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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夫人见丈夫如此深情,虽已气得头顶生烟,却还是软下了声音,无奈道:“你以为,你来了这里,他便会将我放了?你来,只是多一个人送死罢了。”
“那我也是非来不可,男子汉大丈夫,岂可贪生怕死。”庞啸虎一大把年纪,脸上满是泪痕,却扬着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那模样,着实让江篱觉得好笑。
庞夫人提起衣袖,替庞啸虎擦掉眼泪,笑道:“别哭了,当着晚辈的面,像什么样子。”
江篱见他们二人夫妻情深,不知为何,心中竟生起了一股落漠之意。这天下之大,不知是否也有如此的一个人,会为她舍弃性命,会永远将她放在心里,记挂一生?
庞夫人走上前来,拉着江篱的手,将她上下细细打量一番,突然将她抱进了怀里,道:“你与你娘,长得真是像。”
“夫人,你认得我娘?”江篱对这庞夫人顿生好感。她对于母亲,永远只有一知半解,从小,自从母亲过世后,父亲便鲜少在她面前提起母亲,怕触景生情。丁莫言倒是时时会将母亲的名字挂在嘴边,但他所说的母亲,很多时候,都只是他自己的想像,他自以为如此的形象,也许,并不是母亲真正的样子。
这个庞夫人,莫非会知道些什么?
“从你娘来这赤梅山庄的第一天,我便与她相识。”
江篱听了欣喜若狂,终于找到一个能向她讲述母亲的人了。她拉着庞夫人的手,眼里满是期待,却不料庞夫人接下来却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江篱,你来此处多少日子了?你与丁莫言相熟吗?”
江篱不知她为何突然发问,却还是老实相告:“我来这里,已近两个月,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当丁莫言的侍女。”
“那你觉得,他这人如何?”
“他?他是个心性极高的人,为人既自负又骄傲,只是他也不似外人传说的那样,动不动便杀人,他似乎,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
庞夫人听了江篱的话,欲言又止,显得有些为难。江篱见她那样,忍不住道:“夫人,怎么了?我说的有何不妥吗?”
“没有没有。”庞夫人摸着江篱的脸,终于道,“有件事情,我必须得告诉你。丁莫言,是你的亲生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电脑崩溃,差点毁了所有的存稿,真是吓得半死……
刻骨恨
江篱恶狠狠地一把推开庞夫人,冷言道:“我爹是江群山,夫人你搞错了。”
庞夫人知道江篱不信她的话,脸上倒显得极为平静,只是道:“江篱,我知你不信,可是,这事情,却是千真万确的。你娘还在这赤梅庄时,便已怀了你。”
“我不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江篱坐在墙角里,面上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庞夫人叹了一口气,扶着丈夫的手,慢慢地坐了下来,她不再向江篱解释,只是自言自语道:“我从年轻时,便在这赤梅庄里做打杂的丫头,你娘来这里时,我都已是中年,在这里也算是长辈了。丁莫言对你娘极为重视,将她视若珍宝,便派我去伺候你娘。自从你娘来了后,丁莫言便只让她一个人伺候,便是茶,也只喝她泡过的。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丁莫言如此将一个女子放在心上。他一向视女人如草屑,虽不至于随手便杀,却也是从来不放在眼里的。”
江篱耳朵虽听着那些话,脸上还是没有表情。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骇人,她从小视做父亲的那人,怎么可能只是她的养父?而她的尊重父亲,竟然是这么一个让她感觉矛盾的人,她的身体里,怎能流着他的血?
