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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露凝野,落英遍地,桃花源在凌晨里,便已洒露出少女般的风情。
昨日,那血和尸的污迹,只留下一片淡黄色的印痕,在草地上布着不成形的图样。
薄雾稀微中,桃花畔疾射着一条人影,而且身后似背着—个人,真如鹘起兔落,身形飘跃间,不但快得出奇,尤其轻盈利落,朝向桃林奔驰而去。
那人似乎对这举世闻名的桃花源非常陌生,每腾奔十数丈,便仔细打量一下四周和途径。
转眼间,已驰过几丛垂柳,顺着小径直穿桃花林。然而,深入林中,却没有路径可循,只见无数桃树,密密排列,枝桠之上开遍淡红花朵,触目所及,是红红一片花海,耀眼生芒。
那人也不再作打量,只展开身法,朝着—个方向,如同穿梭般直闯。未几,穿过了幽深的桃林,来到一块空旷的草地,那人停身驻步,环视四周。
这是一块圆形空地,青草如茵,没有—棵木,而四周仍是密密的桃树,那人微微瞩察,即向前面奔去。
驰至草地的尽头,桃林边缘,直立一块丈高青色石碑,上书“速即止步,深入者死”八个大字,那人轻喟一声,放下背负之人,倚坐在石碑之前,双手不停为之推拿穴道。
桃花源这位不速之客,却是一个奇丑无比的汉子,年龄在四十上下,面貌黝黑,左眼皮外翻,右颊则有大块疤痕,好象新伤初愈,红肉疼肿,颌下生满乱糟的胡子,神态十分粗犷而莽壮。
另外,则是一个六十开外老头,脸色灰白,靠在石碑上闭目喘息,右肩膀大块血迹,映着朝阳闪闪发光。
少顷,那中年汉子向老头轻声说道:“周叔叔,您的伤可好了些?既已服下家师所制龙髓香丸,体内剧毒想已不碍事了。”
奇怪,那中年汉子的声音,清脆嘹亮已极,与他那副尊容和现在的年龄,实在是极不调和。
那老头一声长叹,道:“仲玉,你哪里知道,天残魔君的沉毒风指,是现在武林中一种绝技,如被击中,一时三刻之内,若非他独门解药,便踢血而亡,令师妙丹虽功能无穷,但要治魔君的指伤,却无什么效验。”
丑汉子一听老头之言,顿现焦急之色,接道:“现在解药虽获,如何是好?不如让玉儿用本门内功,为您排除潜毒。”
怪,看丑汉子已届中年,竟自称玉儿,真是费解。
老头惨笑一声,道:“好孩子,真难为你一番好意,不必徒费了,我已运行内力,逼住奇毒,半个时间之内,还死不了,告诉我,这到了什么地方,离桃花源还有多远?”
丑汉子接道:“这里遍是桃树,您睁开眼来看看,是不是桃花源?”
老头似非常吃力,睁开一双血红而渍烂的眼睛,微一打量四周,顿即闭目,点头道:“这里正是你娘隐居之地。”
丑汉子面露喜色,怪眼再一打量四周,奇道:“周叔叔,此地既无庄院,又无山洞,我娘居住在何处呢?”
老头道:“她就在这桃林深处,一所洞天别院之内。”
丑汉干急道:“我们这就进去如何?”
