我行善。象我们这样两个人天生就是死对手,想不做对都很难。”
雷霆歪了歪头,斜睨着他道:“我听说你们所谓的侠义之师,必一言九鼎。我还听说你曾经在唐破天面前发过誓,只要他一天不死,你就一天不用唐门的武功。”
“你不必激我。”老人不动声色道:“正是因为世间有你这样的小人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我们兄弟才会反目为仇。我发那毒誓,是为了让他安心,放心。我那誓言只对君子,不对小人。死守信诺,那是愚者所为。难道你要杀我,我就任你砍杀,任你鱼肉?”
雷霆的眸子眯了起来:“这么说,你要毁诺?”
“你敢出手,我便动手。这事由你不由我。”
雷霆仰起头,望了望天空,忽然笑了。
“就算你知道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无论官道还是hei道,你都斗不过我,同样的话说出来,大家是信你,还是信我?”
“我知道。我并没有奢望让你伏法,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天下有德者居之,并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雷霆冷哼一声,道:“未必。要不是烈马堂过于脓包,这胜负还难定论。”
“你和烈马堂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这我倒可以告诉你,反正料想连启云也熬不住你惊天指的潜龙之力,不妨让我卖你个面子。我们的交换条件是:烈马堂帮我杀了杨空念,我则帮烈马堂灭了肖云天。”雷霆冷笑道:“你知道只怕也晚了,我的人早在七天前就出发了。姓唐的,咱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说完,黑袍一动,已站在十丈以外,再动,则成黑丸,消失不见了。
在徐江鸥印象里,石波清绝对是一个泰山崩而色不改的大丈夫。可她现在,却发现石波清脸上变了色。
别人不知他和肖云天的关系,一号种子却知道。老人望了望石波清,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你义父肖云长智勇双全,就算雷霆亲至,也未必动得了他分毫。不说别的,单是他布置的那个七情迷欲阵又有谁能破得了?不过,我知你和他情同父子,若不让你亲眼看看,必然寝食难安。你今日就去塞北一趟吧。雷霆无功而返,势必不会甘心,我在这里盘恒几日,但事了便回吴湖等你。”
他想了想,又道:“这次你去塞北,还须帮我留意一个人,这人原是叶赫家的陪练刀客,他自幼便典身为奴,因无名无姓,叶赫白干脆就叫他吴名。他在无人授教,无人指引的情况下,居然自创了一套刀法,资赋不可限量。你知道在我门中,人才凋零,你虽有智,却乏武力。好大一棵树要想图谋发展,还需要一粒好的种子。”
石波清点头。
徐江鸥听说他要走,顿时红了眼眶,抓住他的袖子不放,期期艾艾道:“石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石波清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傻丫头,我只是去塞北看看,又不是生死离别,你又伤心什么?”
徐江鸥羞涩一笑。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和石波清相聚却又分离,她的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
石波清见她心结难解,又道:“你若不放心,两月后可到塞北找我,我带你领略一下河套风光,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一定让你永世难忘。”
“好啊。你可不许反悔。”到底是年轻,三言两语便让徐江鸥笑逐颜开。
女儿刚说完,父亲徐桥径却又凑了上来,叮咛道:“波清,你且记住,塞北不比江南,江南好歹还有官府约束,塞北人稀地少,烈马堂更是粗野难驯,无论发生什么事,切切不可招惹烈马堂。”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这番话竟一语成谶。
上部烈马风云:第五章灭门之祸
这日是狱吏何七当值。
无锡前任知州与雷家沆瀣一气,所谓做贼心虚,心里没有底气,唯恐那些冤屈入狱的豪杰,伺机逃了出去报复自己。故而这地牢皆以三尺开方的大青石彻成,犹如铁铸,十分牢固。
连启云前几日还奢图越狱,折腾了几日,也终安定下来。何七乐得清闲。
一个人在这沉闷的地牢里看守,总要找点乐子消遣。何七不好酒,也不喜赌,却对一些狐妖鬼怪的故事感兴趣。
年轻人难免对这个世界的神秘事物,有点好奇,有点入迷。
他照例查看了牢房,自从杨空念大力整顿无锡治安后,这里关押的人便日渐稀疏,左右加上连启云也不过七、八个人。从窥视窗里看了看,一个个却都老实得很,连启云正对着一面墙壁发呆,看来越狱无望,他也懒得闹腾了。
这正合何七的心思。
甬道里插着一排火把,就着这光亮,他掏出一本《青狐记》津津有味看了起来。正看到精彩处,忽听见一个女子柔婉的声音:“相公,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七吓了一跳,手按腰刀,左右打量。甬道里火光明耀,每个角落都照得如同白昼,依然空空荡荡哪有什么人?