“你娘这个人,虽然她从来不谈起自己的身世来历,可是,我能看出来,她必是出高贵之人,举手投足间,都有掩不住的贵气,跟这庄里的女子很不相同。也难怪丁莫言会喜欢上她,每次你娘抬头看向他时,那种眼神,便是他人,学也学不来的。可是丁莫言这么喜欢她,却也没得到她的心,我记得你娘同我说过,这个世上,只有那个江群山,才是真正让她心动的人。”
江篱听得父亲的名字,总算有了些反应,反驳道:“既然如此,我娘又怎会替丁莫言生孩子?我必不会是他的女儿。”
庞夫人长叹一声,像是在惋惜什么:“这天下的事,又岂能样样趁心如意。丁莫言钟情你娘,却不料你娘竟爱上了江群山,他如此自负的人,又岂能咽得下这口气,更何况,江群山乃是他的故交好友,这更让他怒发冲冠。终于在某一夜,喝醉了酒,对你娘动了粗。”
“简直不是人!”江篱气得跳起身来,大骂道,只恨自己身陷囫囹,不能与丁莫言一战。
庞夫人赶忙上前安抚道:“江篱啊,你还太小,须知这人世间的事情,本就有因果轮回。丁莫言若不钟情你娘,当年也不会于千人围堵之中将她救出。后来虽被丁莫言用强,她却也未曾后悔,她只觉,自己欠了丁莫言,便用一个孩子还他,也就是了。”
“既然如此,为何她又要跟江群山走,她为何不留在赤梅庄?”江篱改口,不再称江群山为“爹”,她的心里,对这事情,已是信了五成。
“因为你娘说了,这世上,只有江群山,从未想过用手中的权力来得到她。她以往遇到的任何男人,非富即贵,即便真心爱她,每一次,都会用一些手段来打压他人,既而才能将她留在身边。丁莫言也是如此,他的武功天下无敌,这世上男人,又有谁敢与他相争。可是江群山不同,他虽为红禅门的掌门,在你娘面前,却从来只以普通人自居。你娘曾悄悄对我说,只有面对江群山,才能让她感到,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那红禅门,为何又会改为三生门?”庞啸虎听得入神,不禁开口问道。他虽纵横江湖这么些年,对于这里面的秘闻,却也知之不多。
“据说是江群山为了云庭姑娘才改的。”庞夫人抓着江篱的手,突然道,“对了,那把云庭刀,你可曾得到?”
江篱摇头道:“那刀这些年来,一直放在三生门的密室内,只可惜,几个月前,让人给盗走了。莫非,您知道这刀中的奥秘?”
“我不知,我只听你娘说过,得这刀便能得天下,可究竟如何能得,她也未说。你娘跟江群山去了三生门后,我曾去探望过她,她曾亲口对我说过,你是她与丁莫言的孩子。这事情,便是江群山,也一清二楚。”
江篱听得头大如斗,只觉难以理解父亲与母亲的意思,一个怀着他人的骨肉,却能随另一个男人远走天涯。另一个明知妻子肚的孩子非己亲生,却毫不在意,甚至在母亲死后,一如既往,将她视如己出。一时之间,她感到迷茫,她脑中固有的思维,被彻底给打乱了。
江篱不再说话,她需要冷静一下,她甚至不再追究颜碧槐为何要将自己同庞氏夫妇一同关起来。她的父亲究竟是谁,这么些年来她一直认定的事情,竟然出现了如此不同的说法,她感到难以承受。做一个好的女儿和做一个恶人的女儿,这个转变,她需要时间适应。
庞夫人看着江篱的脸庞,想起了当年的云庭,不禁有些唏嘘。庞啸虎坐在她身旁,皱眉道:“夫人,那颜碧槐为何要派人将你抓走,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庞夫人却是冷哼一声,骂道:“这个畜牲,他早些前受苦太多,我亲眼所见,对他还有所同情,想不到今日,他竟如此待我,当年若非我,他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年了!跟了江群山这么些年,只习得他的武功,人品品性竟是一点儿未曾学到。真不愧是丁莫言的儿子。”
庞啸虎听得此话,大为吃惊:“夫人你说什么?那颜碧槐,竟是丁莫言之子?”