老头子摇了摇头,笑道:“谈何容易?洞天别院四周里许地,全是神奇莫测的树阵,而且花毒密布,万—疏忽,堆保活命。”
丑汉子怪眼一翻,傲然道:“我却不怕什么树降花毒,周叔叔让我再背着您闯进去!”说着,忽然伸双手一揽老头身躯,准备背着就走,那老头忽然感到丑汉子双手揽来,猛睁血目,左臂疾翻,架住丑汉子双手,怒喝道:“仲玉,你疯了,既已来到此地,为何如此性急……”
他血目圆睁,朝丑汉子脸上紧盯,旋又呵呵一笑,道:“看你这副怪相,等下进去,你娘不杀你才怪!这都是你师傅教的好玩意儿,还不改换过来,我再告诉你入阵途径。”
丑汉子闻言咧嘴一笑,黑黝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随之掏出一只小瓶,倒几滴溶液在手心,合掌一摸,往脸上揉擦一阵,顿时变成另外一个人。
只见他年不及弱冠,长眉斜飞入腾,凤目重瞳,精光闪闪,宽额堂颊,鼻岳达庭,端的一表人才,宛如临风玉树。
老头灰脸顿现惊讶之色,血目张得更大,似乎已忘剧毒在身,剑伤裂痛,诧然道:“难道你竟是江湖各派欲争先罗致的异秉少年?你师傅不是武林奇人万形客吗?怎又会转拜绝天神君为师?江湖传言,只有那老魔头才有一个兼通汉满蒙藏文字的少年弟子,你……”
那少年倏地净面泛红,急辩道:“玉儿恩师确是万形客,但我却不认得蒙满藏文。”
老头闻言连点头不已,似心中放下一块巨石,倏地浑身痉挛,鼻斜嘴歪,“哗”的一声,张口喷吐一口黑血,头上汗落如雨,状极痛苦。
少年慌不迭双手向老头周身飞拍,口中叫道:“周叔叔,周叔叔!”
老头强忍痛苦,深吸一口气,喘声道:“仲玉,不必与我封宫闭穴,此时更不行了,你入树阵时可记着,从林边第一棵树数起,数至第七,往右拐,再数至第七,往左拐,如此,需数至一百零八个七字,再相反的数……却不是数树……而是竹子……”
老头又是一阵急剧的抽搐,双目已沐沐流血,极力强忍一下,接道:“见到你娘之后,代我问好,至于你父亲的下落,如今我也不知,必须问天残魔君……还有这树阵中的……花毒……”
他的话声未了,忽闻“哈哈哈!”一声清脆的冷笑……
二人猛地一惊,瞩目四处,但见落英飘飘,并无一丝人影。那仲玉少年,两膝微屈一伸,身形凭空拔起数丈,飘落一根细枝之上,微启凤目,眺察左近。
突然“呀……”地一声惨叫,仲玉掉头望去,只见他的周叔叔,巳倒在地上,面门钉着一支蛇形小箭。
仲玉惊措之下,忙飞身下落,复向老头身边射去,就在同时,一条黑色人影,快如奔电,轻若荡絮,也向老头身边射去。
两人动作同时,又是一般的快疾,根本未留意对方方向,待均发觉,两人距离已近,顿感收势不住,而且都以为是偷袭自己的人,于是不得不采取既攻兼防的措施。
两人凌空同时发掌,向对方拍去,顿时产生两股一刚一柔的奇劲,势若潮涌山崩。接着一声巨响,两条人影倏向回反弹,各自沉力压气,始飘落在地。
原是两个年龄相若,服饰一样的少年。
第 二 章 万里寻母桃陈弥六合
仲玉凤目微瞩之下,心下暗惊,忖道:“造物弄人恁地奇妙?此人不但身材服饰与自己相似,而其相貌也极若自己。”但所不同的是,长眉轻挑,细目透邪,闪烁两道凌芒,令人有种动荡不安的感觉,此刻,面浮傲色,嘴角拉出一副可厌的冷笑。
而对方乍见之下,也是微惊,但迅速又恢复原来那副冷傲之色。
仲玉从面前这个少年的神情,已渐知周叔叔脸上所盯的蛇形小箭,定然是他所为。于是,向地上死者略微一瞥,又朝那少年狠盯一眼,忽地,起身掠飞,疾如光射,扑至死者身畔,伸手拔出那支蛇形小箭,仔细把视一番。
他凝视着,渐渐地脸上突蕴威煞,凤目喷火,旋又恢复冷静,掌托小箭,朝那少年冷然发话道:“此物可是阁下所有?”
那少年闻言,忽然一声长笑,神态狂傲已极,而其声音,却是那么清脆,圆滑,真是十分悠扬,尤其内方精深莫测,四周吃他笑声袅荡之下,树枝毡摇,桃花纷纷坠落,仲玉不由暗赞,这少年内力居然已达放音震物的至高境界。
笑声突然竭止,忽闻那少年答道:“兄台所猜不差,此箭正是敝师门之物,现为小弟使用……”言词之间,露出轻蔑狂妄,似乎把眼前的人根本末放在心上。
别看仲玉风度翩翩,仪表绝俗,其实他也是一个枉傲之人。
当然受不了来人那种轻蔑之态,但他未露形迹,只是冷哼一声,又问道:“适才暗箭伤人,可是你所为?”
