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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关东-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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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神

两人二手相触,就像枪碰着剑,剑砸着了枪。

星花四溅。

——那绝对不是手。

至少不是普通的手:

而是兵器。

——极其犀利的兵器!

两人一触即攻,点到即止。

这两大高手,显然都有意去秤一秤对方的斤两,但却都无意作玉石之焚,是以招出得快,也收得速!

所不同的是:铁手是一收招就跳开,孙忠三则是一收招就变招:

跨出:

出击!

出手快。

且有力。

——这才是真正的快招:没有任何一丝花巧,不搞任何花式。

不但快,还选取了最直接最准确最短的距离下手!

——那才是真正的有力,没有任何一点力量是多余的、浪费的、虚耗的。

不但有力,而且还抓准了时机不容对方作任何闪躲招架退避腾挪。

他已打了下去!

击中要害!

这回他的手己不是枪。

手已口复了原来的“手”!

——擒拿手!

他双手一沉,拿住了铁手的双腿。

铁手退不及。

——他没想到孙忠三会轻易攻他的下盘。

铁手避不及。

——他的腿法绝没有手法灵便。

铁手挺不住。

——的确,他的下盘便是他的弱点。

“山神”一下子便觑准了,一招便减出了,所以第一招发枪,只是“投石问路”,这第二招才是真正的攻袭。

饶是铁手,也给拿住了双腿。

他下盘功夫不如何,但内力沉宏,孙忠三一时拔不起他。

可是他已受制。

他先势已失。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做了一件事。

他双肘一沉,双手疾递,霎时爪住了孙忠三的双臂,许且扣住了、拿稳了。

这刹间,一个在京城刑部出了名的铁手神捕,跟一名山东武林出了名的山神刑判,一个拿住了对方的双腿、一个扣住了对方的双手,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山神的额上,铁手的脸上,都有:

汗。

火的声音。

众人手上的火把,发出裂帛似的哑笑声。

人的声音。

众人在场中不管是鼻冀翁开不己,还是张大口喘息不已,甚至是根本屏住了呼吸的,夹杂成为一种扭曲的、变异的调子。

大家都盯着场中。

眼神里没有声音:

只有惊、疑、震、怖:

——谁赢?谁输?

决战的结果往往就是这样:

不是你倒下,就是我倒下。

决斗的下场也通常如是:

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可是人能不能不战不斗?

不。

不能。

不管被迫的或自愿的,人总要与人、与事、与天地、乃至与自己作战,不管是分胜负、定输赢、还是判生死、决存亡。

终于有了声音。

——场中也终于有了动作。

声音来自人群中。

是刘猛禽,他尖锐的语音像铁骑进裂,银瓶乍破的划裂了黑夜、割开了月色,还扇起了风拨亮了灯:

“别打下——人绝对不是铁手杀的!他是无辜的!”

大家更静了下来。

——如果视线是箭、是矢,猛禽早已给乱箭穿心、千疮百孔了。

仿佛连火舌也不笑了。

连场中所有的枪尖都在闪烁着邪异的冷锋,在等他让下。

他也已只有说下去了,且说得声嘶力竭,像一头在抑着伤痛已久而今才撕裂长曝的禽兽:

“我刚才一直在跟踪着他,来到绯红轩这棵紫微树下——”

他猛兽般喘息着,咆哮着:

“——他来的时候,小红已经死了!”

孙屠狗的眼神冷得像每天习惯了都要屠宰禽畜的屠户,但语音也跋扈尖锐得像一只养了七年而今才初偿一刀剖进腹腔之痛的猪:

“你凭什么说他是无辜的?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猛禽一时无言。

无语。

——对,他跟铁手是一伙儿来到“一言堂”的,谁知道他是不是在维护铁手?谁知道他讲的话是不是真的?谁知道他是不是也有份杀害孙小红?谁知道?

忽听一个声音打斜里插入、从斜里说出淬金厉铁的正气来:

“他说的是真的。”

孙屠狗一句就回了过去,就像一记还手反击:“为什“因为我刚才也跟踪着他,一路过来这里。”

说话的人是袭邪。

4。

我不必重述八百次,我意思在场的人,不见得完全没有人不相信铁手的话。

——尽管在眼前形势吃紧之下,只怕没有多少人对以勇于承认自己己杀了人,但以铁手神捕在江湖上的信誉、武林中的地位,“一言堂”里上下是没有人不生疑置:到底是是不是铁手杀了小红?铁手为何要那样做?他犯得着这样作吗?

就算绝对不相信铁手是无辜的人,恐伯也不见得会不信猛禽为铁手的作证。

——因为山东“神枪会”有不少子弟都活跃于武林,行走于汀湖,自然听到风声传言,他们大都深刻理解,刘猛禽所隶属的来月明派系,跟铁手所份属的诸葛正我之系就是壁垒分明、友少敌多的两大阵营,按道理,“午夜鬼捕”刘猛禽没有必要说好话。

——更没有必要说假话。

可是,就算既不信铁手也不信任猛禽的人,到现在也下得不信,也不得不有疑惑了:因为袭邪己说了话。

作了澄清。

他更没有必要维护铁手。

——因为他是“一言堂”的大将;“山君”孙疆身边的红人!