“是,那还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我与他娘同为赤梅庄的婢女,他娘名叫凤娘,是个极温驯的女子。不知为何,后来凤娘竟怀了丁莫言的骨肉。那时的丁莫言,年轻气盛,根本未将凤娘放在眼里,依旧将她当个使唤丫头般对待。凤娘身体本来就弱,还要做活,待得临盆时,几乎去掉半条命。生下颜碧槐不多日子,便去世了。她死的时候,连副像样的棺木都没有,看得我直掉眼泪。”
江篱虽不言语,耳中却一直在听庞夫人的话语,听得她说丁莫言如此冷漠,不禁更为难过,自己怎能做这样人的女儿?
“不用说,丁莫言既不喜欢颜碧槐的亲娘,对于这个儿子,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夫人,这些事情,你竟从未告诉过我。”庞啸虎的言语中,竟有些责怪之意。
庞夫人倒也不恼,不像那日在白虚派时的冷言冷行,反倒多了几分温和:“我与你相识时,颜碧槐早已跟着江群山去了红禅门,我想这天下,知道他与丁莫言是父子关系的人,已是不多。”
“话说二十多年前,我不慎得罪了丁莫言,若非你和江篱的娘亲开口求情,只怕我早已没命。夫人啊,我这条命,本就是你给的啊。今日就算为你而死,我也必要救你出去。”庞啸虎的脸上显现出少见的坚毅果敢神色,看在江篱眼中,只觉他真真是个汉子。
“哈哈,元姑,多日不见,近来可好?”颜碧槐的声音突然在石门外响起,他将脸凑近那门上的小洞,向内张望着。
庞夫人一见颜碧槐的脸孔,怒从心起,破口大骂道:“早知当年,我便不该心软,与其将剩饭喂予你吃,还不如拿去喂狗,便是畜牲,也不会像你这般恩将仇报。”
颜碧槐挨了骂,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丝毫不恼,只是道:“当年真是多亏了元姑的善心,才能让我活到今时今日,才能让我得以报得大仇。”
“你真是丝毫未曾遗传到你娘的善良,真不愧是丁莫言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庞夫人出言讥讽道。
“我娘,我娘的尸骨在哪里,我都不知道!”颜碧槐一提起母亲,像是受了刺激,大吼起来,“他丁莫言何时将我娘放在眼里,又何时认过我这个儿子,我在他眼里,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
“你既如此恨我,杀了我便是,何必搞那些花样,将其他人牵连进来?”丁莫言浑厚的声音透过石壁传来,他早已醒来,隔壁石屋所说之话,听得一清二楚。
“丁莫言,你闭嘴!”颜碧槐闪到石面石门前,冲那石室里的丁莫言骂道,“你有何脸面来跟我说话,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杀人恶魔吗?哈哈哈,你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有什么资格冲我耀武扬威?”
“你在丁莫言的饮食中,下了毒,是不是?”江篱突然站起身来,开口问道。
“没有错,江篱,你果然聪明,只可惜,你再聪明,也还是做了我的帮凶。”
“我一直有所怀疑,丁莫言的身体越来越差,必有原因,只是我一直未找到,你究竟是在何处下的毒。他所吃的饭菜,所饮的茶,都经由我的手,没理由会让你下到毒。”
颜碧槐像个孩童般拍了拍手,得意道:“江篱,我刚夸赞你聪明,你却又露出傻劲儿来了。就算他吃进嘴里的东西都经由你手,可是材料呢?你又何尝能想到,他所喝的每一片茶叶,都被我在夺魂散中浸泡过,他日日喝你泡的毒茶,又怎能活得长久?”
“颜碧槐,你抓我夫人来此究竟为何,痛快点说出来吧。”庞啸虎已看腻了颜碧槐那张炫耀的嘴脸,整个人已到了失控的边缘。
“莫非,你要杀人灭口?”庞夫人猜测道,“这世上,知道你与丁莫言关系的人,只怕也只有我了。”
“哼,我根本便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