对方答道:“正是……”
“哈哈……是你……”仲玉也发了狂性,笑声一收,脸上顿现杀机,凤目怒睁,冷冷地道:“阁下因何下此毒手,快说……”
那少年长眉双抛,细目飞芒,朗声插道:“哼,这屠龙剑周龙武,乃是本门追杀的江湖高手之一,我玉面神童文子正,是禀遵师命行事,你待问莫非要与他报仇?”
仲玉沉喝一声,道:“狂徒!”接着说道:“你不要倚仗绝天老魔,就可妄杀武林,少不得我文仲玉,首先找你们添山石府群魔算帐,尤其你居然敢在桃花源杀人放肆,今日休想活着回去。”
话未说完,身形已是至少身前五尺之地,忽地单掌开碑,拍出一股奇功,朝对方疾卷而去。
少年刚才已试过仲玉掌力,知道他内功精湛,虽见单掌风劲击来,但由于距离太近,未曾预防,不敢探掌相近,当即身躯微侧,飘身回避中,言道:“你与桃花源有什么关系?”
“这是我的家,岂容你猖狂……”言间,“呼”地又拍出一掌。
少年这下可没让,乍见对方掌劲袭来。当即飘身驻步,旋即功力于一臂,奋掌相迎。
两劲相接,如巨潮碰,只闻“蓬”的一声,人影弹飞,少年顿被震去一丈,仲玉也是倒退七八步,始定桩停身。
少年武功果然非凡,虽被震飞一丈,却见他身如飘絮,双手撑地一弹复又扑回,阴声冷笑道:“原来你是云霄女魔的儿子,敢情好,她也是本门追杀者之一,我先毁了你,再找那女……”
仲玉不知云霄女魔是谁,愣了一下,方才省悟,大喝—声,插道:“小贼,你敢骂我娘是女魔!”盛怒之下,双掌并挥,势如排山倒海,朝向少年当胸撞去。
恰时,少年也是双掌甫推,不过,仲玉发势在先。
这一下,两人都拼出了本身真力,两股巨劲碰出一声爆响,当然,吃亏的还是那少年文子正。
因为,文子正内力较仲玉确是相差一等,虽然拼出绝大修为,仍是相形见拙,一个身躯随着那声爆响,直飞去一丈五六,顿感一阵血气翻涌。
但他究竟不愧高人门下,忙贴地一挺,站立起来,急运真力强压血气,大喝一声,腾身又扑将过去。这一回,他可是施出了潜出绝学,独步武林的“龙腾虎跃三九式”。
只见他身若游龙,凌空疾泻而来,右爪左掌,上击头顶中爪胸腹,不但招式奇妙,劲势威猛,而其身手也端的别致。
仲玉忽见文子正施展出异乎武林常轨的身手招式,当下也免有点惊慌。但他身具盖世奇学,艺有所倚。于是,当对方身掌下扑之际,忽地一扭身躯,横射半丈,避过勇猛的一击。
其实,他岂是省油之灯,慢说不愿采取被动,封架紧守,甚至恨不得把对方立毙掌下,这真是狂对枉,狠对狠的一对恶煞。
于是,他避过文子正的一招扑击,未待对方二次扑到,忙功行单臂,右掌猛地外吐,挥出一股巨潮似的功力,直向文子正卷出,这一掌之力,何止千钧,即使那玉面神童武功再高,也承受不起。
是以,顿见文子正一个身躯,被仲玉掌劈平空推拒二丈之远,仲玉也倒退五六步……
不知是仲玉存心使坏,抑或是真具有一套神技,待文子正被他震飞出去,尚未摔地之际,忽地以掌变爪,猛力往回急收。真奇怪,又把震飞的身躯,硬生生吸回。
这当儿,仲玉身形陡起,快速电转,绕至文子正身后,跟着飞起一腿,向对方下盘踢去,文子正身在空中,哪能避让?但闻“蓬地”的一声,文子正象一个皮球,被踢飞一丈