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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狐续传-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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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更阴,阳者更阳,这时体内正是翻天覆地的互攻相克,他这般心无点物的失魂而去,原先涣散的真气更是一股而泄,便如自己废去了数十年下来所辛苦修练而成的高深内力,阴损经,阳伤脉,不到一个时辰,他周身真气俱散,气息一窒,再不知人事。

胡斐再有知觉之时,浑不知已经过了多久的时间,是几个时辰,还是几天,甚或是数月过去了?他脑中浑浑噩噩,似乎整颗头一直在无限的膨胀开来,想睁起眼来,只觉眼皮便有如千斤一般重;想张嘴叫出声来,无论自己意识里如何拚命挣扎,那张嘴巴却是始终动也不动。他嘴巴虽是动不了,但却感觉到嘴里一道苦辣直穿入腹,奇的是,这苦辣中竟是含有极重药气,那味儿当真呛得让人难受,敢情自己是给这药味呛醒过来的?

他身子不能动,耳朵却是无碍,只耳鸣甚重,周遭事物听来总不真切,仿佛隔着深层浓厚气雾一般。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悠悠荡荡的听到了一点声音。那是许多的人走在一起的踏足迈动之声,还有众多衣衫沙沙作响的摩擦声音。他这时知觉逐渐上升,慢慢感觉到了自己身子似乎是躺着的,但不是在床上或地上,却是给人用担架之物抬着快速移动。胡斐这当儿里所想的第一个念头是:“我竟然没死?但我伤得如此之重,却还能活多久?”

便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大伙儿歇歇腿罢。”跟着他感觉到自己身子停了下来,然后被放到了地上。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说道:“咱们这回好不容易才在山涧里采到四朵‘佛座小红莲’,那是大师伯找了数年没见踪影的圣物,却给这恶霸模样的人一家伙吞了下去,不嫌浪费了么?”

就听先前那女子道:“你这丫头便天生一个偌大心眼,日后如何成为我帮神农老祖的弟子?本帮虽不是什么江湖上的名门大派,但济世救人之心却是不落人后。这四朵‘佛座小红莲’即便采了回去,还不是用来炼丹成药以救命危之人?这男子咱们见到时已是命在旦夕,咱们身上又正好有此圣物,自是他命不该死,说来便是天意,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那年轻女子哧的一声笑道:“我不过是见那四朵‘佛座小红莲’生的美丽,偏偏却给这名满脸虬髯的恶人脸吃了下去,当真是四朵鲜花都给吃进了牛的肚子里去,这才惋惜的说了几句,没想到又给文姨您抓住了柄头敲了我一顿。哼,您瞧邢师哥那副幸灾乐祸的贼眼溜溜表情,他心里可笑着我哪!”

那姓邢的师哥啊唷一声,听声音便来自胡斐顶边上头,失声笑道:“我好端端的闭着嘴没讲话,难道这也犯着谁来啦?哟哟,我说小师妹啊,你师哥我天生便一副弥勒佛的笑脸长在头上,就连睡觉都是同个模样,这也是你打从小来便见惯的样子了,这会儿却怎能就此诬控我是幸灾乐祸的笑着你来啦?”

小师妹闻言笑道:“谁不知邢师哥您的浑号便是‘笑里藏刀’来了?就因你脸上总是带着笑,所以我便不说你脸上是笑着我来,却直接看透了你的心,殷红泛黑,焦油成辣,那正是嘲笑人时的模样。哪,你若要我信你心里没来笑我,那便不妨剖开来给咱们大伙儿瞧瞧,要是我诬赖了你,那么小妹自当向您赔罪就是。嘻,不过嘛,我瞧你没那么笨就是了。”

逗笑话匣一开,便听得四面八方哄然而笑,接着你说一句,我插一口,各人无不嘻笑着抢先说话。胡斐昏沉中只听得耳际嗡嗡作响,大半人说的话浑都宛如梵音诵经般的似闻若无,听来更似蜜蜂在自己身边周围飞旋振鸣一般,只知这一群人为数不少,吱吱喳喳的好不吵闹,听声音又以女子为多,怪不得两耳不得清宁。

他这时知觉虽恢复了少许,但距离真正清醒其实还有段差距,当真是半梦半醒之间的游离状态,唯一有运用到昏沉脑际所思考念的头是:“我还在山中被人抬着走,那么应该只是昏迷过去没几日,却不知这些人要把我带去那里?”

