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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庞氏夫妇,也对方西渊便是杀手一事不知,无人向他们说起,每个人,都想将此事瞒下。若说报仇,庞氏夫妇根本不是方西渊的对手,倒不如就此抹过,让他们慢慢淡忘心中的痛处。有时候,身为一个江湖人,权衡利弊时,会与常人有极大的不同。
进得白虚派,庞啸虎吩咐下人将各人安顿好,便再也撑不住,扶着夫人先行回房。众人也是自回各屋,只有湘姐,拉着江篱进了自己的房间。
两个女子,互相对视良久,脸上挂着的,不知是泪还是笑。十年未见,江篱已是个大姑娘,而颜夫人,则早已换了一张脸孔,换了一个身份,与另外一个男子,过了十年的生活。千言万语,两人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突然湘姐面对着江篱跪了下来,嘴里道:“江篱,做姐姐的对不起你。”
释疑团
湘姐突然下跪,对着江篱痛哭失声,倒把江篱给弄得一头雾水。她赶忙扶起湘姐,将她让至座椅上,倒了杯水塞她手里。
可那湘姐,却还是止不住地掉眼泪,手中的茶也未喝半口。江篱陪在一边,但觉尴尬无比。这情景,若是让人给看到了,只当她是在欺负湘姐。
湘姐哭了半晌,大约也觉够了,这才抬起袖子拭去泪痕,对江篱道:“你爹的死,说来,我要负上很大的责任。”
江篱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她不知湘姐口中的爹,指的是哪一位,仔细一分析,方试探地问道:“你说的是十年前,我爹突然去世一事?”
湘姐点头道:“是,那件事,根本便是颜碧槐设的一个局,叶白宣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江篱感觉自己整个人突然紧张起来,这么些天来,她对当年叶白宣杀死江群山一事已是疑窦重重,颜碧槐的为人在她的心中也是跌至谷底。只是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整件事情的真相如何,她却是一直想不通。听湘姐的话,只怕当年,她竟也参与其中。
湘姐见江篱不说话,只当她在怪罪自己,急得起身,又要下跪。这一次,江篱眼疾手快,赶忙扶住道:“快别这样,我想当年之事,也怪不得你,你与颜碧槐,毕竟是夫妻。”
“是,说到底,我便是败在了这‘夫妻’二字上。当年他利用你我关系亲近,便让我趁机偷了你的毒药。他说那毒药是叶白宣为你特制,天下再无第三人有。我原本知道,他让我偷这毒药,必定是为了害人,再嫁祸于叶白宣身上。只是我未曾料到,他要害的人,竟是你爹。”湘姐说到此处,长叹一声,只怕心中,已是满腹悔恨。
江篱却已没了当年的冲动,只是淡然道:“那周伯又是怎么回事儿?他跟随叶白宣多年,为何会突然反咬他一口?”
“那周伯,根本便是他人假扮的。”湘姐声音略显激动,“你爹死前不多时,我无意间见颜碧槐去了你爹房间,便跟了上去。他向你爹逼问云庭刀的秘密,你爹当时已病得不清,对他的话也不知是听见还是装着未听见。他逼问未果,气冲冲了走了,后来周伯端了那参汤过去,没过多时,你爹便死了。我本未想到此处,若不是后来,周伯来找颜碧槐,向他讨要银两,我也不会拆穿他二个的奸计。”
“讨要银两?那周伯究竟是何人所扮?”