“山神”孙忠三做了一件事。

他起先只是一只手指:尾指。

他放松了尾指。

左手的尾指。

然后是右手。

右手的尾指。

之后是左手的无名指。

接下来是右手的无名指。

他一只一只的松开他的手指。

一只一只的放开。

一直至他完全放开了双手,不再拿捏住铁手的双腿为止。

铁手也放手。

只是他更快。

他在孙忠三放开第一只(尾)指开始,他己放手。

迅速放手。

双手齐放。

——也完完全全地放开了他本来亨捏往孙忠三双臂的要穴。

两人都放了手。

一先一后。

一缓一速。

但都已放手。

拿着,手合拢成了拳。

放订、紧抓的拳成了张开的掌。

——无论如何,要抓住什么,总比放开,放(奇qIsuu。cOm書)下来得花费力气,紧张多了。

放得下便轻松。

而且自在。

——只不过,在人生里,有几件事是可以你说放下便放下的?放得下手却放不了心,不见得放下便能自在;真正自在的,就算执著不放下,也一样执著得开开心心。

其实管它执著放下,只求活得自在开心。

放开了手的铁手,温和的说:“承蒙相让,铭感心中。”

孙忠三缓缓的收回了他的手,神情好像收回了他(心爱的)兵器一样:“你的下盘的确不如你的手。”

铁手承认:“那一向是我的破绽。”

孙忠三道:“只不过谁也无法突破你那一双手,穿过你雄厚的内力,去攻袭你的破绽。”

铁手一笑:“刚才山神阁下就己轻易办到这点。”

孙忠三肃容正色道:“但你也即时扣住了我的手——要是我要发力废掉你的腿,我的手也一样得给你废了。”

铁手道:“但还是你先制住我的腿。”

孙忠三道:“不过你的内力一定能后发而先至。”

铁手笑道:“幸好还是山神放了我一手。”

孙忠三正色道,“我能先制住你,是因为你身上确有几处给灼伤了,所以转动略见不灵……”

说到这里,他忽然感触起来,朗声叹道:“一个人,为了维护一个死去的小女孩之尸身,不致暴露得太难堪,难看,而不惜先为她罩上遮掩衣物才再搓灭自己烧的身上的火焰,以致负伤不轻……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去杀害另一个无辜可怜的弱女子呢!?”

大家默然。

只剩火笑。

——火舌燃烧于空气时发生劈劈啪啪的垦花与爆炸,是为:火的笑声。

火笑。

只有火与笑。

人不笑。

人都在听。

——这些人都尊敬“山神”孙忠三,所以他一说话,谁都在听。

专注的静聆。

“我刚才的出手,是旨在试探一下,这位铁手名捕的为人:“孙忠三以一种极为震得住场也慑得住面子的语音道,”他刚才每一次出手应敌,都有机会伤人,但他都留了手。

没下手,不但为我们神枪会的人保了面子,也为大家彼此都留了个余地——包括刚才他跟我交手,本大有机会制住我,但他还是没发力。收了手,别忘了,他现在只一个人,跟我们这么多人对敌,形势极其险峻;到这危急关头,他尚不肯伤人,亦不愿胁持人质,试间又怎会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呢!?“铁手即道:“不是的。刚才是阁下先留了力,不然,我的一双腿早就废了。”

孙忠三道:“你的手就扣在我臂上,我的手又如何能发力废你的腿?”

铁手忙道:“您别忘了,是你的手先抓住我的腿的,”孙忠三哈哈笑道:“我没忘,你就是让我双手搭住你的腿,你才能一举抓住我双手。”

铁手仍坚持道:“我下盘有破绽,您一眼便看出来了,您若发力制住我双腿我哪动弹得了?”

孙忠三也一点都不退让,“别人就是以为你下三路是弱点,但只要一发动攻击,结果反而落在你上三路的强力反扑下,自讨其毁、自取其辱。”

铁手亦不让步,“是您放了我一马……”

孙忠三脸色一变,向场中朗朗滚滚的道,“你们大家也应该看出来了;铁二捕头在这几次交手中,我方出动的人。一批比一批强,武功也一个比一个高,可是他对付每一批人,都手挥目送,镇定从容,不因对手较弱而轻忽,不因敌人较强而惶恐,对付每一阵,都一样从容不迫,都依样的毕恭毕敬,不以对方位轻而冷傲,亦不以放手位高而自抑,始终保留情面,一直不肯伤人。”

说到这里,他也不让铁手答腔,只滚滚荡荡的向众人说了下去:“我出手是要再秤一秤铁二名捕的斤两,也是要试炼一下他的人品,而今虽然小红之死,似与铁手脱不了干系,可是,依我之见,铁游复决不是杀小红的元凶——”他环目四顾,火舌哄的一声,仿佛被他目光逼得吞了回去:“而今刘猛禽说是。他跟踪铁手来此,而袭邪又证实一直跟在午夜刑捕之后,这都证明了铁手理应不是杀人凶手。”

孙忠三以一种煎药般的脸色和于肉般的语音说道,“当然。这是‘一言堂’,不是我忠三说一句话就可以了事的,但我不必也不打算重述八百次我的意思。”

这之后,他一字一句如落地作金声的说:“不管如何,我忠三代表‘神枪会’的‘正法堂’说一句话:我认为铁游夏不会是杀小红的凶手,我愿以性命担保:若真是他,我一定负责杀了他,以谢众家弟兄;若不然,我亦以一死谢罪。”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作了下面总结:“我觉得:要给铁手一个澄清的机会。”

5。你们不干,我干!

他的确是已不必再重复八百次他的意思。连一次也不再需要。

因为场中的“神枪会”子弟,大多都已十分同意孙忠三的判断。

铁手望定孙忠三,像看到一句剧烈但十分贴心的好词,他说了两个字:“谢谢。”

“你不必谢我,”孙忠三眼色慈和。脸色凌厉:“要是你干了,谢我也没用;要是你没干,又何须谢我?”

然后他望向孙疆,“你怎么看?”

——这儿毕竟是“一言堂”。

——言堂的堂主是“挫骨扬灰”孙疆,而不是他。

他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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