过得一阵,但觉嘴巴里给人喂进了一碗极苦的药水,那药力入腹极强,不多久便又失去了知觉。

这般昏了又半醒过来的次数也记不清有多少回,只知道一段时间便有人喂进自己嘴里各种苦、辣、腥、臭的药水药汤,喝后便又浑不知人事的昏沉过去。这日他又从昏迷中醒来,觉得有人拿住他手腕把脉,感觉上自己是睡在一张床上,身上盖有棉被,鼻头里闻到的除了浓郁草药气味之外,还有属于斗室空间里的各种杂混气息,知道已给这群人一路自山上抬了下来,这时便在给他治病医疗,跟着便给喂入诸多药丸吞下,复之沉睡过去。

待得再有知觉醒来,眼皮虽仍沉重,但却终于有了力气将它勉强打开一小缝来瞧,只朦胧中瞧去甚是不明,影像叠幌,光线缤纷刺眼,缓慢眨了数回之后,视觉方使逐渐恢复,焦距也才开始集中不再幌动。他慢慢朝右侧过头看去,只觉光线也不怎么亮,只他久未见光,这才斗然觉得刺眼,其时乃卯末辰初,正是天刚方亮不久才有的特殊新鲜气息。胡斐顺着视觉瞧去,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堆满斗室中的各种晒干药草,一捆一捆的堆叠在角落一边,东首木制架上放满了大小不一的瓶罐瓦罐,看情形这斗室乃是置放各类药草的储药室所在。

胡斐见他给人安置在这几坪大小的储药室之中,虽伤重虚弱,仍不免有气,总觉对方好歹也给个客厢小房照料养病才是,怎知却是将他草草安顿在这里,闻着满室浓得呛人的各种草药混杂味儿,滋味当真难受的很。但这股气也只升得一半,便即消了下去。他心中忖道:“别人救了你不死,这份恩情便似天高,能有地方避风挡雪,便是猪舍也得忍,却怎能迳将他人的一番好意给一笔抹煞的了?”他自小便颠沛流离,在江湖上闯荡从没得几日舒适,遇有破庙便住,不然便是山洞栖身,或野地露宿,在他实如家常便饭,因而气动未升,便即释然开来。

过得不久,门房呀的一声打开,走进一个人来。胡斐寻声看去,见是一名头发斑白的老者,看他身上衣色打扮,是个打杂仆厮,哑着嗓咳了几声,迳自走到木制架上挑了几样药材,回过身来,看见胡斐睁着眼瞧他,嗯了一声,慢慢踱了过来,说道:“这位大爷可醒了,身子舒服点了没?”胡斐虽想说话回答,但张开嘴却是没力出声发话。那仆厮老者朝他摇了摇手,道:“爷儿别忙着说话,我给咱家老爷说去,你便安心躺着歇息就是。”

胡斐见他转身出了门,便又闭上了眼睛休息。过得好一阵,门声再响,步履甚是轻盈,胡斐睁开眼来瞧,见是一个妙龄女子站在床头,一对大眼晶亮黑白,睫毛眨动中显得极为灵动活泼,一张俏丽脸庞上稚嫩未去,看似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这时正幌着她那颗秀发垂肩的小脑袋左右摇摆,好奇的猛往他身上看来,见到胡斐也睁着眼看她,噗的一声笑了开来,说道:“原来你真的醒了,老张说时我还不信呢,爹说你最快也得再过几日才能稍有知觉醒来,这回他老人家可完全料错了,待会儿可得乘机窘他一窘。呀,对了,你这时想必饿得很了吧?我跟你说喔,我家文姨早上煮了一锅药参补粥,说是吃了精气大补,你身子这般虚弱,吃了便有力气养病了。”