“千面郎人。”湘姐吐出这四字,见江篱一脸糊涂,不甚明白,便又解释道,“这千面郎人成名时,你还年幼,自然不知。他并无武功,却凭着一套极高的易容术,行骗于江湖。只是他生性烂赌,输了不少钱财,这才答应颜碧槐来演这么一出戏,好得些银两去还赌债。若说这世上,除了千面郎人,只怕也无人能扮出一个连叶白宣都看不出破绽来的周伯。”
江篱努力回忆着,却想不起关于这人的一丝一毫,他死时,她也不过十岁出头,自然是不太清楚。但这人,竟连叶白宣也瞒过,本事却也着实了得。
“他一定未曾料到,最后竟会让颜碧槐趁乱灭口。”
湘姐见江篱猜了出来,点头赞道:“你真是聪明,一下子便想到了此处。这件事做的,真是太合颜碧槐的性格,他又怎会在世上留一个能威胁他的人呢?便是我,他也不得不除去。我见千面郎人死了,心知大事不妙,我与他虽是夫妻,却是他随时都能舍去的人。所以当夜,我便悄悄逃了出去。”
“但他又派了计博去杀你,想要杀人灭口。”
湘姐听江篱说出此话,有些吃惊,不解地望着她。这个中的缘由,她自是不知。
江篱解释道:“几个月前,我曾在普云寺见过计博,他将当日的事情都说予我听了。他也是深知颜碧槐的性格,怕自己落得与你一样的下场,这才避去了普云寺,当了和尚。只可惜,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湘姐听了也是长叹连连:“想到不颜碧槐为了一个掌门之位,竟做了这么多害人之事。我虽知他从小无父无母,缺少人情冷暖,却未料,他的心肠竟是狠毒至此。”
湘姐的话触动了江篱敏感的神经,她想起自己与颜碧槐的关系。他们两人,身上竟流着相同的血液。她很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颜碧槐,丁莫言那冷酷的性子,是否也很随着血液流传下来?
湘姐不知江篱的心思,只是自顾暗自伤神。江篱听得她的抽泣声,又回过神来,问道:“计博说你落入了血狼窟内,我只道你已遭不幸,却不知你怎么逃了出来?”
“是吕蒙,是他救了我。”湘姐说起吕蒙,脸上便泛起红晕,“可是我依然被狼群咬伤,整日靠一张面皮示人。”
江篱看她的模样,便猜出了一二,她也不点破,只是点头道:“如此说来,他便是你的救命恩人了。湘姐,上天总算待你不薄。”
“我做了如此错事,却还能得吕蒙相救,想来是我命不该绝,上天给了我个机会,让我手刃颜碧槐这个恶贼。如今的我,总算能放下这个包袱。”
江篱微笑不语,她对湘姐,并无恨意。她不过是颜碧槐的一枚棋子,当日就算她不出手,颜碧槐也自会寻得他人出手。他如此处心积虑,安排周详,年幼的江篱,根本防不胜防。如今他人已死,追究其他已无意义。倒不如送个人情给湘姐,她受了十年的苦,为了当年那个错误的举动,便也够了。
两人正在闲话家常,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江篱上前去看门,见是吕蒙,便将他让进屋里。吕蒙却只是站在门口,道:“开饭了,庞掌门在前厅备了饭菜。”
湘姐便起身,同江篱一道去了前厅。进门一看,庞氏夫妇自然已坐在席上,叶白宣也在场,只是不见方西渊。江篱在叶白宣身边挑个位子坐下,轻声问道:“西渊呢?”
“他说身体不适,便不来了,待会儿我便拿些饭菜予他。”
江篱心知,方西渊必是心中有个疙瘩,才推说犯了病,为免与庞氏夫妇相见,气氛尴尬。他毕竟杀了这庄里许多门人,便是庞啸虎的幺子,也死于他之手。若是庞啸虎知道了,只怕当场便要同他干上一架。
江篱冲叶白宣笑笑,道:“一会儿我送去便是。”
叶白宣像是猜出了江篱的心思,微笑点头不语。此时饭菜已陆续端了上来,众人边吃边聊,气氛一时倒也热闹。
饭毕,江篱问下人要了干净的碗筷,挑了些饭菜,便往方西渊房间走去。还未到门口,便见方西渊开门出来,身上拿着包袱,竟像是要走。
江篱赶忙上前,叫住了他。方西渊见是江篱,有些愣住,再看她手中的饭菜,心头又是一热,只得同她进了房间。
江篱将饭菜放在桌上,道:“快吃吧。”
方西渊却是苦笑道:“你来此,不会只是为了送饭给我吧?”