他正在疑惑,又听见一个男子愤然道:“是我时运不济,被人陷害,才有这牢狱之灾。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又听那悦耳的女子之音道:“奴家名叫青莲,修得一身法术,今夜心神不宁出走走走,却遥遥听见相公叫屈声,特来看看。”
这声音竟是从连启云的牢房里发出来的。
他的牢房里怎么会有女子?
何七大惊,手里的书险些落到地上。
难道……这世上真有狐妖鬼怪?
他战战兢兢扒在小窗上一看,只见连启云一脸喜色,正对着角落磕头,一连声地哀求“仙姑救我!”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何七还以为这连启云竟疯了。他把眼晴瞪大,一颗头在石窗上左挤右歪,想要看看那女子。无奈这窗口只比拳头略大,视角有限,怎么也看不见人。
又听那女子吃吃窃笑道:“救你却不难,只是不知你如何报答我?”
连启云抬起头,脸上难遏欢喜,大声道:“仙姑,你若救我,我定然重金塑你金身,年年六牲供奉。”
“金身倒不必了,无锡城南有一座狐神庙,你只要年年供一些六牲也就够了。”
说话,何七听见似有人广袖一拂,牢房里便有了风,风渐大,似兽咆哮,回旋呜咽,越来越烈。忽一顿,只听连启云脚上的铁铐咣地一响,何七再看,刚刚还跪在地上的连启云居然不见了。
何七大惊失色,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六魂己吓掉了五魂。
这连启云可以知州大人亲自叮嘱过要严加看管的重犯,这一下说没就没了,让他怎么交待?
他哆哆嗦嗦打开牢门,探头一看,只见狭小的牢房里哪有什么人影?
他真是撞见鬼了!
何七刚要转身,忽听铁链一响,自己的脖子被什么勒住了。接着,一阵剧痛袭来,他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杨空念闻汛赶来时,那狱吏已经从昏迷中醒来,正在向典狱禀告。一见他,何七立刻连滚带爬地跪在他脚下,语无伦次地叫喊:“大人,真的有狐妖,我亲眼看见的!”
杨空念皱起眉,并不看他,转头望向身后的老人。
那枯瘦的老人一笑,道:“世上哪有什么狐妖,不过连启云居然擅长口技,这一点倒是出乎意料。牢房虽然狭窄,但以他之能,用壁虎功倒挂墙上,自然就看不见他了。这小吏是个市井人物,被他诱迷,也是身不由已,你就饶了他吧。”
杨空念低头道:“是。”
老人的目光却已望向遥远的天际,他仿佛看见一骑踏尘,飞奔在越来越荒凉的塞北。
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安。
象是自语,又象是感叹。他喃喃道:“石波清,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千万要冷静,沉住气啊。”
可惜这话,石波清是听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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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波清听不见,望着眼前的景象,他的脑子“嗡”的一声似炸裂开来,他的眼里除了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惨绝人寰。
肖云天虽投身丐帮,但祖传的基业却颇为宏大。肖家在塞北曾有第一富的美誉。
只是肖云天这人,心怀天下,志向与先祖不同,乐善好施,这偌大的家业已让他散了大半。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仅这凌云山庄就占地百亩,径深路幽,楼高阁众。
只是石波清看到的却是一片焦土,空气里犹自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硫磺的味道。
初见此景,石波清一惊,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千里迢迢,他一路上奋马飞奔,几乎没有睡过什么觉,神志难免有些恍惚。
可这不是梦,梦里怎么会有痛?这么尖锐、这么猛烈的痛。痛彻心肺。
他聪明一世,但却没有想到、没有料到这样一个结局?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怎么可能是这样?
论武,肖云天与当年的一代奇侠唐惊天并列,号称“忠义两重天”。就算烈马堂从没败过的老大冷独孤亲自动手,也末必有什么胜算。
论智,肖云长聚众人所长,在八卦阵的基础上推陈出新,创出以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为门,封迷六欲生、死、耳、目、口、鼻的巅峰之作,七情阵。
也许,正是因为他才高、艺强、志远,才会招人所嫉,才会成为烈马堂的眼中钉。
只是这样一个人怎么说败就败了?
石波清踉踉跄跄向深处走去,越走越心寒,越看越悲愤。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有些未倒的残垣上溅满了鲜血,记述着这屠杀的惨烈。
凌云山庄近千人,竟无一个活口。
在废墟中,石波清看见一只手从倒塌的断梁下伸出来,象要抓住什么,又象是对天呐喊。
石波清心里又怕又盼,既盼望能够看到义父,又怕真的见到他的尸骸。一时五味交织,心里也不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