她连珠价的一串溜舌话自顾说来,当真又快又急,奇的是竟然字字清楚,腔圆脆滚,绝不混淆而让人听得有半点模糊不清,想是她性子急,脑子转得也快,是以说起话来便如一串鞭炮般猛的霹雳作响,但能说得这般乍然快急中却又咬字清楚不过,这门本事倒也算得上一绝了。胡斐两耳给她清脆话串震的楞不过来,脑中还没来得及作出丝毫反应,便见她一阵风般的笑着转身出了房门,直至去了好半晌,胡斐才总算听懂了她所说的这一串话。

未久,这妙龄女子果然捧了碗粥来,身子朝床头一坐,手里汤匙慢慢舀起碗里热粥,以嘴吹了吹,待得热气不烫,再小心喂入胡斐那给虬髯布满的丛须嘴里。

胡斐久未进食,这时闻得热食香气,胃口大开,迳将整碗吃了个空。

那女子用布擦拭他嘴唇须边,满脸笑意盈然,神色中却是带着一股小女孩般的顽闹味道,说道:“你满脸硬须又长又难看,干么不给剃去,吃东西都要沾粘上了,好美是么?我爹晚些儿要再过来瞧你气色,这么大丛胡子给遮在脸上,谁能瞧得见什么?这么着呗,我替你把这讨厌的家伙剃去,以后喝药吃东西可就方便多了。”

胡斐一听大惊,苦在声不能出,身子不能动,连要抬手示意都没力气来使。原以为她只是一时说笑,待见她将碗朝桌上一放,转过身来时,手里已是一把明亮剃刀在手,显然是她刚才出去拿粥时便已一并带了过来,预谋早定,并非临时想到的小女孩胡闹玩意儿。其实他倒不是怕她拿刀来加害自己,而是自己脸上这些虬髯胡须已留了数年之久,实是具有某种纪念的意义在内,如何是说要剃便剃的了?但他此刻便如瘫痪的人一般,神智虽在,奈何身子动也不能动,只能任人摆布,当下只急得他气血上涌,眼里一黑,随即昏了过去。

这般昏去了不知多久,悠然醒来,便见床边坐了一名五十来岁的长者,额上三道皱纹深陷,脸容枯槁,手里拿着金针移来,跟着落手如风,便在他丹田下‘中极穴’、颈下‘天突穴’、肩头‘肩井穴’等十二处穴道上疾速插下,手法之精,认穴之准,委实便是高深医道之能者。那‘中极穴’是足三阴、任脉之会;‘天突穴’是阴维、任脉之会;‘肩井穴’是手足少阳、足阳明、阳维之会,这十二金针插下,他身上十二经常脉和奇经八脉便即隔断。这常脉和奇经隔绝之后,胡斐身上所受阴阳两毒便相互隔了开来,不再于体内彼此激烈冲撞。

这名长者随后拨开他身上各层衣衫,再以陈艾灸他肩头‘云门’、‘中府’两穴,胸口‘华盖’、肘中‘尺泽’等七处穴道逐一灸过,并以艾叶制成的艾炷,按穴位烧灼,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这才歇下手来。

胡斐体内阴阳相隔,便不再如先前般感到晕沉劲虚,但他苦练数十年的内力真气早已寻不着半点痕迹,这时的他便宛如一个不会武功的寻常人一般,纵使还有力道微存,那也只是每个正常男人都有的力气,用来砍柴抬物自是足够,但要说到防身御敌却已不能。那长者吁了口气,沙哑着嗓音说道:“你且先别想太多,等休息够了再说。”

胡斐欲要开口道谢,但身子尚未复原,浑身有气无力,勉强点了点头,见老者起身离去,蓦地惊觉脸颊上凉飕飕的迎风拂面,那下颏嘴唇边更是感觉不到往昔虬髯须子绊脸的扎实,他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所留的满脸虬髯胡子,这时都已被那位顽皮小姑娘给剃了个精光,当下迭声叫苦,偏又无可奈何。

如此过了六日,他吃的多了,精神力气便逐渐好转,不似之前般的浑身动弹不得,但要到能够起床行走,却也还差着老大一段距离。那小姑娘自剃了他胡子后便不再来,也不知是怕他生气责备,还是觉得他身上已经没有够她作弄的新鲜玩意儿,是以这便寻找旁人胡闹去了。这些日子中,便由那仆厮老张照料他的一切,胡斐无力说话,老张也鲜少开口,平常时更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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