“没错,我是有话要问你。”江篱倒也不罗嗦,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你是如何习得那飞凌掌?”
方西渊脸上显出犹豫之色,他对江篱,多少有些愧疚,若不是他搞出那一连串杀人事件,颜碧槐未必能布下如此一个局来对付江篱,江篱也不会陷入险境,差点丢了性命。说起来,他竟成了颜碧槐的帮凶,让他有机可趁。
他看着江篱,心中除了愧疚,还有几分同情。这个女子,竟一直遭受着他人的欺骗,被人利用,被人算计。湘姐也好,颜碧槐也罢,他们都利用了她。可是到头来,一个死在他人之手,一个更是不被追究。方西渊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将江篱抱入怀中,他一直想让自己变得强大,好有一天能真正地保护她。可是到头来,他却间接伤害了她。
方西渊的心里矛盾夹杂着挣扎,他不知,该不该回答江篱的问题。
江篱见他如此,却是猜不出为何,但也不忍将他推开。可是她,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追问:“告诉我,西渊,究竟是谁教会了你飞凌掌?”
“江篱,我,我不能说。”方西渊推开江篱,有些落魄,声音显得很是无力。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西渊,不用为难,告诉她吧。”门被推了开来,湘姐走了进来。
方西渊见了她,愣了一下,方才道:“湘姐,我……”
湘姐走到江篱面前,拉着她的手道:“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教会了他飞凌掌,那些江湖人士,也是我让他杀的。江篱,你不要怪他,一切的错,都在我。”
“你如何会飞凌掌?”江篱奇怪道。这次相见,湘姐原本一个柔弱女子,竟也习起了武功,江篱只道是吕蒙教会的她。此刻听来,个中另人玄机,这湘姐,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我不会。”湘姐摇头道,“我并不会飞凌掌。我那些功夫,都是吕蒙教的。只是我将那飞凌掌的秘籍给了西渊,让他习得后,替我杀人。”
“想不到,那秘籍竟在你手里。”
“是,我那日逃出三生门时,带走了飞凌掌的秘籍,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以此要挟颜碧槐。却不料几年后,让我碰上了西渊,他那时在江湖处处想寻高手拜师,我便顺水推舟,与他做了个交易。他的功夫比我高,又皆来自三生门,学那飞凌掌再合适不过。”
江篱看着湘姐,对她突然有了另一咱感觉,这个女子,已变得让自己有些陌生。她的心机,既深又重,她的恨意,已到了一种令人感到可怖的程度。为了报仇,她不惜将方西渊训练成了一个杀人工具。
“你,便这么恨颜碧槐?”江篱问得有些小心。
“是,我恨他,这十年来,我每日每夜都在恨他。他毁了我的一生,让我永远活在了阴暗里。所以,我要让他生败名裂,我要毁了他,毁了他一心想得到的三生门,我要让他死后,被人唾弃生生世民。”湘姐越说越显激动,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吕蒙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见湘姐如此,赶忙上前扶住她,将一粒药丸塞进她嘴里,对江篱道了声“抱歉”,便将湘姐带走。
“湘姐这些年,便是如此,一提到颜碧槐,情绪便会失控。不知颜碧槐死后,她能否好转。”方西渊在一旁叹息道。
“那你呢,西渊,你的恨意,还在吗?”
“不在了,江篱,我想通了,我的执念太深,已害了太多人。只是这颜碧槐,却是该死,他将我做的事情推在你与师父身上,想借江湖人之手,借刀杀人。江篱,你能活到今日,真是不易。”
江篱对颜碧槐的所做所为,早已不吃惊,听到任何事,都能泰然处之,当下竟笑道:“难怪我一出三生门,便遇到各路门派来与我为敌。”
“他们收到消息,说那些人都是叶白宣所杀,而你,则背叛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